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雲繞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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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程欣一個翻身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竟然做了個夢。
還是個春夢。
可笑的是,她夢見的是江雲善。
那條老狗。
初晨的陽光穿過并未合上的窗口,落在了床前,微風怯怯的溜進窗縫,鋪在了程欣的臉上,很是清爽。
可她現在很煩躁,這段感情來的突然,她沒有做好一點準備,甚至很怯懦,怕吓到了誰似的。
他是閃耀的,深處泥潭的自己一定要把他拉下來嗎?這倒是荒謬不堪,沒有誰會為了誰放棄自己的光芒,沒有誰會甘于屈居泥潭。
至少自己不會讓江雲善這樣。
将這份不可坦白的情感藏着吧。
濃濃的黑眼圈落在了程欣的臉上,成了國慶假期第一天最醒目的禮物。
只要一想到江雲善伏着身子在她耳邊說話的樣子,心髒就跳個不停,身上也很燥熱。
像是入了魔一樣。
必須幹些什麽事來壓住自己的想法。
程欣拿出數學試卷,決定用做題來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少想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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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前五道題輕輕松松,然後卡在了第六題。
“f(x)是奇函數,X>0時……”
讀了三遍了,看都看不懂,程欣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的試卷和白淨的草稿紙,對峙了一會兒。
然而這種對峙毫無用處,這幾個符號和漢字擺在一起就是看不懂,而自己算出來的答案四個選項并沒有。
“……”
肯定是腦子抽了,才想着要寫數學。
于是程欣拿出了語文和歷史作業,奮筆疾書,思緒飛快,這一瞬間有一種‘我是天才’的錯覺。
“欣欣,你江哥哥來找你了。”陳安悅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剛好跑進了程欣的耳朵。
程欣手上寫的‘割地賠款的’款字一頓,欠字的尾巴被拉得格外長。
“……”程欣盯着這個款字呆滞了幾秒,然後腦子突然轟的一聲,想起了媽媽那句話裏的江哥哥。
剛剛被歷史拉走的思緒又被扯了回來,情緒如潮湧般沖擊着腦袋。
“媽,我寫作業了,不下去了。”程欣立馬起身,趴在門口朝外喊道,“你讓他回去吧。”
“寫作業啊?要不要哥哥教你?”江雲善的聲音悠悠的從樓梯間傳來,腳步有節奏的響起,一步一步像是走在了她的心上,弄得她的心髒不停的敲打着胸腔。
程欣猛的收回頭,迅速的關上門,反鎖,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猶豫。
“八兩?”江雲善吃了個閉門羹,被鎖在樓梯口。他用着是指關節敲了敲門,清脆的聲音不大不小,卻通過這個小木門傳到了抵在門後的程欣的耳朵裏。
“幹嘛,趕作業呢。”程欣朝門外喊道,因為心裏跳的厲害,尾音竟揚了起來。
給人一種既興奮又期待的感覺。
江雲善挑眉,盯着眼前的門,這木質的門,多少有些陳舊,上面還有程欣畫的畫。
他比劃了一下,應該是在他膝蓋這裏有一群小火柴人,說是一排,認真來講也就只有三個,兩個大的火柴人中間有一個小的火柴人,他們牽着小火柴人,笑得很開心。
筆法很是生疏,當火柴人頭的圓歪歪扭扭,卻很是用力,硬生生的留下了經過十年也沒有磨滅的痕跡。
“火柴人畫的很好,是打算讓哥哥在外面一直欣賞?”江雲善說道,語氣有些無奈。
“……”
“你來幹嘛?”程欣問道,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扇門,一扇有些破舊,留有程欣最真切願望的門。
“帶你出去玩。”江雲善又敲了敲門,“然後教你做題。”
“還不開門?”江雲善的語氣很輕佻,但聲音溫柔又缱绻。
程欣這才把門打開,吱呀的聲音穿過兩人的身邊,站在房間裏的人探出個頭,略顯遲疑的看着門外的江雲善。
“你帶我去吃棉花糖,”程欣厚着臉皮提着建議。
江雲善垂眸盯着她,女生的劉海有些長了,遮住了半截眼睛,似是沒聽到程欣的話一般,默不作聲的杵在門口。
“哥?”程欣疑惑的望着他,明明以前還大方的請自己吃自助餐,現在竟然為一根棉花糖而猶豫。
江雲善楞過神,像是突然想起了剛剛程欣的話,雙手抱在胸前,沉着嗓子說道:“就因為一根棉花糖,你開門了?”
