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行差踏錯02

毀掉昆侖鏡。

這是簡以楊重回這個小世界的目的, 在初步掌控了目前的身體之後，簡以楊覺得眼下這情況或許說不定是好事。雖然并不能确切地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羲清這會兒正在和馬甲對峙, 他不是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控制着身體去毀掉昆侖鏡？

想通之後, 簡以楊立刻讓系統幫忙定位昆侖鏡的位置。

別的東西讓系統定位或許有難度, 但是像昆侖鏡這種作為時間錨點的重要道具定位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不管是定位還是尋找都沒出什麽問題，簡以楊這一路過去簡直順利得過分, 偶爾遇到幾個小仙童, 也只是向他俯身行禮，對他所走的方向沒有絲毫異議。

簡以楊模糊地産生了一個想法, 這具身體在仙界的地位很高。但是現在正是最争分奪秒的時候, 他也沒空去探究占據的身體到底是怎樣的身份，事實上，他連看看“自己”長什麽樣都沒來得及, 反正仙界裏他又沒有認識的人, 看了也白看。

簡以楊一路順利地走到昆侖鏡前, 連鏡外的結界都沒有半分阻攔。從來幹什麽什麽出問題、想去哪哪裏出意外, 被世界意識針對慣了的執行員熱淚盈眶，但是這麽順暢的一行又讓簡以楊忍不住心裏泛起了嘀咕, 總覺得接下來要來個大的。

這麽想着, 簡以楊動手越發急迫。

澄亮的仙力落到了昆侖鏡上, 因為是非常規接手身體的緣故, 簡以楊并沒有這具身體的記憶, 也并不知道“他”的攻擊手段，只能采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用仙力砸。

這一擊本來只是試探, 畢竟不管在哪個世界、不管以什麽形态呈現, 能作為時間錨點的道具都沒有那麽容易毀掉，簡以楊本來只打算以此估算出昆侖鏡承受的能量阈值，但也不知道是這個身體的修為太高，還是昆侖鏡太脆，簡以楊一道仙力砸上去，鏡面上居然閃過斑駁的裂紋。

上古神器沒有這麽容易被毀壞，那些裂紋轉瞬間便被自行修複，但是本該繼續攻擊的簡以楊卻僵在了原地。

裂痕閃過的一瞬間，原本漆黑的鏡面被點亮，簡以楊看見了上面映出的這個身體的倒影。

簡以楊：？？？

！！！

他抖着聲：[統，我、我沒看錯吧？！！花、花……]

這不是花著雨的臉嗎？！天命之子的那位白月光真愛！

——他好像幹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Advertisement

羲清從花著雨那裏離開，總算稍微冷靜了些。

即便知道那只是一具構築而成的身外化身，在面對那張熟悉的面容的時候，他仍舊無法從容對待。他可以勒令阻止花著雨那麽做，但是他終究沒有，他想見見他，即使明知道那是虛假的。

羲清舉目四望。一次又一次地重來，仙宮的一切依舊色彩妍麗、處處景致，但是這精美的外在之下又透着某種毫無生命力的枯敗。不同于第一次見到的鮮活美景，現在的一切繁華都成了仙力支撐下的假象。

但他注視着這一切，面上依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一次又一次的輪回，早就讓他麻木了。

每一次回到的過去都有細微處的不同，但是永遠相同的是他與那個人的錯過。

第一世，他滿懷希望而去，卻得知掌門首徒早在某次剿滅魔族之行中身隕，望日峰上早就沒了那位人人交口稱贊的大師兄；第二世重來，卻得知歸雲宗內從無簡以楊此人，他于俗世尋尋覓覓，卻只得一蒼涼墳冢；第三世、第四世……

一次兩次或許還能是巧合，但是再三再四的錯過，羲清漸漸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個人的魂魄散于天地之間，就連昆侖鏡也照不出一個擁有他的過去。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他現在這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回溯，只是在不斷抹消那個人的存在。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連羲清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堅持到底是為了那渺茫的希望，還是想要拉着整個世界一起給那個人陪葬。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

那雙空洞的眼睛中什麽也沒有映入，羲清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很冷靜，從未有過的冷靜。不管是哪一種原因，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這就足夠了。

羲清出神間卻感受到了一股仙力暴動，在一瞬間辨明那變故來源的方向之後，他臉色陡變——

昆侖鏡！

有人想要毀掉昆侖鏡！！

羲清想到了自己剛才和花著雨的對峙，動手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除了花著雨，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毫不驚動昆侖鏡外的禁制踏入那片禁地了。

簡以楊被鏡面倒影出來的人影吓得連攻擊都停了一瞬，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占的居然是白月光的身體。

