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元節,李修不知道言蘭什麽時候進城的,她提着行李和琴包,站在他的別墅門口,穿着一身黑裙。
阿蘭一臉深沉,說:“阿修,我辭職了,不當副村長了。人間 tooplex,務工務農,經商從政,都不适合我。我可能适合做富人家的少奶奶。”
李修聽笑了,将她拉進懷裏,說了聲傻妞。
阿蘭靠着阿修的肩膀,說:“我打算報名一個音樂系博士考試,那個蹩腳的教授老頭,以前就想我做他的門生,我現在稱了他的心,讀書當城裏人。”
李修很認可她的委屈,捧場地說:“多讀書,總是好的。”
阿蘭還說:“等博士學位念完,我還是什麽都不做,游手好閑,吃阿修你的,用你的。”
阿修笑了,以他對阿蘭的了解,她歇下來是不可能的,屢屢經歷了困惑,複盤再折騰,倒有可能。
現在她想休息,他要好好提供溫柔鄉。
晚飯,阿修家的廚子,精心烹饪菌菇餐。
三菜一湯,雞枞菌麻婆豆腐,羊肚菌香草炖湯,牛肝菌小炒回鍋肉,雞絲杏鮑菇拌蔬菜沙拉,特制的沙拉汁,酸甜清口。
阿蘭吃的很感動,說:“阿修,根據消費棘輪效應,人過慣了好日子,就回不去了。”
阿修自然地說:“那不回去了,呆在我身邊,我護着你。”
阿蘭用麻婆豆腐拌飯,問:“男人的話,能信嗎?”
阿修笑了。
吃完飯,要散步。蘭蘭要去看半山小桃樹,應該結滿桃子了。
有錢人家的果樹,都是觀賞的,只有阿蘭從小真心實意地吃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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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龍眼、呂宋芒,味道都不錯。
嘴饞這一點,師傅阿管沒有約束她,說,天然也好,赤子的藝術造詣更高。
蜿蜒的燈火,星星點點,綴在湖山之間,李修和言蘭觀星,看湖,消夏。
他們坐在石椅上,阿蘭手撐着白石欄杆,晚風含着水氣,她回頭看阿修。
他長得好看,有錢加持,更潇灑了。
李修問:“為什麽用看狗的眼神看我?”
言蘭笑了,扭過頭去,看湖對岸,錯落的房子後邊,黑黢黢的山影。
她想起十幾歲的暑假,借口去書店,出了住宅區大門,坐在高架橋下的長椅上,不想回阿管的家。
阿蘭忽然感覺到,那裏不是自己的家,即使阿管對她很好。
阿賢才是師傅的孩子,五十幾歲的巨嬰,無論怎麽亂花錢,怎麽不守規矩,怎麽沒才華,阿管都不會說阿賢。
阿蘭則不同,花了師傅的錢,是要有成績的,舉止要高雅,談話要娴靜,書要念的好,琴要彈的好,不能放縱自己,做沒出息的人。
沒出息的話,沒家底的她,怎麽在世上活呢?
高架橋下,阿蘭慢悠悠踩着綠化帶的石頭圍欄踱步,想去找她媽媽,看看她過得怎麽樣,但看着來來往往的公交車,又放棄了,何必上門貼冷臉呢?
阿蘭預備找點滾燙的開水,倒進路邊的螞蟻窩,送幾千只螞蟻上天堂。
可惜她沒帶開水壺出門。
那天,阿蘭在附近商業街的書店,買了一本《世說新語》,慢悠悠回阿管家去了,這樣師傅就不會懷疑她亂跑了。
她再受寵,也不能出格,讓阿管失望。
風,多好的風,言蘭終于脫離了叛逆迷惑的少女期。
現在,她放下執念,又一次逃避了所有框架。
李修也許不太懂得她的軌跡,但他願意接納她。
關于這一點,阿蘭很滿意。
她伸手攬着阿修的肩膀,說:“明天我們去坐過山車,好不好?”
李修說:“可以,但我恐高,明天上了過山車,阿蘭記得牽着我的手,給我壯膽。”
阿蘭說:“騙人,恐高怎麽開直升飛機?”
他笑了,轉過身,捧着她的臉,輕輕捏了捏,說:“蘭蘭,你真的so cute.”
