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此時已經接近天黑,方定戎在外面守着,他上馬車時視線在他發紅的臉上輕輕掠過。
念橋這個時候學會裝死,不能讓傅晴明知道他向方侍衛行賄。
只是這件事蕭逸雲他們都已經知道,能瞞得住傅晴明嗎?
“晴明哥哥。”念橋沒有拿那件紫檀木盒子,盒子已經解開,他自然不能再拿給傅晴明。
“你在這裏等多久了?”
傅晴明從他上馬車之後就在打量他,眼底似乎帶着幾分冷意,掃一眼外面守着的方定戎,一條鵝黃色的手帕扔到念橋面前。
手帕上面繡着小老虎,正是他送給方定戎的那只。
念橋心裏咯噔一聲,他唇角抿起來,腦海裏忍不住胡思亂想。
難不成傅晴明知道他要逃跑了?
“為何要贈方定戎手帕?”傅晴明問他。
念橋掌心出了一層汗,他穿着嵇雪容的裏衣,此時冷犀香不斷地朝外冒,熏得他臉頰緋紅。
手帕上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好似在嘲笑他,念橋腦海裏突然晃過綠鯉和侍衛一起的畫面。
他心跳個不停,順着朝外面看一眼,方定戎生的不錯,他說他看上方定戎了也說得通……而且肯定是方定戎告的狀。
念橋心裏大膽的想法冒出來,他越想越覺得可行,他眼睛閃個不停,加上他臉一直紅着,怎麽看都是一副躲閃蒙羞的樣。
“晴明哥哥……我,我覺得他模樣生的好,”念橋不敢去看傅晴明的眼睛,他在傅晴明面前撒了幾次謊,如今熟練些許,低眉順眼道,“手帕是我自己縫的。”
這兩句連在一起,再加上念橋欲語還休的模樣,意思再明顯不過。
外面的方定戎耳力過人,馬車中的對話全部落入他耳中,他表情難得出現一絲崩裂。
傅晴明臉色冷冰冰,沒有表情的時候格外吓人。
念橋背後靠着馬車壁,他心裏非常害怕,但是他這麽說似乎沒什麽過錯。
傅晴明可從來沒說過……不準他喜歡別人。
念橋略微別開視線,他指尖縮着,瞅着傅晴明的臉色,小聲問:“晴明哥哥,不可以嗎?”
一刻鐘之後。
念橋被趕下車了。
他看着離去的馬車,不禁有些歡快,傅晴明好像生氣了。
反正他沒錯,念橋樂的不用和傅晴明待在一起。要生氣生方定戎的氣。
方定戎也是壞的。
……
啄月宮正殿。
“鐘尚書如今人安然無恙,殿下恩情,越勉無以為報,日後任憑太子殿下差遣。”
越勉跪在地上,朝服與地面融為一體,眼眶紅着,一字一言無比懇切。
嵇雪容将人扶起來,“越大人不必多禮,此事和孤無甚關系。你要謝應當謝七皇子,是他向孤請命,孤才命人着手重審鐘尚書之案。”
他嗓音溫和,端的是寬容仁慈,絲毫未将越勉的話放在心上。
越勉由着嵇雪容扶起來,“七皇子之恩,臣同樣銘記在心,還望殿下向七殿下陳情,此番心意,鐘尚書與臣感激不盡。”
如今朝中形勢變化多端,太子貴為儲君,他們可以為儲君赴湯蹈火,對七皇子只一句輕飄飄的感激不盡。
嵇雪容笑起來,“你們二人的心意,孤已經知曉,孤會為你們二人陳情。”
話音一轉,嵇雪容問道:“鐘尚書身體如何了,孤聽聞近來他狀況不大好,李大人數次登門看望。”
李大人是五皇子嵇皓塵的舅舅,也是當朝掌銮儀衛事大臣。
殿中有四人,嵇雪容、越勉,傅晴明,還有方定戎。
嵇雪容随口問了幾句,很快越勉告退,殿中安靜下來。
“傅笠,你如何看?”嵇雪容問。
他問出來,傅晴明難得沒有回應,空氣中氣氛凝滞。
傅晴明沉默一會道:“此二人可留。”
“李大人近來數次探望鐘尚書,他與鐘尚書是故交,算得上師生情誼。”
嵇雪容略微沉吟,沒有立刻回應。
“春獵不容出任何差錯。”嵇雪容溫和道:“近來方侍衛事務繁忙,讓他不必在七皇子那處待着。”
傅晴明腦海裏浮現出來一雙鹿眸,念橋羞怯地跟他說喜歡方定戎,他收回思緒,低聲應了一個“是”。
……
馬上就要春獵了,方定戎那條路行不通,何況人已經調走了,他連方定戎的面都見不到。
念橋琢磨不出辦法,春日深了有時烈陽灼人,他穿春衫覺得熱,換了更輕薄的衣衫。
七皇子為他準備了四季的衣衫,念橋皮膚白,他今日換了一身碧綠色的春衫,這顏色極為挑人,他穿着顯得更加嫩生生的,像是剛從地裏□□的翠豔欲滴的蔥苗。
這兩日休息,念橋幫着瑤池和瑤碧松土,他手上糊的都是泥巴,泥巴涼冰冰的,他樂的摸,摸了沒一會,瑤池過來說有人找他。
念橋立刻把泥巴放下來了,他約了別宮的小太監買消息。
他洗完手便朝門口過去,門口的小太監賊眉鼠眼,微微佝偻着背,見到念橋,拉着念橋到了角落。
“我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念橋問。
小太監點頭,朝他伸手要銀子。
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念橋可不想拿貴重之物換東西,他如今沒有銀子,于是把随身的玉扣給了小太監。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你不要當了,過幾日我換了銀票就還我。”念橋叮囑道。
小太監摸摸玉扣,從懷裏拿出來一張皺巴巴的地圖,是從狩獵場出宮的路。
“我是想出宮看我娘親,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念橋非常謹慎,宮中的人靠不住,到時候他若是被發現,他也可以說是出宮看親人,大不了挨一頓板子。
至于傅晴明那邊,如果傅晴明知道了,他到時便說是為了掩人耳目。
念橋捧着地圖回來,他想的很好,但地圖打開之後他才有些傻眼,裏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可是他看不懂什麽意思。
他有些懊惱,忘記了他根本沒去過狩獵場,就算有地圖,不認得标注,他到時候怎麽出去?