怪不得他和這個身體的融合度那麽低。能高就怪了！這可是主角受。沒有把他第一時間踹出去已經是這個小世界的世界意識對他格外友好了。

怪不得他一路走過來都沒有被任何禁制攔住。雖然劇情大部分都發生在修真界，但是按照背景介紹，花著雨的真實身份是昆侖鏡的守鏡人，昆侖鏡周圍的結界攔誰都不會攔他。

這一系列的思緒轉過也不過一會兒，簡以楊立刻就察覺到一股極為龐大的威壓向着這個方向沉沉的壓過來。

按照劇情的背景說明，昆侖鏡守鏡人的修為在仙界也是數一數二，但是簡以楊現在用着花著雨的身體，仍舊被壓得呼吸一滞、氣血翻湧，來人的身份立刻精準地縮小到個位數的範圍。考慮到主角攻受之間的特殊緣分，簡以楊有八成肯定趕過來的是羲清。

簡以楊也早就猜到了情況不會那麽順利，這會兒居然有點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也顧不得那許多，頂着這迫人的威壓，連忙在心底喊了一聲，[系統！]

簡以楊這次屬于特殊任務，系統的權限比以往每次都要高，他話音剛落，就感受到外部的能量以極快的速度向身體中湧入，身周的仙靈之氣已經彙聚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能量漩渦。

但是與此同時，那股威壓也越逼越近，一聲厲喝直接在意識海中炸響，“你敢？！”

簡以揚只覺得腦中一片嗡鳴，鮮血同時從眼耳口鼻溢出。他也顧不得看積蓄的能量有沒有達标，當機立斷将已經彙聚的能量凝聚着向着昆侖鏡襲去。

幾乎是那能量脫手的下一刻，簡以楊就被一柄長劍當胸穿過，仙力彙聚成的長劍很快散開，但暴虐的力量自傷處蔓延，轉瞬席卷了全身經脈。

簡以楊手邊那巨大的鏡面上終于出現了斑駁的裂痕，但他連哼都沒有來的及哼一聲，人就貼着鏡邊的高臺軟倒下去。簡以楊都懷疑要不是自己剛才判斷及時脫手攻擊，這會兒彙聚的能量在紊亂的經脈裏亂竄，他說不定就直接爆體而亡了，羲清還真是半點沒留手。

這轉瞬之間，羲清已經來到近前，他看都沒有看倒在地上的簡以楊，擡手碰觸着鏡身上的裂縫，試圖以仙力修複。然而昆侖鏡排斥着一切的外在力量，彙入的仙力猶如泥牛沉海、毫無反應，反倒是染了血的地方有了漸漸融合的跡象。

——守鏡人的血脈！！

羲清立刻回過神來，扯着“花著雨”就把人提了起來。

但是動手之前卻對上了那雙失焦的目光，他原本準備放血的動作一僵。

記憶中的場景和現實重疊，他也曾經親手割開那個人的手腕，新傷疊着舊傷，原本該執劍的手無力的墜.落一邊，血痕蜿蜒、殷紅的血珠一滴滴砸下。

但是動手的人必須是他、也只能是他。

否則他不知道那個人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羲清無意識喃喃：“……以楊。”

這會兒耳邊只一片嗡鳴的簡以楊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麽了，他艱難地睜着眼，但是眼前都是帶血的殘影，看到的東西也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意識漸漸歸于混沌，他試圖循着印象的方向看向昆侖鏡：到底成沒成功啊？！

花著雨終于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

太過混亂的場面，讓他一時都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那抹魂魄和身外化身之間的吸引讓花著雨恍惚意識到什麽——

他成功了？

花著雨有一瞬怔愣，過去了實在太久，又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中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花著雨甚至都忘了自己最開始到底為什麽構築這一具身外化身。

原來他想要以此召回那個人的魂魄，想要那個人重新醒過來。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演變成絕望，最終的執念扭曲成無論如何都要讓ta“醒”過來，于是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麽看來，先瘋的那個或許是他也說不定。

花著雨晃了一下神，再看時羲清已經準備動手。

“不——！！”他嘶聲上前，音調凄厲，“別傷他！！！”

鮮血散落，羲清終于被這聲音驚動。

他一點點轉過頭來，但看見花著雨那身外化身的一瞬間，卻愣在了原地。

羲清視線僵硬地收回，看着眼前軟倒的身體，又想起剛才片刻恍惚，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但是那可怕至極的猜測又被他本能地拒絕着。

羲清最終只茫然又顫抖地吐出一個單音，“他？”

……是誰？

手上的力氣早就維持不住，但是在身前的身軀滑落下之前，羲清慌忙伸手将人抱緊，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袍，他手忙腳亂的調動着仙力到傷口處。

恍惚着，羲清好像聽見了自己先前說的話。

[那就讓他來攔住我！]

……他來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