言蘭有一個朋友叫阿善,開音樂輔導機構的,租着商業街一個小店面,放着架子鼓、鋼琴和古筝,玻璃窗垂下竹簾。
阿蘭讀大學時,曾經挂靠在他家,當音樂老師,因為那會阿蘭的性情還算耐心,條理清晰,能幫學生考級,積攢了不少學生。
後來,阿蘭畢業了,去研究所上班,忍耐幾年,陪着垂垂老矣的阿管,閑談度芳年,後面師傅去世了,阿蘭終于回老家務農,想做無欲無求的山民。
奈何人間不管黑的白的,都沒有澄澈的淨土。
現在,阿蘭重新撿起音樂老師的活計,在阿善店裏打工。
阿善的年紀沒有比阿蘭大多少,他高中畢業就出來了,從小學過幾門樂器,這麽開店過日子。
他的音樂造詣,屬于野路子,但很喜歡作詞作曲,也在網上賣弄,圖個樂呵,沒紅過,永遠不用擔心過氣。
他很羨慕言蘭正統的音樂造詣。
世上的流行,最後都會化作塵埃,正統永遠是正統。
阿善的特長是梳頭,梳很漂亮的發髻,有時候去婚慶店幫新娘梳頭。
他看阿蘭頭發長,有一次說,要幫她弄個彩雲偏。
阿蘭說:“不用了。”
阿善說:“以後你結婚,我幫你梳頭,不要錢。”
阿蘭說:“也不用。”
他說:“為什麽呢?”
阿蘭說:“我不喜歡男人碰我的頭發。”
阿善問:“等你将來有了丈夫,他也不能碰嗎?”
阿蘭說:“他可以。”
阿蘭離開城裏,阿善以為見不到阿蘭了,誰知她忽然又回來了,像是那種紅腹山雀,在陽光明媚的秋冬,到山下的林蔭道吃小果實。
阿蘭仍然在阿善的小店裏挂靠,她不教古琴,教古筝或者鋼琴,架子鼓她嫌吵,也不教。
十天半個月,她賺了課時費,買了好幾斤山楂,還有土蜂蜜,在阿修的別墅樓頂,打開遮陽棚,鋪了報紙,拿着小刀,做蜂蜜山楂圈。
李修下班回來,發語音找她。
言蘭回複:“小肥羊,我在樓頂。”
別墅三層半,李修上樓來,看見言蘭鋪開小地毯坐着,手上将煮熟的山楂去核,切成圓圈,攤開曬好了。
阿蘭這個喜歡曬農産品的習性。
李修也坐下,調侃:“蘭蘭你明天不會還要曬地瓜幹吧?”
她說:“你想吃嗎?地瓜幹,曬出雪白的糖霜,烏黑烏黑,那也是很好吃的。”
他眉眼帶笑,說:“我今天本來想調研一家公司,那家公司在國內和東南亞都有工廠,按道理我應該出國一趟,十天半個月,查清楚出貨量。”
阿蘭捏着山楂圈,聞了聞清香,問:“然後呢?”
李修看看湖光山色,如果是春末夏初,火紅的鳳凰木盛放,雨水連綿,他會坐在落地窗邊,看一整天書,身旁臺燈的暈黃反光,投在水珠布滿的玻璃裏。
他忽然說:“人生苦短。”
阿蘭莞爾,說:“我今天賺了一點零花錢,本來想給你買點什麽的,可是你什麽都有。”
李修說:“你可以給我唱曲,我去樓下拿杯冰酒。”
他真起身下樓了,阿蘭想拿山楂果丢他。
阿蘭忙完了山楂圈,慢慢躺在毯子上。
遮陽棚将夕陽的餘晖遮住,她的面容一半在光裏,一半在陰涼裏。
她唱起一段很舊的曲:
“長安月下,一壺清酒,一樹桃花。
長相守,是明媚之中,隐蔽的詩。”
李修拿着酒杯和威士忌,緩步上樓來,看阿蘭像一個要脫離這個時代的符號。他回想每個禮崩樂壞的時代,最細弱的,卻也最長流的,依然是這個符號。
他坐在她身邊,喝一口酒,問她喝不喝。
阿蘭說:“不喝。”
他說:“你要不要枕着我的腿躺着?”
她說:“不用。”
阿蘭坐起來,輕輕抱着阿修的腰,像抱一棵樹,丈量完又松開了,問:“你有頹喪的時候嗎?阿修。”
李修說:“有啊,很年輕時,怕自己不能登到山頂。習慣了優越感,跌下來會很失落。”
言蘭嗯了一聲,說:“到了山頂,就不會頹喪了嗎?”
李修說:“如果願意應酬,不談什麽交心,在山頂的日子總是光鮮熱鬧,羨慕你的,想借光的,想謀好處的。”
言蘭說:“太清醒,則太寂寞。”
他微微一笑,說是,他側過頭,吻了吻她臉頰,晚風之中,溫存的觸覺。
作者有話要說:
2022年,我看過或者重溫的書,14本。
《1898年的夏日》、《南僑回憶錄》、《乾隆英使觐見記》、《中國傳統色》、《聖經》、《易經》、《紅樓夢》、《墨子》、《六韬》、《孫子兵法》、《詩經》、《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刑法》、《憲法》。
我對能夠統禦人類的書,産生了興趣。
我的念力挺強悍的,差不多心想事成。
但是不預測的代價也很慘重。
比如從鄉村考去北京,代價就是熬夜苦讀,腫瘤切器官。
比如追求信息處理能力卓越,代價就是精神分裂燒心三年。
我新的願望是暴富,不知道老天爺又要怎麽整我?
到時候跟大家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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