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雪人

直到薛烽回來，才結束了這場雞飛狗跳的鬧劇，狼毛抱枕毫無争議地落入了薛烽的手裏。

晚餐有林瀾垂涎很久的烤鵝，也不知Albert去哪弄來的。蹭過飯陳笑笑就走了，別墅裏沒有多餘的客房供她留宿，別指望林瀾會讓出床（不解風情的呆子，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陳笑笑這樣罵道），更別說性情冷漠的薛烽，除非她想睡沙發，不然還是回家的好。

不管什麽節日對薛烽來說都沒有區別。在聖誕樹下只收到陳笑笑的一份聖誕禮物的林瀾很不甘心（一本有關狼人的神話科普書，Albert的禮物是烤鵝，King卻沒動靜，虧自己送了包葵花籽給他），對坐在壁爐邊看書的薛烽道：“今天鐘靈過來送了你一條圍巾，你不回禮嗎？”

“我又沒要她送。”

薛烽沒心沒肺的回答讓林瀾再次确認了對方就是個渣，幸好自己還沒将新買的袖扣給他，不然一定會被活活氣死。林瀾摸着口袋裏精致的紋路決定自己獨吞，心裏卻膈應得慌，他提着蛋糕和蘋果出門打算把下午沒堆成的雪人堆起來。

獨自一人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堆出半人多高的雪人，林瀾熱出一身汗，從Albert那裏要來幾根炭塊做眼睛和嘴，又在旁邊插上一根掃帚，忽然他眼珠一轉，掏出銀質袖扣摁到雪人的嘴上方充當兩個鼻孔，袖扣反射着雪光閃閃發亮十分搶眼。滿意地點點頭，林瀾拿起蘋果三下五除二啃了一圈，将剩下兩端的蘋果核當帽子插.進雪人頭頂，終于完工了！林瀾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微博炫耀，就蹲在雪人旁繼續津津有味地啃他的蛋糕。

“來歷不明的東西就不怕吃壞肚子？”

薛烽近在咫尺的聲音差點噎着毫無防備的林瀾，好不容易咽下最後一口蛋糕，林瀾抹了抹嘴拍拍屁股站起來，有種吃獨食被抓到的尴尬：“你怎麽出來了？”薛烽不答，雙手環胸打量這堆雪人，林瀾以為他會嫌它太醜，但他沒有，眉宇間也看不出好惡，“那個，有什麽問題嗎？”林瀾略帶忐忑地問。

“一直以來我都想問你一個問題。”

薛烽難得平和的語氣使林瀾受寵若驚：“你說。”

“你怕死嗎？”薛烽緊盯他的眼，似乎想看穿他的思想，“如果你不怕死，為什麽一遇到危險就想依賴我？如果你怕死，為什麽你要跟着我？你明知道我所接觸的都是一些什麽。”

“啊哈哈，你別那麽嚴肅嘛……”林瀾為難地抓抓頭發，“遇到自己無力解決的困境而選擇依賴強者，只能說是人類的本能吧……至于怕不怕死的問題，我都是死過一次又複活的非人類了，還真不好說。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因為跟着你，我原本枯燥無味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說得好像太文藝了？呃，總之，男人骨子裏總是喜歡刺激新鮮的事物，你明白嗎？”對自己貧乏的表達能力林瀾已經不抱幻想了，只希望薛烽多少能聽懂一些就好……

薛烽的表情依然看不出什麽，沉默蔓延了一陣子，天空又開始飄起小雪，林瀾望着薛烽單薄的白襯衫鬼使神差地開口：“你冷麽？”緊接着意識到自己問了個特別愚蠢的問題。

不過這回薛烽出奇地給面子，居然回答：“有點。”

“那你等等。”林瀾如釋重負地走進別墅。

薛烽的目光停留于纏繞着枯藤的牆頭之上，若有所思地把玩銀質打火機。這時林瀾抱着一堆木柴出來了，全部堆到雪人身旁，非常順手地拿走打火機：“借用一下。”他用這個殺傷性武器點燃木柴，明黃的火焰熊熊燃燒，溫暖了周邊的空氣。

“我給你講個童話故事吧。”林瀾蹲下.身撥弄火堆，眼底映着活潑的火焰，“故事的主角是院子裏的雪人，自他出生起，他就能夠透過挂滿冰霜的玻璃窗看見屋內那一團模模糊糊的火焰，他盯着它，感覺身體湧現出一種奇怪的情感，他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他渴望靠近，渴望追逐那種情愫，他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但他無法移動，他們隔着很長一段距離。他懇求守院人把他搬得近一些，守院人問：‘即使你将付出任何代價？’雪人回答：‘是的，任何代價。’”

