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姜濃被請過來的路程也就十來分鐘,進了色調暗極的室內,先是聞到空氣中太過濃郁的熏香味,她有哮喘,呼吸只能極輕着,很快就看到有個過百高齡的老太太端坐在紅木貴妃榻上。
着了身雍容華貴的刺繡旗袍,戴的是祖母綠寶石首飾,耳環沉甸甸地襯着臉旁,和藹的笑容全無,儀态像極了舊時閨中的富家太太。
而林不語就坐在旁邊椅凳上,恰好說起了要去英國留學的事。
老太太聽了,倒是很贊成她進修:“趁着年輕多出去走走,不像我,老了只能困在這裏。”
只是林不語去讀書,和傅錦明三月春結婚的事就得耽擱下來,她是來求老太太一句恩準的,眉眼帶柔,把漂亮的話也說得冠冕堂皇。
兩人這邊聊着,卻故意将姜濃晾在原地,就這般尴尬站着。
直到管家見時機差不多了,趁老太太說話累了,端起茶的功夫就上前:“人來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水,跟現在才看到屏風旁安靜站着一個人影似的,老花眼了卻不愛開亮的燈,眯起瞧個半響,慢悠悠說:“這臉長得還挺标志。”
姜濃柔和的眉眼沒有喜悅情緒浮動,她知道大費周章請人過來,自然不是為了看一下臉。
室內寂靜不到三秒。
老太太将茶杯擱在桌旁,突然就發作了:“你和季如琢是什麽關系?”
這話引得姜濃擡起卷翹的睫毛,許是眼中過于坦然剔透,并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他是我多年的朋友。”
老太太沒說信不信,只是将幾張照片不輕不重地扔在了她腳下。
室內用的東西極貴,就連手工古董地毯都是金絲線的,照片散在暗紫色的毯上,姜濃垂眼,印入視線的都是一些她身處醫院時和季如琢獨處被偷拍的畫面。
拍這個的人角度刁鑽,換誰看了都會心生誤會。
何況是老太太這種出身就重規矩的人家,原對姜濃的普通出身就諸多挑剔,加上林不語送來這些,叫她瞧了差點沒當場摔碎茶杯,聲是沉着的:“你在電視上搞的那些抛頭露面的事,我也懶得插手,免得你們這些小輩要在背後罵我食古不化,盼着我早點去見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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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語花容失色:“老祖宗!”
傅老太太這把年紀了,早就對生死看淡,擡手制止她說,那雙細長的眼從始至終盯着姜濃一人:“但是你要跟別的男人不清白,讓傅家沒了體面,就算是青淮來了也護不住你。”
姜濃垂在身側的手無聲地捏緊,氣氛僵持許久,她面對老太太犀利的質問,只是冷靜的解釋和季如琢的關系,未了,眼尾的餘光淺淺掠過一旁的林不語,啓唇又說:“這幾張照片上,傅青淮都在場,老太太要是不信,可以讓管家去這家私人醫院調監控,我想不會那麽巧,監控也沒了呢。”
林不語臉微僵,低頭喝茶不說話。
姜濃是絲毫不懼老太太幾分審視的眼神,笑了笑:“奶奶訓斥的不該是我。”
放眼望去傅家三子,都是以老太太或老祖宗來尊稱她,第一次聽到奶奶這個陌生稱呼,老太太怔神了下,很快皺起眉頭表示不喜:“我還錯了?”
姜濃音色清冷冷的,看着眼前這個連喝茶都要微微上翹着小拇指,完美弧度把控的就跟拿尺子測量出來的,極講究規矩的老太太:“您該訓斥的是搬弄是非之人,深宅大院最忌諱的便是這種小人做派,她來告狀,卻只想憑這區區幾張照片……”
“姜小姐不愧是做新聞的,這口才我佩服!”
