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青鲛

姜懲“嘶……”的吸了口涼氣,恨得牙根直癢,“姓蕭的,你是不是覺着我整天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看我不爽,存心想給我找點兒不痛快?你要是真找打就直說,咱倆出去練練!”

蕭始冷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你說得對,我确實看剛給我前妻介紹了姘夫的前妻前任不順眼,你要是想打,那真是求之不得!”

“有完沒完!”江倦一聲低喝,瞬間讓炸着毛劃分領地的野狗和野貓溫順下來,一邊一個抱着他的胳膊,恨不得立刻把他扒光了侍寝。

他揉了揉眉心,無奈道:“這事确實有,我也看到屍體在動,但那不是詐屍。蕭始,說正事。”

蕭始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出門沒一會兒就用托盤端了條手指那般長的死魚回來了。

姜懲冷嘲熱諷:“喲,蕭法師這是驗餓了?早說啊,我幫你從食堂帶點兒多好。”

蕭始沒理他,把那凍得硬邦邦的魚放在了桌子上,江倦湊近一看,發現魚身表面覆着一層的青黃色粘液,已經結凍了。

“這是我從屍體的胃腸和食道裏取出來的,看來能向我們的‘癡情’實習法醫解釋了。”

他話音未落,池清就從門口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嗎?”

“進來吧。”蕭始戴上醫用手套,拿着手術刀刮去了魚身上的冰碴,一擡下巴支使池清用他的電腦百度,“青鲛,也叫藍條花魚,是一種瀾江水域獨有的淡水魚,和日本鲭、青條魚的外觀很相似,體型介于兩者之間,不過這兩種都是洄游的海魚,藍條花魚卻只能生長在內陸的江河中,幼魚以水草、藻類,以及浮游生物為食,成魚則會捕食昆蟲、螺蛳,或者其他魚類。我在死者體內共發現了九條青鲛幼魚,都是這麽大的,就是它們在死者體內翻騰,我們才會看到解凍後還未形成屍僵的屍體腹部隆起又塌陷,疑似呼吸狀。”

江倦鎖眉不語,池清則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蕭法醫,我們是要相信科學,但也不能用走近科學的方式強行解釋啊,這魚被人吃了以後,怎怎……怎麽可能還活着啊。”

蕭始摘了手套,随手抄起一本法醫學教科書砸在他頭上,“你是不是瘋了,昨兒個半夜跟我一起屍檢的人難道不是你?你沒看見魚填滿了他的食道嗎!”

“我……我一開始以為他是掉進江裏受到刺激休克後,魚為了找個溫暖的地方才游進他嘴裏的,可是後來又覺着不該有這麽多魚進去,有可能是他剛吃完就不幸死……”

“他怎麽死的我不知道,但你真是快笨死了。”蕭始氣沖沖地坐下,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池清坐下,而後對坐在他對面的江倦和姜懲道:“你們需要我解釋一下原理嗎?”

姜懲嘴角一抽,沒說話,江倦道:“阿拉斯加林蛙。”

蕭始眼睛一亮,馬屁都快吹上天了,“還是我前妻牛啊!”

江倦沒理他,“阿拉斯加林蛙的種群特性是在寒冬來臨時會凍成冰塊,第二天春暖複蘇又會複生,科學家們就是從它們身上找到了超低溫休眠技術的靈感。其實原理并不複雜,木蛙的身體可以将澱粉轉化為血糖和葡萄糖,每到秋季都會在身體裏儲藏足夠的澱粉以保證度過寒冷的冬天,說白了,和所有動物禦寒的本能一樣,這是一種變相的冬眠,而轉化的血糖和葡萄糖可以在冰凍的情況下保證林蛙器官內的水分不凝結,等同于鍍了冰層來保證器官功能完好,也就是說,只要它們的□□不被完全凍住,凍得時間也不是很長,內部細胞以及內髒器官不被凝結過程損傷,化凍後還是會活過來的。”

“沒錯。”蕭始說道,“魚類冬眠也是一樣的道理,北方的冬天江河湖大多都會結凍,雁息這樣極北的城市尤甚,在凍後不久切割水面的冰塊就會發現魚凍僵在冰層裏,放到常溫的水裏化開,魚還能再游上一陣子。其實被冰封住的魚需要讓身體周圍保持一小層水圈,和林蛙冰凍體表的原理相似,都是為了防止被徹底冰封的基本生理功能,魚類也可以靠着體內的糖原來度過寒冷且缺氧的冬天。”

“所以你想說,這幾條魚是在瀾江結凍時被封入了冰層,之後又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進入了死者體內嗎?”

“不,雖然魚類可以抗寒冬眠,但一定是在水下,而不是冰層裏。一到冬季,上層河水的溫度與低于零攝氏度的空氣相接觸會結冰,水的溫度在0到4攝氏度時會反常膨脹,密度較大的水會下沉,而河底溫度高的水則會上升,形成對流,使河水冷卻。當水溫降到4攝氏度時,對流就不會再發生,冰層上浮到河面,河底的水溫可以始終保持在4攝氏度,所以河流不會凍成整個冰塊,而是只有上層河水結凍,魚冬眠則是一直在恒溫4攝氏度的河水底層。當溫度降低到一定程度,導致體內的水分結冰的話,魚類還是會死亡的,瀾江結凍已經是快三個月前的事了,這幾條魚如果不是被人放生,有佛光庇佑的話,早就死絕了。”

江倦略顯詫異,“那你的意思是……”

“這幾條魚的大小很明顯是還沒長大的幼魚,青鲛的産卵期在五到七月,不會到江面結凍的十一月就是幼魚了,應該也不會有腦殘到這個季節放幼魚養殖的蠢貨或者放生的信徒,所以我傾向于,這幾條魚是被人飼養的。”

“有什麽辦法能分辨出魚是野生還是養殖的嗎?”

