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傅青淮指骨如玉端着杯茶, 身後恰是一盞古典落地燈,淺淺地映着他精致的側顏輪廓,杯中碧波蕩漾, 将清淡瞳孔照成一抹淺茶色, 像極了盛在眸底的碧螺春。

“三哥。”楚綏倒是開口催了,等着他說。

傅青淮慢條斯理地嘗了口茶,吊足了旁人的耐心, 潤過的薄唇勾起完美昳麗的弧度:“人和人之間講的是緣分,這就是為何藏月那場拍賣會上, 你也在,卻與姜濃相見無緣。”

楚綏經過提醒,沒忘記當時姜濃一身旗袍站在臺上的清麗模樣,給人留下的印象除了看起來像是玻璃瓶裏柔枝嫩條的白山茶花格外賞心悅目,就是那——

美人音了。

他微挑眉,接過話說:“你都來尋珍寶了, 誰敢跟你搶?”

“那也是我慧眼識珠。” 傅青淮面上帶着不見慣常的笑色, 随即擡眼,視線越過雕花檀木的屏風,望向了包廂的左側方向。

楚綏起先沒明白他笑意忽而何來, 直到循着一起望過去。

姜濃藏不下去了,細碎的步音走了出來。

她跟京圈的這些人談不上熟, 見的面次數更少, 只能點頭微笑, 一路走到傅青淮的身旁停下, 被他再也自然不過的握住纖細腕骨,指腹捏了捏:“談妥了?”

姜濃忽略肌膚那點燙意,屏住呼吸慢聲說:“嗯, 這次要感謝楚總出手相幫。”

話落間,她纖長的眼睫轉向楚綏,對他的感激之情不以言表。

笑了笑。

楚綏沒有居功,也将口頭上的稱呼直接變了:“順手之勞而已,三嫂客氣了。”

況且風樂傳媒最大的神秘股東是傅青淮,就算真要花兩個億替一個小明星毀霸王約,花得也是自家的錢,但是誰也沒有在姜濃面前點破,這事,在兩位眼裏壓根不值一提。

傅青淮拉着她坐在旁邊,也無玩牌的樂趣,倒是俯耳跟她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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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呼吸的熱氣朝着她耳垂微灼地纏繞過來,帶着梵香味道,落在外人眼裏,也不知道是私下說了什麽,把姜濃的臉說紅了。

傅青淮修長指骨将茶遞過去,哄着她:“我尋到的最珍貴之寶,就在這盞茶裏。”

姜濃拿那雙秋水眼瞅着他,下意識接過時,只覺得白釉杯底很輕,質感也不似什麽罕見的古董寶物,只是會所給每間包廂備上的普通茶具。

明知道傅青淮閑來故意戲弄人,她也不揭破,垂下眼,輕輕将杯蓋打開。

驀地,怔了下。

杯中瓷底猶如一池春水,微淺地盛着碧綠的透明色,低頭看茶時,也從水裏看到了自己。

姜濃仔細品味,連帶心口都随着這茶水蕩漾起伏,側過臉去,恰好撞進了傅青淮若有似無的笑裏……

這人,怪不得能被冠上“不願神仙見,願得三哥召”的稱號。

就連借着這盞碧螺春調情,都這般勾人心魂裏去。

楚綏就坐在隔壁,看着這兩人新婚燕爾的恩愛氛圍,沉默的将手中烈酒一飲而盡。

包廂內的聚會到淩晨才散場,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姜濃眉眼染上一絲倦意,窩在沙發那邊,被傅青淮拉着起身,肩膀有羊絨面料的大衣包裹着禦寒,出去也不怕被寒風吹到。

離開前。

楚綏往她懷裏塞了一個精致盒子,說是給三嫂的新婚見面禮。

姜濃迷迷糊糊接了,待坐到舒适的豪華車內,暖氣被司機開的過高,那點睡意直接驅散沒了,她很放松的将腦袋柔軟地擱在傅青淮肩頭,好奇地看了眼盒子。

“楚綏今晚還準備了禮物,他禮數真全,你覺得裏面是什麽?”

她指尖已經搭在了蝴蝶結上,只要輕輕一扯就知道,卻故意問。

傅青淮身姿略慵懶,聞言,眼神帶笑落了過來:“打開看看。”

橘色絲絨盒子擱在膝上感覺不到重量,古董或者珠寶首飾一類的可以排除在外了。

姜濃有點好奇,難不成是衣服?

誰知一打開,看到盒裏的情趣用品,白皙纖細的指下秒就給關上,壓在絲綢帶裏。

車內光線雖暗,卻不妨礙身旁的傅青淮眼風掠過時看清,也看到姜濃臉紅了,小聲地說:“你們這群男人不老實。”

傅青淮來了興致,把她拽到懷裏問:“跟三哥好好說說?”

