30

廖忠平在候診的時候無聊地攤開一張報紙,目光被一則新聞吸引,是說最近臨近省份某地發生了一起重大銀行劫案。

劫匪單槍匹馬手持槍械,對剛從銀行提出重金的大客戶先爆頭後搶錢,然後在鬧市區逃之夭夭。三省多地公安聯合布控圍剿,一度将犯人包圍在某個深山之中。然而奇怪的是,經過幾天幾夜的搜山犯人竟從包圍圈裏消失得無影無蹤。犯罪嫌疑人有有相當強的反偵察能力,野外生存能力,槍法準,其具體身份正在進一步核實當中。

而新聞最吸引眼球的一部分體現在懸賞金額上——竟是前所未有的五百多萬。

廖忠平想,好家夥,此人看來犯的案子并不止這一樁,惡貫滿盈才會有這麽高的賞金。

劉蓮子辦公室的大門打開,劉蓮子不住地往外請一位病人。

那位病人似乎不大舍得走,墨跡地說:“醫生,時間這麽快就到了麽?再唠十分鐘吧,我覺得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劉蓮子挂着職業的微笑說:“不好意思,預約的時間确實到了。我下一位客人已經在等。”

那位病人、也就是中醫診所的醫生,看了眼正收起報紙站起來準備進房間的廖忠平,無奈地說:“那好,劉醫生,不耽誤你接下來的工作……你覺得我真的不用吃點藥嗎?我覺得心有千千結……”

劉蓮子隐忍地說:“你的心态很正常了,實際上比大部分人的心理都健康。有些煩惱是人所難免的,用不着吃藥。”

“專家說好就是真的好——那咱們下次預約的時間再見。”

醫生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出了門他突然頓住腳,想起剛剛看到的那下一位心理咨詢的人似乎有點面熟,略想了想,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廖忠平。

真看不出來原來是那個危險的家夥,醫生摸了摸下巴,回頭要跟梅寶那家夥說一聲,她關注的這個特工原來在看心理醫生。

劉蓮子按按鼻梁,剛剛聽那個超級話痨的人唠叨了一個小時,很郁悶。

廖忠平說:“已經有病人這麽信賴,可見你在這一行做的不錯。”

劉蓮子沖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是偶然遇到的,他自己找上門來……算了,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我到這裏來是為了做你的工作。“兩人走進房間,劉蓮子關好辦公室的門,泡了茶,光線、味道無一不好。這簡直就像是回到多年前,那時候沒到周末兩人約會,偶爾會在劉蓮子的家裏,她家裏布置的整潔舒适溫馨,一個女人的內在很多時候更多地體現在她對周圍環境的改造能力上,而不僅僅是一張皮相。

劉蓮子先是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對一般人來說還是有一點感染力的,有助于在咨詢過程中打開對方的心扉,這和坦然的眼神是同樣重要的姿體語言。

但是廖忠平很顯然不是一般人,他也在笑,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仿佛什麽都能談,什麽都談的很好,什麽也都無所謂的從容态度。

劉蓮子知道上一次自己過于急躁,然而要撫平多年之前的傷疤必然要先揭起傷疤,痛在所難免。接下來,她打算要借助時間的力量,用女性的柔韌體貼浸潤對方那刀槍不入的心。所謂上善若水。

于是這一次和之前緊張激烈的氛圍不同,劉蓮子沒有說一切戳人心窩的話,而是和廖忠平閑話家常,談及彼此的近況。

“聽過你給孩子辦到了最好的小學。看來你想當一個好爸爸。”劉蓮子把話題拉向家庭。

廖忠平說:“既然養了就要好好養。”

劉蓮子說:“那孩子可還适應和你的生活。”

廖忠平笑說:“和他爸爸一樣,是個對生存環境适應能力十分強的小家夥。”

劉蓮子點頭說:“基因的能力本來就是很強大的。據說那孩子長的也有像夜泊。”

廖忠平說:“看久了不覺得。”

劉蓮子說:“下次有機會我去看看孩子。”

廖忠平笑說:“夜辰那小子基本上還是正常的小孩。沒有偷偷玩火和碾螞蟻的舉動。”

劉蓮子說:“我是作為一個阿姨的身份而不是心理醫生去看他也不行嗎?”

