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北海道

“這不可能！”黎正宏突然大聲道，“昕兒雖然和我不算親近，但絕對不會害我！”

“為什麽不會？”盛楠好笑的問，“你知道親眼看着父母奶奶死去是什麽感覺嗎？你知道親人死後獨自一個人流浪是什麽感覺嗎？你知道在喬六爺的身邊，在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長大又是什麽感覺嗎？黎先生，你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苦，不知道他流過的淚，更不知道他遍體鱗傷！他當然會害你，他也絕對有資格找你報仇！”說到最後，盛楠幾乎是聲嘶力竭，而黎正宏卻呆呆的坐在墊子上，渾身冰冷，如站在門外那冰天雪地裏……

是，他從來不知道黎昕受過多少苦，他只是很高興他還有個親人，有個真正的孫子，并且這個孫子長大了，性格跟他那麽相似，一樣的寬厚，一樣的聰明，他以為，他能度過一個兒孫繞膝的晚年，卻沒想到黎昕死了，他唯一親人，死了！哪怕現在他知道黎昕曾想過害他，可是沒有關系，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想孫子死！

“到底，到底是誰害死昕兒？”他顫抖的問。

“我說過，我沒有答案。”盛楠冷冷的道。

黎正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壺茶杯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最靠近他的那只茶杯被打翻，早已冰涼的茶水流到他身上，他毫無感知，只喘着粗氣，定定的瞪着盛楠。他原本看起來很年輕，七十八歲，卻如同五十多歲一樣，此刻卻突然變得無比猙獰無比蒼老，眼睛裏散發出血紅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會猛地倒下去，活活氣死。

“你有，你知道！”黎正宏怒吼着。

“不，我的确不知道。”盛楠搖了搖頭，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同情，“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已經替他報仇了。”

“你跟昕兒……你認識我的昕兒？”黎正宏難以置信的問。

“呵。”盛楠冷哼，“你對他的過去就一點兒都沒有好奇過，沒有關心過嗎？我們是在孤兒院認識的，我也曾經是個孤兒。當然，後來我們各自有了安身的地方，只是那地方都不怎麽讓人快樂，所以我們還是會常常見面，安撫彼此的傷口。黎昕在來日本前曾經親口告訴過我，他恨你，如果沒有你，他永遠都不會成為孤兒，永遠都不必生活在那種黑暗的，老鼠才會生活的地方。”

他從來沒有說起過那段短短的孤兒院的生活，因為他想忘記，可此時此刻，他卻突然特別想讓黎正宏知道，因為只有讓他知道，才能讓他更加痛苦，更加痛恨在幕後推動這一切的那個人。

“可是，你說過，我會把三景拱手給你，為什麽？你一定知道些什麽是不是？”現在的黎正宏已經陷入了某種癡迷，他要不顧一切的給自己的孫子報仇，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補償他，他才不會那麽痛苦，那麽愧疚！

“這麽說，黎先生願意把三景送給我了？”盛楠冷冷的問。

“只要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願意！”黎正宏斬釘截鐵的道。

但盛楠卻露出了無比疲憊的表情，他緩緩閉上眼睛，慢慢道，“快了，那個真正能給你答案的人快到了。我不想要三景，但你只要按我說的做，一定能替黎昕找到殺害他的真兇。”

飛機緩緩降落在劄幌新千歲機場，機上的其他乘客都已經下飛機，長安卻依舊睡得香甜，盛枥無奈，只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長安這才幽幽轉醒，睜着一雙霧霭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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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盛枥小心的輕聲道，覺得好像自己若是大聲說話就會吹走她一般，此時此刻的她在他眼裏因為從未有過的單純和毫無防備而變得很美很美，比窗外的大雪還要美。

長安仍舊迷糊了一會兒，直到看清是在機艙裏，才慢慢想起自己是來和盛枥出差的，忙坐直。

“抱歉盛董，我睡過頭了！”她懊惱的揉揉腦袋，一頭小小的波浪卷便被揉的愈發亂了，卻顯得很可愛。

盛枥已經完全被她吸引住，只是唇角噙着笑，直直的望着她。

這樣的眼神讓長安很有些不适應，她忙起身，卻因為剛剛睡醒起的太快，腳下踉跄着，盛枥忙站起來扶穩她，低聲問，“還是頭暈？”

“沒有，剛剛睡起來而已。”長安匆忙的搖着頭，擡起來看着盛枥，發現他居然仍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臉就不自覺的紅了，垂下頭低聲提醒他，“盛董，我們該下飛機了吧？”

“是啊。”盛枥看了眼依舊耐心等待的空姐，低頭關切的問她，“你行不行？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不用不用。”長安忙擺擺手，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清醒了，甚至能感覺到盛枥那雙手壓在她肩頭的灼熱溫度，她急切的想要躲開，因為他的溫度已經開始燃燒她的耳朵，如果一會兒延伸到臉上，那可丢人丢大發了！

看長安似乎真的沒事，盛枥稍微放心，松開手。長安如釋重負，低頭稍稍整理了下衣服和随身行李，便對盛枥道，“我們走吧盛董。”

“嗯。”盛枥擡腳在前面走，長安不禁在他身後長長出了口氣，才繼續跟上他的腳步。

走出機場，雪正漫天飄舞着，好在早已訂好的接機車已經在外面，司機親自拿了傘，舉着牌子等在出口，長安指給盛枥，他們走過去，司機就立刻遞了一把傘過來。

“北海道也下雪了，而且比這裏還要大。”上了車，司機便道。

“封路了嗎？”長安有些急迫的問。

來之前她提醒過盛枥，因為看到天氣預報說有大雪，所以可能行程不會那麽順利，但顯然此事不能拖延。

“還沒有，不過路上會慢一些，而且明天的行程可能也會耽誤。”司機擔憂而抱歉的說。

日本的司機年齡都偏大些，但服務态度異常好，說起這件事也是滿臉的歉疚，倒讓長安急又不好發作，畢竟是天氣原因，她沒理由責備司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