姜濃看他還好意思,随即又想到先前包廂裏,楚綏問的那些話,便仰起了頭,清水似的眼眸望着他俊美異常的側臉,猶豫幾番還是問出了聲:“你這些年……”

“嗯?”

“沒有過、其他女人嗎?”

不怪她偷聽到會疑惑,只因傅青淮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偏又生了張禍國殃民的容貌,毫不誇張地說,他要是不守戒,怕是會被外面的無數女人費盡心思地勾到脂粉堆裏去的。

姜濃問出來就後悔了,顯得她吃醋的味過濃。

想要躲,卻被傅青淮修長的兩指捏住下巴,眼神也緊緊地鎖着她:“都問三哥了,還怕聽麽?”

姜濃斷不會承認,哪怕耳朵都滴血似的通紅了,還要學他語氣:“我怕什麽,楚綏都說了,你是嫌避孕套髒……只是這話我倒是頭一次聽到,哪有男人會嫌這個、髒的?”

傅青淮沒出言反駁,那這樣的話。

姜濃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兩人婚後夫妻生活怎麽辦,不避孕嗎?

可是她過完年才二十三歲,在新聞臺也事業剛起步,平時也忙,要是意外懷了孩子,只能給傅青淮身邊養着了。

他也就年長自己三歲,大權獨攬期間,會願意這麽早就給傅家養個小繼承人嗎?

姜濃眼尾處瞬間暈染開的胭脂紅,驚覺自己胡思亂想什麽,還沒到這步呢。

反觀傅青淮好似直接看破她的心思,笑了笑:“濃濃真想知道?”

“不想!”

姜濃掙脫不出他臂彎,索性就把臉埋進胸膛前,隔着薄薄的襯衫料子,帶顫的眼睫毛尾端能清晰感覺到他的焚香體溫。

傅青淮指骨拂過她發絲,柔的像是綢緞一般。

靜了半響,感受到來自男人的溫柔,姜濃才重新擡起頭,瞅着他看:“你沒有過別的女人,只有我,對嗎?”

傅青淮雖堪稱不上正人君子,從前卻是京圈那群貴公子裏,最不容易受美色所引誘的。

他薄唇輕扯,聲調沉,猝不及防就打進她心間:“對。”

姜濃唇是彎起,清靈的音色裏含着隐晦的情愫問:“那我對你,很特殊嗎?”

她倒是把楚綏問的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楚。

而傅青淮沒有像包廂裏時模拟兩可,低眸落在她這兒,戒了一夜的烈酒,如今看姜濃笑起來時的唇,瞧着倒是像極了欲入口而不得的清酒。

微頓片刻,才壓着聲線,低低的說:“三哥對濃濃的喜愛,如魚之于水。”

姜濃不自覺地貼近,聞着他脖側整潔衣領的氣息:“那誰是水?誰是魚?”

傅青淮把修長的手伸到她裹着的大衣裏,碰到哪兒都是柔的,香的,也沒避諱什麽,沿着纖柔的腰線往上爬:“你那麽柔,自然是水,三哥甘願做池中魚。”

“願者上鈎——”最後尾音勾着的幾個字,是緩慢地貼着她唇間說的。

車廂內暖氣像失火般熱烘烘着的,姜濃剛要動,他就吻得更深了。

……

這一夜起,兩人歇在了山頂別墅,就沒有再回傅家老宅了。

姜濃在嗓子快痊愈時,就結束了休假,主動回到新聞臺正常上班,她一進辦公室,冬至就将上期由梅時雨來代辦主持節目的情況彙報了個遍。

幸好沒出什麽岔子。

“姜主播,我發現你今天格外好看。”

冬至嘴甜,卻說的是真話。

姜濃坐在辦公椅上,一身胭脂色的絲綢長裙勾勒着身段,外搭着件西裝外套,細細看起來極美,還戴着精致的配飾,将她的側顏襯得柔嫩光潤。

平時她偏愛淡雅素色的裝扮,鮮少穿這麽豔的色。

冬至說不上來哪裏變的不同,單純覺得柔媚死了。

旁人覺得美,卻只有姜濃知道這身衣服,是傅青淮為她選的。

說是新婚都這樣穿,圖個好兆頭。

姜濃是盼着兩人能婚姻美滿,也就聽話換上,如今被冬至一提,還有點恍然。

她笑了笑,習慣去摸無名指。

不過傅家祖傳的主母戒太過打眼,在出門前就被摘下了。

指尖劃過肌膚一圈,片刻後,啓唇說:“去找旭哥幾個過來,開個會。”

姜濃忙着下期的選題,到中午時,被手機短信提醒着要喝護嗓子的中藥,都帶來了的,一包包配好放在抽屜裏。

她拿起玻璃杯去盛熱水,遠遠地就看到了梅時雨站在門口跟人閑聊。

說來,這人身上有股特殊的氣質,叫你一眼就能精準的捕捉到,沒等姜濃逐步靠近過去,他目光也敏銳地看了過來。

“姜主播。”

“嗓子好了?”