廖忠平說:“那成。那小子基本上對女的還是挺親近的,這一點和他爸爸不一樣。”

劉蓮子不動聲色地說:“這麽說你覺得夜泊對女人的态度冷淡?”

廖忠平笑說:“不,他基本上對任何人的态度都不熱情。這可能和他童年的經歷有關。”

劉蓮子在他的神情和反應上看不出什麽漏洞,“可是他把你視為最好的朋友。”

廖忠平說:“這有偶然性。我們不過是偶然在新兵受訓的時候分配在一組,然後又順理成章地成了搭檔,經過一些生死洗禮,關系自然而然密切了。但是始終,他心裏有一塊地方誰也沒辦法靠近,我也不行——這些話,我多年前就對你說過,不是什麽秘密。”

劉蓮子說:“是嗎?時間久,我竟然忘了——好了,不說他,還是談現在——你有女朋友了嗎?”

廖忠平看了看她,用一種略微猥瑣的語氣說:“我有很多女朋友。”

劉蓮子當然已經知道他的斑斑劣跡就包括到處獵豔,“我是說不用花錢買的那種正常意義上的女朋友。”

廖忠平說:“沒有——不過最近到是有個女人我有點興趣,她是我想花錢卻不肯賣給我的類型。”

劉蓮子喝了口茶,咳了咳,繼續話題,“那聊聊她吧,是個怎樣的女人讓你有雅興?”

廖忠平說:“是個跳豔舞的舞女,很性感,腰線和屁股的形狀很完美。”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似乎要形象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從看到她的時候起就覺得遲早是要和她上床的。”

劉蓮子又喝了一口茶,“那麽她對你的感覺怎麽樣?你剛剛說過她好像還沒有……接受你?”

廖忠平說:“也許她想把這個調情的過程拉長。”

劉蓮子說:“你覺得她喜歡你?”

廖忠平說:“她看我的眼神裏面有內容,是個很有勾引人的女人。至于她喜歡與否,這個我不關心。我能給的就只是金錢。”

劉蓮子說:“為什麽這麽認為?”

廖忠平輕笑,嘆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單位裏離婚率有多高。這個工作有今天沒明天,今天我和她睡一晚,半夜接到任務穿上褲子就得走。談感情太奢侈,只有金錢關系最簡單明了,錢貨兩訖,不賒不欠。”

劉蓮子說:“……你當年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并不是這麽看待感情的。”

廖忠平說:“那是因為第一你也是體制裏的同志,可以理解這個行業的辛苦;第二、浪漫主義者都活不到三十歲,活到三十歲之後的都變成了現實主義者。”

劉蓮子笑了,“你現在已經被單位裏的年輕人神話了,以為你肯定是個不茍言笑的老同志,其實了解你的人就會知道——其實你挺會表達的。”

廖忠平說:“不會表達當年也不會追到你這個白富美了。”

劉蓮子笑說:“可惜後來被你甩了。”

廖忠平說:“……聽說你結婚了。”

劉蓮子說:“最新的消息是——我離婚了。”

廖忠平說:“……我不知道是該安慰你還是恭喜你。”

劉蓮子說:“都不用。他是我的心理醫生兼導師,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幫助了我。”

廖忠平說:“不是每個人都會愛上自己的心理醫生。”

劉蓮子說:“我不是在暗示什麽,你想多了。”

廖忠平說:“呵呵——那後來是因為什麽離的。”

劉蓮子轉了轉椅子,“你懂的——咱們工作的保密性質,我不能對他說工作上的事情,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最後無話可說。”

廖忠平也無話可說了。

劉蓮子說:“能夠和你這樣心平氣和地談話我很高興。”

廖忠平說:“你高興就好,對于我來說,這是政治任務。”

劉蓮子說:“我知道。你一直忠實于任務。我認為你到現在還沒有徹底變質的唯一原因就是你還有信念——這也是領導們對你無法放棄的理由。”

因為談到了梅寶,廖忠平就覺得很想見這個女人。

稍晚些時候,他去俱樂部往桌前一坐,梅寶擺出一副“又來了”的表情。

廖忠平說:“我那天看到你和兩個人出臺了。你不是标榜只賣藝不賣身?”