“這是什麽話?我當然是聽到你說教我數學我才開門的。”程欣握着拳頭,憤憤的說道。
棉花糖當然不能收買程欣。
理川鎮的空氣很清新,每走幾步路就可以看到待收的稻田,風吹過,撫動了一整片金黃,沙沙沙的聲音由遠及近,在這場音樂節裏,水稻翩然起舞,風兒奏滿樂章。
“程欣,你想一直留在這裏嗎?”走在前面的江雲善突然問道,平淡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聲響。
“什麽意思啊?”程欣歪着頭看着他,像是覺得他在講笑話般,“我不留在這裏幹嘛?我媽媽還在呢。”
江雲善沒再說話,自顧自的朝前走去,身上的薄款白色衛衣被風吹動,鼓了起來。
今天的風格外大些,就算江雲善手插在褲兜裏,衣服也沒有被壓住,依舊灌進了風。
她向往的三個人的生活,早在十年前破碎了,留在門上的不過一個念想,想着有一天,那個抛棄家人的人能夠重新牽住她的手。
現在只有兩個了。
小木門上也沒添加任何新的筆畫,不管輕的重的,都沒有。
江雲善看着的,從七歲那年,一直到現在,他十八了。
那個男人沒回來過,那個名義上屬于程欣的爸爸。
“檸檬口味的?”江雲善來到棉花糖小攤邊,轉身問了問身邊的程欣。
程欣瞅了瞅那片黃色的雲朵,咬牙拒絕道,“不,我要草莓味的。”
“怎麽回事?今天不要小黃了?”江雲善調侃着,掏出口袋裏的錢,給了老板,示意他做兩份。
程欣沒理他,眼巴巴的盯着機器運轉。
粉色的糖絮從機器裏飄出來,就算程欣看過很多次了,她還是會被這樣輕飄飄的甜蜜所吸引,看着這樣細小的糖絮一點一點變成一個胖胖的棉花糖,她覺得這很舒服。
理川鎮也沒什麽好玩的,畢竟不是什麽發達城市,連店子都沒有幾個,大部分是賣菜的和賣衣服的。
程欣聽膩了這樣的叫喚,拿着棉花糖就往回走。
江雲善連忙追上去,手裏的棉花糖蓬松的讓他覺得下一秒就要被吹走,“別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跑了?”
“沒跑怎麽可能走得過我這兩條長腿?”
“……”
程欣停下步子,認真的審視着走過來的江雲善,“您老最近還是不要出門了,容易摔了腿。”
“真是我的好妹妹,還學了算命呢?”
程欣哼了一聲,算是對他的反抗。
程欣用嘴輕輕碰了碰棉花糖,蓬松柔軟的棉花糖馬立刻就凹進去了一小塊,她抿了抿嘴唇,細細的嘗着浸潤每個味覺細胞的甜。
這次是草莓味的。
路還沒走一半,程欣手上的棉花糖就吃完了,她盯着手上那根光禿禿的竹簽,心裏別提多低落了,還沒嘗好呢!
江雲善與程欣并肩走着,手上的棉花糖還有一大半,哀怨的眼神沖過棉花糖直勾勾的落到了江雲善的臉上。
“……”
“不是吧,我嘴裏的你也要?”江雲善停下步子,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
“我不要,我看着你吃。”
江雲善:“?”
“你是不是人傻了?”江雲善又舔了一口棉花糖,抿了抿唇,有些含糊的說着,話裏還含着笑。
“沒有,好得很。”
程欣的目光太過熱烈,弄的江雲善極其不自在,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明明別人盯着他的時候內心毫無波動,程欣一盯着就讓他心裏有些心虛。
“哥哥吃過的,你不能再吃了,別的男孩子吃過的東西,你也不能要,知道嗎?”江雲善将棉花糖舉過頭頂,認真的和程欣說着話。
“這我知道。”
“那你還盯着我?”
“我是想看你,你是怎麽吃到臉上的。”
“……”
江雲善不怎麽吃甜食,更沒怎麽吃過棉花糖,說起來他吃棉花糖的經歷都是因為程欣,他帶她出來玩,而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棉花糖。
江雲善愣了愣神,然後摸了一下臉,黏糊糊的感覺通過手指傳到了腦海,讓他清晰的知道了自己是怎麽吃的棉花糖。
似是覺得好笑,江雲善彎着眉眼,肩膀微微顫動,胸腔随之起伏,喉嚨裏發出了細微零碎的笑聲,“那八兩你教我怎麽吃,就當做我教你數學的學費。”
程欣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臉不自覺的就別開了。
他的笑很勾人,就和俯下身子在程欣耳邊說話一樣。
但她不會做出任何回應,甚至不會讓任何人察覺。
下午,陽光大方的落了下來,照在了這個小鎮,風吹來了若有若無的稻香,給這個本就不怎麽忙碌的小鎮,平添了一份柔和。
程欣坐在書桌前,雙眼麻木的盯着眼前的數學試卷。
棉花糖吃了,中飯也吃了,雖然午覺沒睡,但是時候做題了。
“八兩,你哥我來了。”江雲善的聲音準時響起,沒等幾秒,他就出現在了門口。
程欣木着臉瞟了他一眼,又繼續盯着試卷去了。
“這是怎麽了?這打擊蠻大啊。”江雲善十分熟練的拿過角落裏多餘的椅子,搬到了程欣旁邊坐下,伸過腦袋瞧了瞧桌上的試卷。
第六題……
江雲善清楚的記得自己上午瞅了一眼程欣的試卷,她的答案停在了第六題,現在依舊是第六題。
“……”
江雲善慢慢吐了口氣,坐正了問:“你上課有沒有聽講?”
程欣一聽這話,很是不服氣,用手敲了敲桌子,“我可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師的動作的。”
“意思是沒看黑板咯?”
“怎麽可能!我都看了!”
“那就是沒做課後習題咯?”
“不,我做了!”
那你還不會?是不是腦袋裏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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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當然不能收買程欣,但江雲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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