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誰是替身05
霍烽還清楚地記得他和簡以楊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半夢半醒中吐出的那句抱怨,“這次怎麽來的這麽晚?”
——這、次。
這顯然不可能是對初次見面的人會說出的話,對方将他錯認成了別的誰。
按照霍烽的性格,他當時應該掉頭就走,他絕不稀罕去當別人的影子。但事實就是他非但停了下來,還把人接上了車。接下來的發展就是理所當然了,這個叫簡以楊的少年很輕易的就接受了他的條件,當天就搬進了霍宅,容易程度讓霍烽都忍不住生出些惱怒來——
他就沒有一點警惕心?就這麽輕易地跟着他走了?!就因為他跟那個人很有哪裏相似?!!
是不是那個人也做出過類似的事情?!
最後一種猜測讓霍烽幾乎無法忍受,他禁不住一點點地試探着簡以楊到底會做到何種程度,得到的結果只讓他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他原本以為這已經足夠令人難堪,卻沒有想到還有更過界的事。
那是一次親吻,壓抑的情緒在心間堆積,迫切地需要做些什麽宣洩,原本克制着的吻一點點越界,暧.昧的氣氛萦繞,身體接觸帶來了不可避免的生理反應,霍烽确信對方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身下的人在流露出短暫的驚訝神情之後,順從地閉上了眼。
和熱烈到幾乎灼人的氣氛截然相反,霍烽只覺某種宛若冰棱一樣的寒氣自心底深處泛出,尖銳的棱角在心髒處紮出一個又一個鮮血淋漓的傷痕,那種血腥氣甚至都透過了肺腑帶到了呼吸間。
簡以楊這态度……他們做過了。
另一個人也曾經親吻那柔軟的唇.瓣,染指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甚至有過更親密無間的接觸。
這個推測讓霍烽緊咬的牙關幾乎滲出血來,原本的親吻變成撕咬,在頸側留下的痕跡越來越重。
不消片刻,原本白皙修長的脖頸上遍布了斑駁的印痕,這些痕跡卻越發激起了人的破壞欲,霍烽甚至有一瞬生出了幹脆将這個細頸徹底折斷的想法,那樣他就不必在被擾動情緒。捏在另一個人腕間的手因為這個驟生的想法無意識的收緊,牙關也阖緊收力,他在這已經遍布痕跡的脖頸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滲出血的齒痕。
身下的人終于低呼了一聲,忍不住掙紮了起來。
霍烽輕而易舉地壓下了那微弱的反抗:這時候再後悔,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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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事情終于終了,霍烽将人背對着自己锢在懷中。
這個姿勢惹得對方并不舒服,懷中人輕輕掙紮了一下試圖表達自己的意見,卻被霍烽更緊地按住——這種時刻,他不想在對方臉上看到任何類似追索懷念的表情,否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在簡以楊并沒有看見的後方,霍烽臉上并沒有任何事後的餍.足,而是帶着一種異樣冰冷的寒意。
他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人,但是心裏卻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夢境中的人,絕對不會是簡以楊!
霍烽知道否認的原因,倘若承認了他心心念念追尋的人是簡以楊,那簡直是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奉上,任由對方棄之敝屣。這種将自己的自尊生生碾入泥中的行為,以霍烽的傲氣,他絕不會做。
所以那個人不會、也絕不能是簡以楊!