梅寶說:“那要看賣給誰。我看你不順眼可以嗎?”

廖忠平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專業。做你這一行的要做到只認錢不看人才合格。你跟錢有仇嗎?”

梅寶知道自己的口才從以前就說不過這個男人,經常被教訓,索性不理,專心跳舞。

她下場的時間到了,就踩着高跟鞋走下臺子。

廖忠平也喝了最後一點酒上去攔住她的去路,有點糾纏的意思,“我是真的有誠意。價錢好商量。而且——”他湊近低聲說,“我會用你喜歡的方式,會讓你很快樂。”

梅寶瞪他一眼,“我沒看到什麽誠意,只看到一個越得不到越心癢難耐的人。”

廖忠平說:“那也是因為你吊足我胃口——既然你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如就滿足我的好奇心一次,這樣的話,對你我都有好處。”

梅寶沒辦法了,說:“我有男朋友了!”

廖忠平說:“這和我沒有關系。”

梅寶氣得不行了,“這和我有關系!我跟你說我有男朋友了!我男友是警察,你不要找麻煩。”

廖忠平說:“你男朋友知道你和那天那兩個男的出臺嗎?”

梅寶語塞,氣得咬牙,“電話借我。”伸手要。

廖忠平把電話放到她手上。

梅寶撥了個號碼,接通之後說:“喂,現在到我店裏來好嗎?……我這邊有點小麻煩,到了再和你說。”說完挂掉丢給廖忠平,走開去更衣室。

廖忠平等她出來之後笑說:“你想玩3P?——沒問題,不過我比較習慣一王兩後的雙飛……”

梅寶說:“你想多了,我只是要我男朋友當面跟你說清楚。”

倆人就等了會,廖忠平頻頻看表。

梅寶說:“你有事?”

廖忠平說:“也沒什麽,不過一會有一場美職籃的球賽。”

“那你就走好了,回去看球也比在這裏堅持着騷擾我要好吧。”

廖忠平猶豫了下,說:“我還是在這裏等等吧,球賽可以明天上網看重播。”

梅寶說随便你。

倆人就這麽耗着。

景彰遲遲不來,梅寶打電話他接起來就說抱歉實在忙,讓再等等。

梅寶低聲捂着話筒背過身說:“如果你實在不能來的話就不要來了,我可以找別人。”

景彰又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會去的,讓她不要麻煩別人。

如果有別的替補的話,梅寶當然不想找這個警察頂缸,日後處理起來還怕麻煩。然而她的人際關系現在非常簡單,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就只剩一個醫生,但是醫生那張嘴那副德行……算了,還是等等遲到的景彰吧。

廖忠平提出一個折衷的方案,“這附近有沒有能看球賽的地方,我們可以一邊看一邊等。”

梅寶知道他是鐵杆球迷,這麽多年這個愛好還是沒變,她還是在廖忠平的帶動下才對籃球有了點興趣。這讓她想起曾經在歐洲結束任務後一起到酒吧看球的經歷。

嘆氣,梅寶說:“你跟我來。”

她帶領廖忠平到隔壁一間酒吧,這個酒吧有個不錯的電視,每到有賽事的時候就有三五成群的球迷喝啤酒看球。

比賽已經開始,沒有好位置,他們坐到角落裏,廖忠平要了一紮啤酒和一些小吃,津津有味地看起比賽。

他似乎心情不錯,抽空和梅寶聊天,“你也愛看籃球?”

梅寶說:“一般……我從前有個很好的朋友他愛看,原來就是陪着他看。”

廖忠平說:“看球就是要朋友一起才不寂寞。”

梅寶偷偷看了他幾眼,廖忠平興致勃勃地盯着屏幕,跟着比賽的節奏時不時地發出贊嘆或惋惜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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