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阿南

“帶我走，好嗎？”

望着盛楠，長安輕輕的說。

盛楠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祈求的表情，依舊是冷靜的，但語氣那麽軟，帶着細微的幾乎不可捉摸的請求，猶如繞指柔，讓他不想輕易松開。

“好。”他俯身抱起她，低聲說，“別回頭，我帶你走。”

說完最後那句話，把長安帶上電梯的那一刻，盛楠心裏竟然偷偷的喜悅着，仿佛他真的要帶許長安走了，離開這個看似盛世繁華，實則肮髒污穢的城市。

青城，離濱城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卻與現代化的濱城完全不同，青城寧靜、古老，就連清晨的霧氣都是柔軟、迤逦的，沿河的民宿裏總帶着潮乎乎的，河水的味道，甜甜的，帶着點兒腥味，就像是秋天河裏捕撈上來的魚，這條叫做長平河的河水流向濱城，在青城與濱城的交界處注入大海，所以盛楠此刻站在民宿的二樓，就能看到河海入口那波瀾壯闊的場景，盛楠回頭看看床上睡顏安寧的許長安，似乎突然明白她眼底那種勾人心魄的清澈和安靜究竟從何而來。

風來，盛楠忙去關窗戶，這風卻依舊把許長安從夢裏喚醒了。

窗簾在飄動，她隐隐約約看到窗前站着人，揉着一陣陣抽痛的頭，她忍不住咕嘟着，“媽，頭疼，別開窗戶。”

盛楠忙把窗戶關上，轉身想替她掖被子，卻猛地撞入了一雙半睡半醒的眼睛。盛楠怔了怔，許長安突然起身，砰的一下，兩個人額頭相撞，長安被彈回床上，盛楠就慘了點兒，眼冒金花，疼的他翻身倒在床上，只覺得頭上一陣滾燙。

“嘶……許長安，你丫鐵頭啊！”他忍不住罵人。

許長安也揉着頭，撞得倒在其次，重點是她兩個太陽穴疼的厲害，分明是醉酒的後果。而且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喝醉以後到底幹了什麽，從上次的經驗來看，難道她又……這才是真正讓她頭疼的事情！

所以當盛楠好不容易爬起來對上許長安的臉時，就發現，她的眼睛在故意躲避他！

盛楠的眼眸一轉，唇角揚起抹神秘莫測的笑。

“許長安，你這是謀殺親夫，你知道嗎？”他咬着牙根，一臉憤怒的道。

“對不起……”長安有點兒底氣不足，偷眼瞥盛楠，卻不料恰恰撞入他的眼睛，就好像他一直看着她似的，而且那雙眼睛分明在笑，就像是故意戲弄她，眼底透着孩子氣的快樂，“這回你又欠我了啊！”他得逞的說。

又？長安一陣天旋地轉，難道昨天晚上她又對盛楠……不，不可能，她不至于這麽，饑渴吧？雖然這麽糾結的想着，可許長安的心底裏卻有個聲音分明在說，你的确對盛楠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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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她扶額，昨天才看到顧偉出軌，晚上她就出軌了，她倒是和他兩不相欠？不，她早就出軌了，她不是早就和盛楠做過那種事情了嗎？如此說來，她沒有吃虧！長安輕輕一笑，神情裏一陣冷意，盛楠心裏咯噔一下，懷疑的觀察着她的表情。

“盛總這次要我怎麽還呢？”長安苦笑着問，眼睛依舊沒有看盛楠，但這次是因為她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不需要你還。”

他最不想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和昨晚一樣是絕望的。

他們從醫院出來，她一定要自己走，他生氣，就讓她走了。可她離開不到幾分鐘，他就受不了心慌的折磨，跟在她身後。街燈昏暗，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那雙壞了的高跟鞋被她扔掉了，她路過幾家很小的店面，都是白領們吃快餐的面食店，她在門口站了站，就走了。

後來她進超市買了幾罐啤酒，一邊走，一邊喝，喝了會丢在垃圾桶裏，看起來好像還算清醒。直到走到濱城和青城交界的那片海，她突然在橋上停下，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她站在橋上看着橋下，光着腳，爬上了橋。

直到她開始這樣做，盛楠才明白他跟了她一路為什麽都覺得心驚膽戰，他跳下車沖到她身後，她剛剛爬上扶欄，滿臉都是淚，卻沒有抽泣，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已經看不出是什麽神情，但她低頭看向他的時候，盛楠還是很分明的感覺到了心疼，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那個人離開他的時候一樣！

“阿南？”

長安居然認識他？盛楠心裏咯噔一下。

“你，回來啦？”她問，笑了笑說，“我，跟顧偉分手了，你知道嗎？你說過，我們不适合，顧偉的心太大，我的心太小，他的心在曼哈頓，我的心在青城，不一樣的，可我怎麽那麽倔，我就，我就不相信……”她打了個酒咯，可憐巴巴的樣子，一雙冰涼的手突然捧住盛楠的臉，“阿南啊，我，我來吹吹風，我就清醒了，我什麽都給不了阿偉，所以，他不要我了，他媽媽也不喜歡我，挺正常的，可我就是不甘心，我特麽為他做了那麽多！我特麽，傻，嗯，就是傻！我以後啊，再也不會喜歡男人了！我就只喜歡你，阿南，你，你什麽時候回澳洲啊……”她突然狠狠的親了盛楠的臉頰，盛楠頓覺醍醐灌頂，從頭到腳一陣發燒，雖然明明知道她是在跟一個女人說話，卻居然，有點兒高興？

“你別走，你一走，這濱城，就剩我一只單身喵了！”她趴在盛楠身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還說，“你說我都快三十了，我分手了，我再不嫁人，我就老了，連孩子都不好生，我為什麽要愛上顧偉啊！我要是愛上別人，就不用當大齡剩女了！我……我……”

直到把她帶回青城，盛楠仍然能聽到睡得迷迷糊糊的許長安在絮絮叨叨着許多話，那些話，比這些繁雜了太多，有的他聽懂了，有的沒有。

可是最後她睡着的時候，卻望着天花板問他，“阿南，這樣的我，還活着，真的好累。”

他忍不住伏在她耳邊說，“許長安，再累你也要活着，有多少愛你的人害怕你死？你的父親、母親、親人還有……阿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