林不語打斷了姜濃的話,聲音幽幽地:“你行為不端正,被拍到和季如琢不清不楚,卻反倒要求老太太去罰揭發你的人,我看這傅家祖宗定下的規矩早晚要改姓姜了。”
老太太被這一句不端正給打回神,差點被姜濃給繞了進去,臉色不太好看。
林不語側頭看她,聲音輕卻充滿了狠毒:“老祖宗,您就發善心先別為了這事大動幹戈,我看不如讓姜濃跟那季如琢斷了來往,不就杜絕了後患麽……”
話聲落地。
老太太重新看向後背挺直了站在原地的姜濃,語氣冷淡生疏:“就這麽定吧,日後你不要跟季如琢見面了。”
姜濃臉頰被烏錦的發絲襯得有些蒼白,卻倔強地擡起頭:“我做不到。”
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上的翡翠玉珠,纏繞着皺紋的拇指說:“做不到就去外頭跪着,什麽時候跪明白了再來跟我說。”
室內所有人,包括一旁穿着黑色長袍的老管家都沉默着,無人敢出聲。
傅家上下皆知,老祖宗最不喜忤逆自己的晚輩,若是要倔犟,就把你這一身倔骨頭連根帶拔的抽出來,扔出去喂狗。
姜濃膝蓋才初愈不久,這要跪,傷勢加重不說,連主母的顏面都盡失了。
林不語笑看着,姿态也越發高高在上。
靜了許久,姜濃指尖壓在身側的衣料上泛起淺淺嫣色,面上卻不顯情緒,就當她要開口時,室外傳來了另一聲,聽着音色猶如在青玉盤撒下一把珍珠般清澈,又摻和些溫軟,輕輕撞入在場的人耳朵裏:“檀香味也太膩了,快開窗通通風吧。”
“誰來了?”老太太先問。
不等老管家回答,衆人只見屏風那邊,有個握着折扇的女孩兒步子很慢走進來,她穿着胭脂色的紅裙,像是藏寶閣裏古畫走出來的,本就不俗的臉在偏暗的光線裏像染上一抹豔色似的,即便年紀還小,卻依稀能看出将來必定是個驚豔全城的大美人兒。
老管家回過神,立刻低語:“是泗城賀家族長的愛女。”
老太太一聽是賀家族長的金枝玉葉,也沒空管姜濃了,立刻朝這個小貴人兒招招手:“瞧着真讨人喜歡,快過來,告訴老祖宗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賀南枝。”
女孩兒說着,卻不往老太太身邊走,自然地停在了姜濃的身邊,對她一笑。
姜濃不識這位人兒,卻知道泗城賀家的族長地位尊貴,與愛妻多年只養育一女,是比自稱是家中掌上明珠的林不語還要真正備受千嬌萬寵的存在。
也難怪老太太看到她,兩眼都亮了。
賀南枝的到來,讓原本僵持住的氣氛瞬間化解,無人再提先前的事。
而她也輕輕環住了姜濃微涼卻柔滑的手,沒有繼續站着,朝旁邊的沙發大膽入坐。
這看的林不語眼底泛起警覺敵意來,卻無法插話進去。
因為老太太專注都在了賀南枝身上,問起她:“你父親來了?”
“爸爸不愛出門。”賀南枝似嫌室內的檀香太濃,用折扇輕輕遮着唇鼻說:“我是跟謝忱岸來瀝城找小觀音姐姐的,順便來這兒拜訪一下。”
她壓根不用找話題聊,老太太點點頭:“賀族長隐居慣了,上次來傅家給我賀壽,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之前好像聽了一耳,你是學戲曲的?”
賀南枝的母親是娛樂圈著名影後,忙着拍戲,而她自幼是跟着父親身旁長大的,孩童時,就整天成日的在賀宅跟族中一些老輩的聽着戲曲,後來逐漸起了興趣,就被送去請名師教學了。
老太太這一問,林不語總算能插上話說:“賀小小姐不如唱一段?”
賀南枝細嫩的手指攥着折扇輕晃,雖有扇子擋着,但是姜濃離得近,還是看到她給了個冷眼過去,淡淡嫣色的唇抿着說:“今天沒開嗓,不唱。”
“……”
這是賀家的金枝玉葉,她父親年紀極輕時就位列族長之位了,且賀氏家主也就是親伯父只有一名私生子,給她撐腰的幾個男人都不好惹,是有嚣張資本的。
林不語即便不服氣,也要忍着微笑。
賀南枝才不管林不語怎麽想,身子軟綿綿的朝姜濃的肩頭靠着,一邊回老太太不停地問話,一邊又悄悄地對她說:“我是按分鐘計費的。”
姜濃纖長垂落的眼睫茫然輕眨幾許,似乎被暗示到了。
……
待了近乎半個小時,老太太年紀大了有點疲倦,揮揮手讓她們都下去。
賀南枝是第一個起身的,牽着姜濃的手就往外走。
林不語只能跟在後頭。
等沒了外人,老太太被扶着進裏屋,略有點可惜:“賀家那小人兒我瞧着喜歡,就是年紀小了,先前不适合訂下,不然這身份配青淮,也是配得起的。”
老管家彎着腰低語:“老祖宗糊塗啊,這金枝玉葉早就被謝家給訂下了。”
“謝家?”