姜濃笑,指了指杯中的藥:“還養着。”

“我聽着無大礙了。”梅時雨有她在場,就失了跟其他人閑聊的興趣,擦得發亮的黑皮鞋一步一緩的圍繞着她走了半圈,不忘上下打量:“SS家最新款的高定吧,品味不錯。”

在他眼裏,臺裏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懂時尚的。

能得一句誇獎,是真美了。

而梅時雨也不是白誇的,下一句便是挾恩以報來了:“上次演播廳哮喘我抱着姜主播從樓上跑到樓下,還真是累得夠嗆,好在我們姜主播有神庇佑。”

姜濃聽懂他暗示,微微笑道:“你想要什麽?”

欠下的人情不好還,何況是性命攸關的,梅時雨說不貪心,卻不妨礙他有所圖謀:“我覺得傾聽這檔節目需要兩個主持人,姜主播覺得我合适麽?”

要論起形象的話。

姜濃擡眼望向梅時雨那頭過了耳的烏雲短發,哪怕頭發絲都比任何人要保養的精致,抛去主持功底不談,他光倒騰自己的這份心思,就碾壓過臺裏不少男同事了。

梅時雨一眼看破她想法,那股子港腔的慵懶調又起來了:“你就把我當花瓶使用嘛。”

“——”

最終在他極力自薦之下,姜濃只是松口說考慮幾天,而轉身走時,梅時雨還不忘記加重籌碼:“大不了未來一年內,我晚上都請你吃烤鵝。”

姜濃回到辦公室,喝完藥的嗓子說話更利索了。

臨近下班的時間點,一縷陽光逐漸消散在百葉窗間,她收拾好物品,拿出抽屜一小塊黑巧克力,剛拆開,擱在桌子的手機先響了起來。

屏幕來電顯示:是沈珈禾。

姜濃靠在椅子旁沒落座,只是拿起接聽:“喂?”

沈珈禾是來報喜的,簡直不太敢相信地說:“小仙子,我公司跟我解約了!藺玟玉那女人竟然就這麽輕易松口,說我爸那個爛賭鬼欠下的債務從今往後也一筆勾銷,誰也不欠誰的。”

姜濃笑了,垂落下的睫毛尖在細碎的柔光裏格外清晰:“恭喜你自由了。”

“還有,風樂傳媒那邊說會簽我,正兒八經的捧那種。”沈珈禾知道都是姜濃在暗中牽了線,要不然自己這輩子都得廢在前經紀公司手上,對她是真的感激。

姜濃只是輕聲說挺好的,白皙的手指拆完了巧克力,抿了口。

聊了二十來分鐘。

等挂完電話,牆壁那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下班點。

姜濃将巧克力紙慢慢揉碎,扔在旁邊,靜坐了會才起身離開。

一路坐電梯到大廳下,傍晚時分外面路燈盞盞亮起,襯着不明不暗的夜色,她避開同事耳目,剛走到新聞中心大樓外的左側方向,就看到熟悉的車輛了。

傅青淮竟沒有待在車裏,寒冬臘月的也不披大衣,一身淺灰色的西裝身影就靜立在旁邊,像是等了許久,卻始終耐着性子沒有給她打個電話催催。

姜濃腳下的細高跟走快些,怕他多吹半秒寒風。

“別跑。”傅青淮伸出手臂來接,直接将人抱入懷中,這時也忘記避着人了,姜濃臉順勢貼着他襯衫,感情占上風,心逐漸跳的厲害。

明明才分開十二個小時,卻有種恍如過了一個世紀的錯覺。

她想到什麽,唇也笑了:“快拿我捂捂,不然感染上風寒的話,要像我一樣喝藥了。”

傅青淮也不客氣,将修長冰涼的手往她纖細腰間探去,觸及溫軟,他語頓了片刻說:“倒像是……”

姜濃彎着卷翹的睫毛,對視上他眼神:“啊?”

傅青淮低頭看她,視線就如同注視着稀世珍品般,沿着她過分清麗的臉蛋輪廓緩緩摩挲般地往下滑,落在那,欲親未親的,清沉音色裏說着一番浮浪的話:

“觸手生溫的胭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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