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白日之虹

歐冶子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但他忽然覺得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這仿佛是來自神靈的警示，他難得懂事地閉緊了嘴。

卡厄斯露出看熱鬧的笑容：“你打算點這個？也不是不行, 其實這也是我的推薦之一……”

言禮正打算表示懷疑，但蔔拿拿已經迫不及待地拿着他的訂單離開了。

除此之外，他明顯感覺到身後投來帶着怨念的灼熱視線。

言禮沒有回頭，他示意卡厄斯幫忙看一眼：“我背後是誰？”

“還能是誰。”卡厄斯攤了攤手, 用一種惋惜的語調說, “當然是那些被你抛棄的可憐人。”

“……不要用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說法。”言禮糾正他, 沒有往後看，“那麽，是黑魂，還是蟹？”

“都是。”卡厄斯笑起來，“他們正湊在一起喝酒呢，不過看起來, 氣氛可沒有這邊輕松。”

“喂——”蒼翠趴在椅背上, 用柔軟的藤蔓點了點言禮的肩膀，“你真的一下都不打算回頭嗎？我們已經看了你好久了。”

言禮現在想裝不知道也不行了, 他客氣地端起笑臉回過頭：“真巧啊, 你們也在，難得的休息時間, 大家好好喝點吧。”

他敷衍完, 飛快地回過頭, 打算結束這次寒暄。

“哼！”

但有人顯然不打算就這樣結束這次話題。

黑魂緊緊盯着他：“才兩場比賽, 這種毫無血腥味的對局, 難道就能讓你滿足了嗎？”

他挑釁地笑了一聲, “你不會已經累了吧？還是打算溺死在這安穩的表象裏？”

言禮剛剛匆匆回頭一眼, 已經看到了身後都有哪些家夥——黑魂、蟹、白金、蒼翠，這四位居然正坐在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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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過去有些淵源，但不管怎麽說，言禮并不想和他們扯上關系。

黑魂的話還沒說完，蟹已經冷笑了一聲，接過了話頭：“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贏下去，最好贏久一點，否則我可能會失去鬥志。”

“那恐怕你的願望很難實現了。”黑魂雙手環胸，對待蟹也并不客氣，“因為只要他遇到了我，失敗就在所難免。”

“但你至今也沒有被選中。在這種依靠運氣，雙方誰也無法确定能否交手的比賽裏放狠話，多半是得不到回應的，稍微安靜會兒吧，黑魂。”白金優雅地喝了口飲料，言禮注意到他喝的東西冒着熱氣，看起來似乎并不帶酒精，稍微安心了一點。

至少這裏還是有看起來正常的飲品的，就是不知道他的運氣夠不夠好，能不能選中這樣的款式了。

黑魂露出惱怒的神情：“白金！你到底是哪邊的！”

“我只是訴說事實，并沒有站在誰的立場發言。”白金微微搖頭，“冷靜點，黑魂。”

“他很聰明，你這樣明顯的激将法是不會起作用的。”

黑魂氣得磨了磨牙：“既然這樣的話，白金，你想替代他和我打一場嗎？我看你那副居高臨下的态度也不爽很久了！”

白金無奈嘆了口氣，他看向蒼翠：“我在就說了，帶他們一起喝酒并不是個合适的選擇。他們平時就已經夠聒噪了，稍微沾染一點酒精，只會愈演愈烈。”

蒼翠撐着下巴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總是那麽緊繃嘛，不過看來這兩個笨蛋多半已經沒救了。”

言禮打量了他們一眼，有些好奇地問：“死神也在這附近嗎？”

“哼，大人怎麽會在這種無聊的場合浪費時間！”黑魂嘀咕了一句，“都是因為你不應戰！在确認暫時無法和你交手以後，大人就離開了！”

他頓了頓，面色古怪地打量着言禮身邊的虛空，“混沌神大人，不會這種時候還在你身邊吧？”

“嗯。”言禮應了一聲，一點不客氣地在他們面前拆穿了混沌神的老底，“因為他很閑。”

“喂。”卡厄斯表示抗議，“明明是因為我很溫柔。”

這時候蔔拿拿端着一杯顏色燦爛得像是彩虹的飲料回來，有些急切地放在言禮面前，端出了筆記：“老師，飲料來了！這次我想問的是……”

言禮趁機對黑魂擺了擺手：“如你所見，我現在稍微有點忙，除了每天要打兩場比賽，還要為人類研究做出貢獻，你就先自己玩會兒吧。”

黑魂嗤之以鼻：“人類有什麽好研究的！那種即将毀滅的……”