蕭始聳了聳肩,“那你得把證物送到生物研究所了,我一個外科大夫轉行做法醫已經是極限了,別把妙手仁心的法師當無窮小亮狐主任用啊。”

姜懲調戲道:“那這位同志的生理學一定很不錯吧,有空記得幫我們阿倦開開竅,他真是太不懂情趣了,但是別把他教壞了。”

兩人難得能達成共識,蕭始心領神會地朝人抛了個媚眼,把姜懲惡心得打了個激靈。

池清弱弱道:“你們可別教壞我啊,我還是個孩子……”

江倦沒理會他們,沉思片刻後,緊蹙已久的眉頭有了松動的跡象,“你取出這幾條魚的時候是活的還是死的?”

蕭始漫不經心道:“當然嗝屁了,不然就給池小同志加個夜宵了。”

池清一聽這話幹嘔着沖進了洗手間,而江倦則是起身到電腦前把池清拍下的所有勉強能看的照片都過了一遍,衆人沉默時,他嘴角倏然現出一絲笑意。

“要想符合你說的所有條件,只有魚是被液氮速凍這一種可能,只要不破壞其生命細胞結構,并且在短時間內融化,魚就可以存活,或者魚雖然死亡,但末梢或其他神經還沒有完全死亡,就算生命體征消失但身體還能動,根據這一點,基本可以判定抛屍時間在半小時內。”

姜懲不禁鼓起掌來,贊嘆道:“行啊阿倦,這幾年在禁毒也沒落下功夫,看來能繼承我的衣缽了,我也要退位讓賢了。”

“哎,你少占他便宜啊,自己不想幹就直說,非扯上他幹什麽。”

姜懲倒是不懷疑蕭始這個護妻的勁兒,要是他能真心待江倦,沒準兒早就三年抱倆了,可惜早年不做人,如今落得這麽個追妻火葬場的下場也是活該,一點不值得同情。

想到這裏,他還洩恨似的踹了蕭始兩記黑腳,在那人浮誇的叫罵聲中對江倦擺了擺手,問:“這案子你想自己解決還是想我回來幫你?我們倆這關系你不用客氣,一句話的事兒!”

江倦微笑道:“我可不敢勞煩你,現在你有比這個更要緊的事,還是回去專心看着你的狼崽子吧,他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可就不只是死一兩個人的事了,市局這邊大可交給我,還是說你信不過我?”

“怎麽會,你看我都要把衣缽傳給你了,哪能不放心啊,今早那純粹是怕你在外邊冰天雪地裏凍壞了才來替你的班,現在現場的勘查已經基本完成了,你要是沒什麽大事我就先回去了,等下懷英會給你整理出報告的,有什麽事随時聯系。”

姜懲說完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便蹦跳着出門了,蕭始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譏诮道:“活像個二百五……”

江倦搖搖頭,心道那可不是怕我被凍壞了,搞不好那時候姜懲和他男人正在翻雲覆雨,沒工夫搭理在寒風呼嘯暴雨傾盆的一線奮鬥的人民公仆吧。

不過這事說來也奇怪,按理說發現屍體這種事通常是不會由市局親自調查的,大多是分局帶着基層派出所民警去處理,除非是死的人多了,或者涉及到其他重要的案子才會移交市局,這起看似普通的抛屍案怎麽也不應該交由刑偵支隊來處理。

除非……

正當他垂眸沉思時,姜懲溜溜達達又繞了回來,在門口一打響指,嘚嘚瑟瑟地問:“哎,阿倦,問你個事,老實回答我。”

江倦寵溺地笑笑,看得蕭始直牙酸,“你怎麽又回來了,讓宋小公子等久了,他又該說是我把你拐帶走了。”

“不會不會,我就問個事,你們倆啥時候生孩子啊?崽兒叫啥名我都想好了,你倆是不是得加把勁兒啊,三年抱倆的願望不能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吧?”

這個當初大言不慚,理直氣壯在局長辦公室裏大放厥詞揚言:“男人懷孕不是挺正常的麽,所有男人都能懷孕,我都六個月了!”渾身上下哪都好,就是可惜長了張嘴的男人如今已經毫無下限可言了。

江倦閉眼咬了咬牙,“小懲,你可以對男人有誤解,但不能對我有誤解。”

蕭始一聽這話樂了,“那你倒是說說取什麽名了,要是夠好聽,我就跟前妻努力一下,別讓你這大文豪白費心一場,到時候請你來當幹爹。”

“這還用得着用腦子?阿倦的孩子就叫江小孩,你的麽……蕭癟犢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懲哥只是想趁機多罵蕭始兩句罷了。

最近忙面試有點焦慮,可能下周還會消失一天,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

感謝懲哥今天炸毛了嗎打賞的1個地雷。

感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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