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牌局

毫不特殊的某個中午，地球居民28區8233樓。

言禮關掉燃着藍火的燃氣竈，端起煎鍋，把在熱油裏滋滋作響的煎蛋倒進不鏽鋼盆裏，樓下又傳來了一陣嘈雜。

他隐約聽見什麽“末日”、“救贖”之類的詞語，好奇地探頭從窗口往下看——挂着霓虹招牌仿佛矗立雲端的高樓中層環形帶上，閃爍的虛拟機械偶像廣告牌前，站着一群奇裝異服的怪人，高舉着寫滿了字的牌子。

這是號稱地球即将走向末路的末日論信徒，時不時就會跑出來舉着牌子鬧事。

在地球資源日漸匮乏的現在，大多數人只能依靠合成營養劑過活，連他手裏這顆蛋都算是奢侈品。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們開始篤信世界末日即将到來，號召全人類一起擺爛。

言禮搖了搖頭：“世界末日怎麽可能會來……”

他還沒說完，腦海中“叮”地一聲嗡然作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意識有一瞬間的恍惚，言禮隐約聽見斷斷續續的機械合成音——

“叮咚——第……牌局開啓，努力成……諸神的消遣，贏得……”

言禮模模糊糊地想，這次末日論的瘋子似乎有搞出了一套什麽新的理論。

值得慶幸的是他窗戶開的不大，人應該摔不出去，頂多是臉砸窗框。

但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出現，短暫地失去了視線之後，他模糊的眼前再次出現了潔白的瓷磚地。

正根據慣性正面倒下的言禮一個轉身以身護蛋，以一個艱難的姿勢保住了這份食物。

一瞬間，他似乎聽到虛空中傳來一聲低笑。

但他狼狽從地上爬起來往後看的時候，根本沒找到誰在笑他，反而看到了一群奇形怪狀完全不像人的生物。

……他不小心摔進異次元了？

被他緊緊盯着的古怪生物往他這兒挪動了一步，言禮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也不怪他露出了這種不友好的态度，眼前的生物擁有軟泥一樣的軀體，散發着某種詭異的氣味，甚至很難分辨出五官，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地球生物啊！

軟泥發出叽裏咕嚕的聲音，言禮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沒有輕易出聲。

“嘀——正在啓動語言同步模板，本次語言同步功能由智慧神贊助制作，願智慧永存，思維永存。”

言禮：“……”

什麽東西？

就在他愣神期間，他忽然發現自己聽得清眼前的軟泥說話了。

看起來完全不具備思維能力的軟泥十分熟絡地和他搭話：“嘿，朋友，這是你捏的形象嗎？我還沒想好選哪個種族呢！”

言禮其實壓根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還是裝作聽懂了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嗯。”

軟泥看起來是個十分熱情的話痨：“這個就是所謂的‘人族’吧？嗯……我果然還是更想選那些魔幻種族啊！”

雖然眼前的狀況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言禮還是飛快地整理了已知信息——在他們眼裏自己似乎是虛拟形象，從比較友善的态度來看，這裏應該暫時不存在什麽致命危機。

周邊的怪物們忽然騷動起來：

“開始了！新手場16號牌局開始了！”

“哇，是‘蟹’！這不是上次牌局進了戰神隊伍的家夥嗎？他不會已經有賜福了吧！”

“要是在新手場就遇上那樣的家夥也太倒黴了吧……”

言禮不明所以跟着擡起頭，眼前的大屏幕正播放着畫面，兩個類似奇幻游戲裏的幻想生物正在……打牌？

言禮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畫面——屏幕上類似戰場的空間裏，雙方選手立于戰場兩端，腳下各自懸浮着一顆星球，仔細一看，星球甚至還用數字标注着血量，雙方都是10血。

兩人手裏捏着卡牌，一晃眼的功夫，戰場上已經召喚出了不少角色。

左邊的半人馬面色凝重地拖動卡牌，戰場中央的少女半人馬裝備上了弓箭，彎弓搭箭，直指對方的星球。

右邊的青年至少外形看起來像是個人類，他頭上戴着一個有些滑稽的螃蟹帽子，正一臉不屑地做了個挑釁的姿勢，在戰場召喚了一只殼看起來相當厚的螃蟹。

言禮發現自己能夠調整角度，關于這只蟹……咳，關于這張卡的說明。

“嘀——檢測到您認知中的未知生物，系統将自動采用特征命名法。”

【青色厚殼蟹SR】：1攻8血，盾牆，每次受傷後獲得1攻。

*盾牆：被攻擊時代替隊伍的其他角色受到傷害。

言禮若有所思，又看向對面的半人馬少女——

【未成年半人馬女性甲R】：2攻3血。裝備【彎角弓R】：+2攻，遠程。

*遠程：角色發動攻擊時不受反擊傷害，被攻擊時正常受傷。

裝備着彎角弓的半人馬少女瞄準星球發動了攻擊，但飛馳的箭矢被擁有“盾牆”特征的青色厚殼蟹擋下，盾牆一般的螃蟹血量被削減的同時還增加了一點攻擊，變成了2攻4血。

言禮：“……”