林瀾堆起的雪人在火焰蠶食下已經開始融化，他低沉的聲音還在繼續：“守院人将雪人移到窗前，那種讓他渾身酥麻的情愫更加明顯了，溫和的火光映黃了他的上身，可是他并不滿足，他向守院人乞求：‘請打開窗戶吧，讓我依偎在它身旁，這是我最後的願望！’守院人問：‘即使你将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雪人回答：‘是的，哪怕只有一會兒！’守院人滿足了他的願望，打開窗戶，揭下最後一層朦胧的面紗。

“雪人在那一刻完全陶醉了，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害他犯了相思，他終于得以見到它的真面目，它是多麽完美啊！他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然而很快，這份溫暖加速了雪人的融化，他越來越虛弱，但他感覺不到痛苦，因為他沉浸在美麗的想象裏……

“終于有一刻，他倒了下來，變成一堆雪，然後慢慢地化成水滲入大地，沒有人能看出這裏曾經立着一個雪人，對着火爐犯相思的雪人……冬去春來，于是，連守院人也不再想起那個雪人了。”林瀾的話音剛落，他堆的雪人也轟然倒塌，只剩一根孤零零的掃帚立在地上。

林瀾甩掉內心莫名的傷感，忽然意識到自己講的童話更像一個愛情故事？等等，他明明是為了暗喻自己就算前方有再大的危險他都願意迎難而上的高大品格啊！“總之，”林瀾努力擺正臉色，仰頭望着薛烽，“我想說，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薛烽微微一愣，唇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我也是。”

林瀾被這個笑容閃呆了，花癡一般盯着薛烽的俊臉移不開視線。憑空生出了些許暧昧的情愫。卻在這時，腹部煞風景地傳來一陣絞痛，林瀾臉色一變夾緊菊花：“哎呦不行，真吃壞肚子了！我去趟廁所！”他飛快地以別扭的姿勢沖進別墅，剛才的旖旎一下子消散無蹤。

薛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搖着頭彎腰拾起雪堆中的銀質袖扣，別上白襯衫的袖口，而後點亮打火機，幽藍色的火焰為他深邃的五官打下一片陰影：“你打算看到什麽時候？”

“咦……”牆頭傳來一陣輕呼，“砰”又是一聲悶響，有什麽東西跌落牆外。薛烽并沒有去查看，轉身進了屋。

此時，蹲廁所拉肚子的林瀾心裏不停詛咒阿曼達，這種玩笑也能随便開？不行，他一定要在回禮上撒巴豆，以牙還牙以拉還拉！

當拉肚子拉得菊花殘的林瀾苦着一張臉爬進自己的房間，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他打開微博，發現薛烽轉發了雪人的圖片。

【XUEFENG：聖誕快樂，故事很有趣，東西我收下了。//@林氏檔案：祝大家聖誕快樂！送上我堆的雪人，哈哈哈哈哈[圖片]】什麽東西？林瀾遲鈍的大腦回憶了半天，才想起那兩枚被自己遺忘的雪人鼻孔，難道是它們？

【林氏檔案：你倒是挺自覺啊，我可沒說要給你！怎麽不見你自覺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回複@林氏檔案：只有這件事不能妥協。】【林氏檔案：切，不想說就算了，我自己查。】

薛烽摩挲着袖扣精致的表面，他實在不想讓林瀾卷入這次的事件，最近的童話發生得太過頻繁，又總是和林瀾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令他不得不懷疑這裏面有什麽陰謀。阿曼達的出現會是巧合嗎？一個與狼人對立的種族，特地來找林瀾交朋友？簡直是無稽之談。

第二天，林瀾看見管家戴上了自己送他的領帶，銀質袖扣也安然呆在薛烽的白襯衫袖口。鹦鹉King從碗裏抓起一把瓜子：“小林子，對于你的聖誕禮物，朕表示十分欣慰，這是朕賞賜給你的，還不快快謝恩！”

“謝主隆恩。”林瀾伸手去接瓜子，數了數根本沒有幾顆，“皇上，您也太摳門了！這完全不能體現您的皇恩浩蕩啊！”

“是嗎？”King糾結地歪着腦袋，遲疑之下又抓了一把瓜子，“那就……再給一點？”

“罷了罷了，這次先放過你。”林瀾回頭一巴掌按住薛烽正在看的報紙，“喂，我的回禮呢？”薛烽撩起眼皮睨着他，一臉茫然。林瀾額上青筋暴起：“賣萌也沒用！回禮！”

“唔……”薛烽想了想，挪動屁股抽.出狼毛抱枕塞進林瀾懷裏，“這個借你玩一天。”

“……卧槽這樣你也說得出口？！你怎麽不直接把它還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忍不住畫了個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