夢境是現實的延伸和投影,一個人怎麽會夢到另一個和自己沒有一點聯系、在此前從未見過的另一個人呢?只是簡以楊和夢裏的人有幾分相似,讓他一時之間認錯了而已。
這個很有道理的想法說服了霍烽,他緊皺的眉頭終于稍稍松開。
這會兒如果有面鏡子放在眼前,霍烽就會注意到,無論他的表情再如何盡力舒展,那雙眼中仍舊是深不見底的暗色。
但是霍烽确實說服了自己:他只是在透過簡以楊看別的什麽人而已。
既然只是一個外貌相似的替代品,那麽對方的想法就變得無所謂了,無論簡以楊心裏是什麽人、不管對方在透過他看誰,都跟他沒有一點關系……這種無關緊要的事,無需他多費一點心神。
緊緊握拳的手在掌心刺出了帶血的指甲印,小臂的肌肉緊繃到其上青筋根根分明。
霍烽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覺。
腰酸背痛的簡以楊不知道霍大總裁的糾結,他這會兒正琢磨着,主角受都已經回國了,他這個炮灰也該履行義務、開始給主角攻漫漫追妻路上設置障礙了。
想到這裏,簡以楊不由沉沉嘆了口氣。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霍烽的正牌真愛回來了,這就意味着可供他這個替身耀武揚威的日子不多了。想到自己接下來的物質生活水平就要逐漸走低,沒過多久就要變得聲名狼藉、人人喊打,這情況實在叫人情不自禁地傷感起來。
不過工作麽,哪有事事順心如意,簡以楊已經很習慣接受這種前後落差了。
畢竟等幹完這一票後脫離,一進入下個任務世界,他仍舊是被天命之子捧在手心上的替身(……)。這麽想想,倒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苦盡甘來了。
(……雖然下個世界的正牌真愛回來後,他照樣下場凄慘。)
做完一系列的心理建設之後,簡以楊也終于有了動作。
首先,開始行動前的第一步,他得“知道”樓卓的存在。
雖然簡以楊本人對自己的替身定位十分明确,但是身為劇情中的惡毒男配,他現在應該還處于毫不知情的狀态得意洋洋着,他得“産生”危機感。
簡以楊按着酸疼的老腰翻了個身,順手摸過了一邊的手機。
這會兒格外寬敞的大床上只躺了簡以楊一個,日理萬機的霍大總裁把人吃完後早就提褲子走人。在安靜的房間中,被留下的人竟顯出幾分孤寂來。
簡以楊對霍烽的離開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不是正經的真愛,實在不能指望主角攻有什麽耐心的事後溫存,解決完生理需求、拔X無情才是常态。至于之前那個落在眉心的輕吻,簡以楊覺得是霍大總裁一時恍惚,把他認成了樓卓,畢竟這才是替身的存在意義麽,這也不奇怪。
而且簡以楊可不覺得眼下狀況有什麽好孤獨的。
自己獨霸一張大床、不比和別人擠來得好?要不是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非得在上面來回打着滾兒宣示主權。
撈住了手機後,簡以楊本來想要坐起來看,但是掙紮了一下就果斷放棄,選擇繼續鹹魚躺。
他打開某通訊軟件,點開好友的最新動态和朋友圈,抱着尋找的心态一條條看過去,在把眼睛看瞎之前,總算從那充斥着各種雜亂信息的朋友圈裏找到了蛛絲馬跡。
按理說這種檢索工作交給系統來說更方便,遠比簡以楊這會兒人眼搜索、一條一條看過去來得簡便快捷又高效,但奈何系統這會兒正處在拒不合作狀态。
昨晚簡以楊第二次被踹回意識空間小黑屋後,琢磨着這次的時間應該不夠他看部電影的,于是又開了一局新游戲。是個以前沒玩過的雙人戰略即時游戲,系統頂了個號當簡以楊的隊友,一人一統躊躇滿志地進了游戲,然後……配合了個稀爛:系統覺得它的數據運算不可能出錯,提出的一定是最佳方案,執行不到位是簡以楊的鍋;簡以楊覺得系統簡直是個人工智障,想出來的方案就不是人能執行的。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在外面霍烽結束的一瞬間,簡以楊就被系統踢出了小黑屋,簡直被比找替身的主角攻還像是個拔X無情的渣男。也因此一人一統目前還在冷戰狀态,簡以楊還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拉下臉去和系統求助。
看,他靠着自己這不是也找到了?