“哼。”言禮還沒來得及生氣，蔔拿拿率先沉不住氣地站了起來，“我以為死神的眷屬會更加尊重死亡一些，沒想到居然是這種輕率的家夥！即使是已經消亡的種族，對這片宇宙也是有意義的，更不要說他們還沒有完全毀滅！”

“我……”黑魂漲紅了臉，“我當然沒有看不起死亡！我只是……”

“只是想要挑釁結果一不小心做過了頭。”白金閉着眼地喝了口茶，微微搖頭，“即使這樣，還是你不對，這種時候，坦率點道歉比解釋更好。”

“煩、煩死了！”黑魂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和你們這群相親相愛的家夥才不是一夥的！”

“對不起！”

“你給我洗幹淨脖子等着！”

他大吼完直接轉身離開，只是腳步匆匆，怎麽看怎麽像逃離現場。

言禮：“……”

這種道完歉撒腿就跑的行為，看起來年齡不超過兩位數。

言禮神色微妙，“那家夥該不會也是個未成年骷髅吧？”

“誰知道呢，我對他不是很有興趣。”卡厄斯盯着言禮手邊的飲料，笑容燦爛，“快喝一口，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看你的反應了。”

言禮神色凝重地看着手裏這一杯像是打翻了顏料盤的飲料，只是稍微放置了一會兒，原本色彩分明的彩虹已經慢慢融合在一起，散發着一股黑暗料理的不詳氣息。

他擺出視死如歸的架勢：“我喝了啊？”

他确認般看向卡厄斯，“你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唯一的眷屬在這裏倒下吧？”

“當然，我怎麽會是那種神呢？”卡厄斯興致勃勃地湊近，“快喝吧。”

言禮半眯起眼：“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

買都買了，不能浪費，說實話他也多少有些好奇。

他謹慎地抿了一小口，擰着眉頭嘗了嘗味道，閉上眼睛思索片刻，然後有些意外地睜開，“雖然外表有點可怕，但味道……好像還不錯？”

卡厄斯笑眯眯地問：“像和誰接吻的味道？”

“沒有什麽接吻的味道，只是一杯普通的飲料。”言禮別過視線，然後一瞬間，他覺得眼前出現了一些并不強烈的光點，他眨了眨眼。

“哦，禮，你的眼睛！”歐冶子驚呼出聲，“你眼睛裏好像有……”

卡厄斯笑眯眯地端起他的下巴，觀賞着言禮被染上了奇妙色彩的眼瞳：“好像有星雲。”

言禮：“……”

他沉默低下頭看了眼手裏的杯子，“如果是和這杯飲料的顏色一樣的話，我們一般稱之為——古早瑪麗蘇。”

“啧。”卡厄斯松開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一點浪漫細胞也沒有的家夥。”

“真是不好意思。”言禮又喝了一口，一杯容量不大的飲料慢慢見底，“雖然你看起來很想看我的笑話，但這只是一杯普通的味道不錯的飲料，我沒有任何感覺。”

他放下已經空了的杯子，輕笑一聲站起來，然後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哦！”

身邊的同伴着急地想要扶住他，但他先落入了神明的懷抱。

難得在衆人面前顯露身影的混沌神微微擡起眼，露出笑容：“好了，不會喝酒的小朋友該先回家了，希望不會打擾你們喝酒的雅興。”

歐冶子張大了嘴，只知道機械地搖頭。

卡厄斯笑了一聲，他帶着言禮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屬于他們的暫時的“家”裏。

把緊閉雙眼呼吸平穩的青年放到床上，卡厄斯想象着如果他還清醒會說些什麽——大概會先抱怨“你不是說不會有任何不良影響嗎”。

這确實不是什麽不良影響，他只是睡着了。

“白日之虹”這款酒的特別之處需要在睡夢中體現，但一般喝了酒的家夥不會乖乖去睡覺，所以調酒師直接給他加上了能讓人快速入睡的效果。

它會讓人做一個睡在雲端，彩虹之上的美夢。

卡厄斯撐着下巴，注視着他安穩的睡臉。

這其實就是他想要給他推薦的第二款酒。

被他開玩笑般稱之為——“和混沌神接吻味道”的酒。

他也沒想到言禮拒絕他的推薦之後，會自己選擇這款酒，這大概只是一個巧合。

宇宙每天會發生無數個巧合，一顆流星碰巧撞碎行星，生命碰巧獲得進化的可能，兩個個體碰巧相愛。

從無數可能性之中被他選中的小小巧合，居然會讓他覺得……欣喜。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言禮微微蹙起的眉心：“既然在做美夢，就不要擺出這幅表情了。”

“做個好夢。”

希望你喜歡這場戲劇。

也會喜歡我預備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