“她與謝家未來繼承人謝忱岸是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的,謝家主早就選了她做兒媳,聘禮都備了十來年了,就等着長大了進家門呢。”
出了院子。
姜濃讓賀南枝到前面等自己,她停下,微微側眸看向林不語。
這裏沒了旁人,誰都沒有繼續裝下去。
林不語更是眼神恨她到了入骨髓程度,只是做夢都沒想到,上次兩人在新聞臺初見,身份地位還懸殊着,如今倒是姜濃生生壓她一頭。
姜濃站在庭園的鳳尾竹下,眉目被細碎的碧色光影襯得極為清冷:“林小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雖等得起,卻也不願意等這一時半刻了。”
林不語冷笑:“你什麽意思。”
“你想借去英國留學來避開與傅錦明三月春結婚的事,又不甘看我在傅家過的稱心如意,便想借老太太的權威來教訓我。”姜濃心思清透又聰明,一眼就看破了林不語費盡心思布的局。
旁的她可以忍,但是林不語千不該萬不該拿季如琢做文章。
靜幾秒,她點破,啓唇繼續說:“多謝林小姐讓我親身體會到原來傅家……規矩是能掌控一個人的自由。”
林不語越發聽的不對勁,連帶後背都發涼。
“你想做什麽?”
姜濃微側過臉,被淡淡的碧色陽光籠罩着,表情淡笑卻沒有溫度:“你這麽愛管傅家的事,英國留學就不要去了,三月春嫁進來再說吧。”
“姜濃。你以為能做主?”
林不語氣笑,去英國留學只是避婚的借口,是林家和傅錦明想出來的對策,她先去進修學業個四五年在回來,到時婚約的時被淡忘,再去求老祖宗解了。
說得通俗易懂點,就是去避風頭的。
姜濃何嘗不知,才會用這個還擊,清柔的音色不變:“你在老太太面前有一句話提醒道我,傅家的規矩改姓姜也未嘗不可,日後這個家,下一任乃至下下一任家主,都是與我血脈相連的,規矩沒改之前,我的話也是規矩。”
她看着林不語姿态再也高高在上不起來,結束談話之前,輕描淡寫般落下一句:
“婚約如期舉行,今後林家也不會給你提供一分錢的生活來源,林小姐,傅家老宅還是養得起你的,就安心待在裏……”
待在這裏看姜濃臉色度日?
這比活剮了林不語還痛苦,妝容精致的臉孔也變了色:“我林家才不會聽你的。”
姜濃細細的高跟鞋略停一秒,卻沒回過頭:“林家會聽的。”
林不語即便在家中是掌上明珠,卻有個不争的事實,提前是能給家族帶來利益。
姜濃往前走,面對一抹胭脂裙站在走廊上的賀南枝時,眉眼的冷意才褪去,覆上了淡淡清柔的笑:“方才謝謝你來救場。”
賀南枝要不來的話,她堅持不願跟季如琢劃清界限,必定是要惹怒傅家老祖宗,被罰去外面跪上一跪的。
不過賀南枝沒有邀功,搖晃着手中折扇說:“是青淮哥哥請我來的,他說老祖宗好面子,他要來的話,指不定得火上澆油,叫我來,最合适不過了。”
自古“婆媳”問題就很難處理,哪怕老祖宗不是正兒八經的婆婆。
傅青淮用意很深,也不想姜濃日後在這傅家,徹底得罪狠了老太太,但是賀南枝就沒這方面顧忌,她重新去挽起姜濃的手,皺了皺秀氣的鼻:“傅家祖宗規矩真大,我不喜歡。”
姜濃笑了笑,倒是好奇問:“你為何叫傅青淮是哥哥?”