你這個卡牌名字就不能簡略一點嗎！

“嘀——檢測到用戶需求，您可以自行更改個人視角的卡牌名稱。”

言禮雖然有些蠢蠢欲動，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在他和軟泥一起觀賞戰鬥的途中，一個白胡子矮人垂頭喪氣地走到了他們身邊。

“嘿！”軟泥熱情地打了招呼，“你建好角色回來了？”

“不止建好了角色，我還去打了一把。”白胡子矮人大概是臉上藏不住心事的類型，直接把“我打輸了”寫在了臉上，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什麽香味？”

對方的目光落到了言禮手中的煎蛋上。

而言禮完全被對方腦袋上顯示的名稱吸引了注意力——“歐冶子”。

為什麽會有矮人叫歐冶子啊！

軟泥仿佛和他有了相同的想法：“‘歐冶子’，你這個古怪的昵稱是什麽意思？”

“哦，這個！”白胡子矮人稍微來了點精神，“這次的捏臉和起名系統相當不錯，我直接檢索了這片星系擅長冶煉的種族外貌，和傳說中有名的武器大師的名字，當然也保留了我本身的大眼睛，看起來怎麽樣？”

歐冶子笑眯眯地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的形象。

言禮抖了抖眉毛，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他違心誇贊：“……挺不錯的。”

看樣子這根本不是他原本的模樣，而是類似“游戲角色形象”的東西。

言禮假裝自己用的也是虛拟形象，混在他們之中套出了不少情報。

——這裏是名叫“諸天文明牌局”的地方，一片星系一旦到了末路，會被諸神清算破産，而這片區域就會成為牌局的舉行地點。

這次牌局的舉行地點，就是他們口中偏僻的鄉下星系——銀河系。

言禮：“……”

雖然很生氣但這種時候一定要保持微笑。

“一般來說，這種還沒有覺醒溝通神明的星系，是不會舉行牌局的。”歐冶子聳了聳肩，“大概是神明也無聊太久，所以忍不住開了新牌局吧。”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了，我們就當去體驗原始風情，感受下落後星系的‘文明’好了。”軟泥擺了擺手，“好了，我也要去創建我的角色了。”

歐冶子不甘心的問了一句：“你已經抽好卡了嗎？用的什麽卡組？”

言禮直覺這是重要部分，趕緊豎起耳朵。

“系統卡組。”軟泥笑呵呵地回答，“畢竟我不是很擅長這種游戲，比起自己創造，還是直接抽系統卡比較好，我覺得這次我抽到的卡相當不錯。”

“哎，早知道我也用系統卡了……”歐冶子愁眉苦臉，從口袋裏取出一套卡牌，“我自己這一套原創卡完全不行啊，我還以為不錯呢。”

言禮若有所思，看樣子要參加這場游戲，最重要的是擁有卡牌，卡牌可以自己創造或者抽取，但他似乎完全沒聽到相關的提示？

之前他們似乎說，銀河系還不夠格參加這場游戲，那果然是因為他是誤入的，所以并不具備參賽資格嗎？

雖然他也沒打算留下來參加這場莫名其妙的游戲，但為了回家，搞清楚目前的狀況也是必要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還是先弄到一副牌……

“叮咚——”

熟悉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言禮擡起頭，以為又有新的牌局開始了。

“新手場第17號牌局開始報名，獲勝者可獲得‘銀河太陽系行星地球的1%’。”

言禮猛地瞪大了眼睛，等會兒，你說什麽球？

“哦，終于到地球了啊。”歐冶子有些興趣地擡起頭，“聽說這片鄉下星系只有一顆行星誕生了生命，就是這顆地球。”

“畢竟也是最後一次向宇宙同胞們展示這裏曾經存在過的文明了，所以這次大家牌局用的角色形象，也都是地球主題的。”

“雖然是個不怎麽發達的鄉下星系，物種倒是出乎意料的豐富啊。”

言禮：“……”

不，有很多是幻想種族。雖然也确實是“文明”的一部分，但也不能算是實際存在的生物。

周圍傳來了其他竊竊私語：“只有這一個星球誕生了文明啊，那也太破落了……我還以為是星系總體破産，能撈到幾個還不錯的星球呢。”

“地球啊……我提前觀測過了，那裏的能源都快被碳基生物消耗完了啊。”

“這種星球，就算最後贏到手裏，也只能拿來做廢土栽培實驗吧？”

言禮面無表情地聽着，悄悄握緊了拳頭，既然這麽不想要，那就還給我們啊！

盡管怒氣值正在飛快上升，但他的大腦并沒有停止思考——哪怕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現在他必須弄到一副牌了。

他不知道這裏還有沒有地球人，但他不能什麽都不做，他得想辦法參加牌局，贏回地球。

哪怕只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