意識海裏似乎傳來了一聲隐約的冷哼,但是簡以楊一點兒也不在意。
誰先低頭誰是狗,簡以楊還等着下次進小黑屋的時候看系統從圓光團變狗子呢。總保持着一個默認的形象它都不膩嗎?別家的系統都是變着花樣的七彩萌物,就他家的系統永遠是個默認光球。
系統:!!!
本來只是普通冷戰的系統在聽到簡以楊的想法之後,出離地憤怒了:一人一統風風雨雨這麽多任務世界走過去,你居然在想別人家的統?!
簡以楊:[不,我不是……]
然而系統根本沒有給簡以楊解釋的機會,幹脆利落的關閉了交流通道,自閉去了。
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好收場的簡以楊:[……]
天知道他就是想讓自家系統換個虛拟形象而已! 冤枉啊.jpg
被系統這麽一鬧,簡以楊覺得自己莫名成了那種“家花沒有野花香”、“吃着碗裏還看着鍋裏”的渣宿主。
很顯然,這次把系統哄回來恐怕要費點功夫了。
不過這會兒系統還正在氣頭上,哄了也作用不大,簡以楊只糾結了一會兒就先把這件事放到了腦後,轉而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工作。
朋友圈截圖、點開對話界面、發消息質問朋友圈主人一氣呵成。
簡以楊:[誰回來了?!]
發朋友圈的是霍烽學生時代的一個跟班小弟,蔡振羽。
這位本來游手好閑的公子哥現在也在爹媽的錘打下被迫接手家業,平常的朋友圈裏十條裏面有八條是感慨生活不易,基本畫風就是放個黃昏夜景(甚至都不是深夜)的照片哀嘆加班,身邊停了一輛簇新的限量保時捷。
簡以楊看過後一度替他祈禱,這個人的朋友圈最好屏蔽了他下屬,不然早晚有一天,他走過哪條偏僻的小巷就會被下屬忍無可忍、奮起套麻袋。
要說蔡振羽是故意的,還真沒有。
這家夥實在沒這個腦子。
說實話,蔡振羽整個人的畫風都和霍烽身邊的精英圈子格格不入,簡直是以一己之力拉低了主角攻的格調,簡以楊一度懷疑他能混進霍烽的小弟圈子靠的是沒有眼色和厚臉皮,他根本看不出對面拒絕的意思。
雖然簡以楊發給霍烽的消息經常會無視,但是給霍烽小弟的卻不必有這個擔憂,當這個小弟是蔡振羽更是如此了,而且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
和工作時間專心致志、絕不會被其他雜事(此處特指簡以楊的騷擾信息)打擾的霍大總裁不同,對蔡振羽這個被迫上崗的二代來說,“上班==摸魚”簡直是個永久成立的恒等式。
果然,簡以楊剛把消息發過去,就得到秒回:[簡哥?什麽事?您問誰?]
這回複速度,和他老大比起來,簡直感人。畢竟大多數情況下,霍烽是不會回應簡以楊那寫作“戀愛分享”,讀作“日常牢騷”的廢話的,要不是沒有消息提醒,簡以楊都懷疑自己被拉黑了。
另一邊蔡振羽問完了之後才想起來點開圖片看一眼。
看清截圖內容後,他翹在辦公桌上的二郎腿一下子沒有搭住,下滑之後又下意識一蹬,這下子可帶來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蔡振羽屁.股下面的老板椅被反作用力帶得往後滑去,他整個人都被迫拉長——上半身靠着還在不斷往後滑的椅子上,腳還在艱難地勾着辦公桌下的抽屜把手,純靠懸空起來的腰力支撐。
但人畢竟不是可以把自己拉成長條的液體貓,蔡振羽這個高難度的姿勢沒能維持多久,随着椅子還在慣性後滑,他很快就撐不住。
只聽“咣當”一聲巨響,他人結結實實砸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簡以楊:別害怕,我就随便問問。
蔡振羽:……嗯、嗯。
哆哆嗦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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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