按理說,傅青淮的輩分極高,同齡人都得用尊稱喚他,何況賀南枝年齡還小一點。
賀南枝眨眨眼:“因為我父親是家中最年輕的小族長呀,我人小,輩分卻很大的。”
原來如此。
姜濃瑩白的指尖輕點她眉心:“無論怎樣,我都要謝謝你。”
“青淮哥哥會付費的。”
……
賀南枝這話不假,等到了庭院裏,有數名西裝筆挺的秘書早就端着一些古董盒靜候裏面了,這是要送給賀家這位金枝玉葉的人兒的。
傅青淮則是悠閑坐在搖椅上,綢緞質地的襯衫帶銀線,在日光下微微發光,也襯着他面容俊美異常,坐在對面是,是一位身影墨色清隽的年輕男子。
賀南枝很自然地走過去,順着衆人的視線落過來。
她完全忽略了謝忱岸,對傅青淮揚起清甜的笑:“麻煩結一下出場費用吧。”
謝忱岸不緊不慢地泡茶,如碧玉沉江般賞心悅目,聞言微微側眸,清冽的話音落地提醒道:“小鯉兒。”
賀南枝財迷本性,最讨厭謝忱岸愛管束自己,這句小鯉兒只當沒聽見。
傅青淮倒是笑了,先朝姜濃伸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她拉到身旁來,随即吩咐粱澈将古董玉器首飾端上來,任由她挑選個滿意。
這些東西家中都有,賀南枝是要錢的,白嫩透粉的指尖默默地給傅青淮遞了一張空頭支票:“哥哥往裏填個數字就行。”
傅青淮淡笑:“讓你嫂子填。”
賀南枝手一轉,規規矩矩地遞給了姜濃。
姜濃接過,雖不知多少能讓這位金枝玉葉滿意,不過垂眸看傅青淮時,見他眼神淡笑,想了幾秒,便接過秘書遞來的筆,在支票上寫了一個數字。
賀南枝不貪心,年幼時就愛拿着家中父親收藏的珍貴茶葉泡水賣給一些位高權重的叔叔伯伯們,收費還很合情合理,就一個硬幣。
她都不帶看支票上的巨款,便收回了口袋裏。
随即,很虛情假意地問謝忱岸:“小戒尺,我要給你倒杯茶麽?”
謝忱岸謝絕她的獻殷勤,已經将茶泡好:“不需要。“
喝完這盞茶,謝忱岸沒有在傅家久留,他稱還要去家姐的旗袍店裏光顧一二,便趁着夕陽未落,帶着賀南枝先行離開。
沒了客人,姜濃就被傅青淮抱到了腿上,一起躺在寬敞舒适的搖椅裏。
起初誰都沒有說話,他就跟抱小孩似的抱着人,直到院外的暖橘色光淡了,照在薄薄眼皮上,姜濃稍微側臉避開些光,擡起眼睫注視着男人完美的下颚線說:“我今天又借着三哥仗勢欺人了。”
傅家的事都逃不過傅青淮掌控之中,一開始他就知道林不語拿着偷拍的照片尋事來了,沒有出手攔阻姜濃去見,是知道這事捅破了還把她藏着,落在傅家祖宗眼裏或真或假都是坐實了。
他精致的指骨輕撫着姜濃垂落在肩頭的幾縷秀發,淡色的眼瞳視線往下移:“老祖宗活久了脾氣難免古怪,濃濃受了氣,給三哥點時間想想,該怎麽哄你。”
姜濃臉蛋表情還好,就是被林不語拿季如琢做文章給氣了一時,在出院子門的時候,用傅青淮的權勢,去威脅了人一番。
這事瞞不過傅青淮,她也坦白了說:“先前林不語就拿支票來新聞臺尋過我,還自稱是為了給三哥積福才做的慈善事業……”
清柔的聲音微停片刻,姜濃承認話裏是有幾分醋意的,最後怎麽也說不下去,情緒低落了起來:“我不喜歡林不語惦記着你,也不喜歡這傅家的規矩。”
老太太一句到外頭跪着吧,就能讓她跪到天昏地暗,也不能有怨言。
姜濃跟傅青淮久了,很久沒感到這種寄人籬下的滋味了,實在不好受。
眼尾處有些微微紅,傅青淮指腹落了過去,低聲哄:“那便不待在傅家了。”
姜濃看着他,還坐在腿上。
傅青淮長指順着臉頰輪廓滑下,扣在那白嫩的後脖,稍微往下一壓,臉貼着臉,極近的距離下,他吻的溫柔:“三哥陪你住在山頂別墅,日後換三哥借你地方一住。”
“借我?”
姜濃聽了茫然,清冷着的表情難得一見的可愛。
傅青淮親了親她的唇角,随即将守在院外的粱澈喊進來,又大費周章的找了位傅氏禦用的老牌律師,他将山頂別墅的産權過到了姜濃一人名下,辦事效率極快,也就簽個字的功夫。
姜濃半天才回神,下意識握緊傅青淮修長冷白的腕骨:“我不是要別墅。”
傅青淮扔了墨色的鋼筆,又去抱她:“以後三哥住你家,濃濃要氣了,三哥随你處置。”
姜濃看着男人淡笑的眼,莫名的生出被捧在掌心的錯覺,仿佛要不是這傅家老宅是用地契,傅青淮都能直接也給到她名下,但是她也知道凡事最好點到為止,抿了抿淡紅的唇,那點氣跟着消失了:“要傳出去,外面會笑三哥色令智昏的。”
傅青淮親着她白皙的手指尖,帶着絲絲溫熱的觸感直達心髒。
而那俊美的面容的笑是會蠱惑人心,頃刻間,姜濃又覺得話說錯了,她才是色令智昏的那個。
……
傅青淮當晚就帶她離開傅家,回到山頂別墅住。
但是這事沒徹底翻篇,他比姜濃軟刀子割肉要來的霸道利落,直接中斷了與林家企業的一場項目合作,免費給了泗城的謝家,也就是今日見到的謝忱岸手上。
夜晚窗外幽靜,華美明亮的客廳亮着璀璨水晶燈。
姜濃洗完澡,披着一身霜色的睡袍裙坐在地毯上,手邊都是文件,她握着筆,側耳在聽一旁林家給傅青淮打電話賠禮道歉。
好話說盡都沒用,傅青淮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話極少,是執意要敲打下林不語的家族。
等徹底沒了聲,薄薄的手機被随意扔在茶幾上。
上億的項目就這麽給了人,姜濃這膝蓋又值錢了幾分,都跟被強制上了巨額保險似的,她默默地換了個坐姿,寶貝着,沒讓繼續抵在地毯上。
傅青淮見了倒是笑,把她拉到了沙發:“今晚給三哥跪一個?”
他的跪,暗示性極強。
姜濃臉微微紅,牆壁上的古董鐘走到了十點,夜逐漸深了,她被傅青淮的眼神弄得心亂,想拒絕的話都被毫無預兆地吻在了唇齒間。
**
傅青淮不愛戴那個做,每次都搞得姜濃神經兮兮的,但是他懂得許些避孕的法子,在最親密的時候,她有點恍惚,在男人滾燙的汗珠一顆顆垂落在她雪白腰線時,忍不住問:“要是有孩子,三哥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傅青淮手掌握住她臉,朝向自己:“女孩,将來濃濃要是生個女孩,三哥會溺愛她……把世間的一切最珍貴之物都給她。”
姜濃又想,就像是賀家那位金枝玉葉的人兒一樣嗎?
她羨慕賀南枝像個小公主,自幼沒得到過一絲父愛,想象不出那種畫面,但是聽傅青淮說喜歡女孩,她也笑,正想說什麽,驟然咬住自己的唇,忍不住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太重了——”
累到極致,到後半夜才躺回主卧的大床上。
姜濃裹着黑絲絨的被子,烏錦的長發滴着水,半幹不濕的纏繞着雪白手臂,有點涼,但是她也懶得管了,正貼着枕頭要陷入夢境。
迷迷糊糊地,感到傅青淮坐在床邊,握着她纖瘦的手,拿什麽往裏戴。
她睜開水霧未散去的眼眸,看到貼着雪白腕間的是碧潭青玉色的古董手镯,細細看來襯得極美,傅青淮低聲說:“手镯開過光,側面有一道佛文,三哥聽說這是長壽的意思。”
他難得俗一回,見了此镯就留下了,沒送人,也希望姜濃此生能平安順遂。
淡啞好聽的聲線落地,猶如落到了姜濃的心尖上,她指尖握着古董手镯了會,将它快焐熱,又去近在咫尺的男人,镯子貼着他胸膛前的冷白肌膚,都是熱的。
傅青淮抱着她,看到那清透見底的眼中有淚霧,随即薄唇低聲一句,尾音續了些意味深長的笑:“嗯,也有多子多福寓意。”
明知道傅青淮是故意拿話調節氣氛的,姜濃還是感動個不行,主動仰起頭去親他。
這次她心甘情願又跪了一回,不過要在上面,烏錦的長發柔柔順順的落了滿肩背,有一絲也落在了他線條分明的性感胸膛前,似要勾纏進了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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