念橋于是把地圖上的标注都記下來,他打算去問嵇雪容。
擔心嵇雪容看出來,他特意借了七皇子的地圖看,這些标注很多地圖都有,不會讓人只聯想到狩獵場。
念橋從千闕宮到東宮,此時正是日頭最高的時候,他曬得背後出了一層汗,抱着幾張紙,眉眼一并跟着有些潮了。
上善和若水見到他便領他進去,嵇雪容如今在書房。
“殿下。”念橋喚了一聲。
嵇雪容在窗邊作畫,他看了一眼,畫的是窗外的芍藥花。他瞅一眼又瞅一眼,芍藥花用墨水畫的略微厚重,看起來好似即将枯萎垂敗,他看着有些不舒服。
這個顏色不好看,應該鮮豔一些才對。
“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嵇雪容把畫筆放下來,讓上善給他拿了手帕擦汗。
念橋聞言有些赧然,他平日都是下午才過來,可以順便蹭飯。
知道嵇雪容不在飯菜裏下毒之後,他便經常留下來了。
嵇雪容這般問,是因為現在這個時辰最熱,念橋在慶幸,幸好他本來便曬紅了,看不出他在害臊。
“今日休沐,便早些過來了。”
念橋用手帕擦汗,他問道:“殿下在畫畫?”
他聽聞嵇雪容的畫在京中很出名,千金難求。如今看,畫的好是好,但是沒有春色,他不太喜歡。
嵇雪容嗯一聲,問他,“念橋覺得這幅畫如何。”
念橋哪懂畫,他現在膽子大了些,便實話實說。
“殿下,我不懂……殿下畫的是窗外的花嗎,它好像快枯萎了。”
念橋平日裏寫字用墨都是省着用,他哪裏畫過畫,此時來了點興趣,發覺嵇雪容在認真的聽他說,他不禁尾巴翹起來。
“如今是春日,春日裏的芍藥,不應該是這樣的。”
嵇雪容略微挑眉,唇角揚起來,“那你說說,應該怎麽改。”
念橋佯裝為難,他偷偷看嵇雪容一眼,“殿下,我不會改。”
嵇雪容把筆遞給了他,讓他試試。
筆落在掌心裏沉甸甸的,筆尖用的是上好的瑞獸毛,這種異獸非常珍貴,加上尾端綴的銀鎏,只一只筆便價值連城。
念橋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他看着面前的畫,在即将枯萎的芍藥花枝上畫了一只蝴蝶。
他畫的歪歪扭扭,偏偏稚嫩的筆法,把蝴蝶襯得更加靈動。
這般,枯萎的芍藥花好像立刻活了過來,它折腰不是即将化為落花春泥,仿佛是為了蝴蝶能夠停留。
念橋把筆又乖乖地放回去,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幾眼。
“好了,殿下,這般是不是好多了。”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毀了整幅畫,嵇雪容看了一會畫,微微颔首。
念橋在殿中覺得熱,他又不是過來看嵇雪容畫畫的,他問嵇雪容,“殿下,你不熱嗎?”
今天這麽熱,嵇雪容穿的卻不薄,一身玄色金絲長袍,只看着他便覺得熱。
嵇雪容頓了下,看着念橋熱的臉色紅通通的,睜着一雙眼瞅着他,心思就差寫臉上了。
“不熱。”他說。
念橋聞言唇角繃緊,他好熱呀,他心說嵇雪容是塊木頭。
好一會,念橋忍不住了,他說:“殿下,我背後有點癢。”
被曬久了,身上會起痱子,念橋假裝癢撓一撓,他說,“好像是路上曬出來的。”
他特意補充一句,“聽說起了痱子,用冰塊的涼氣吹吹一會便能消下去。”
嵇雪容聞言微微驚訝,對他道:“聽說痱子若是悶久了會長成膿瘡,你過來,孤幫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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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念橋:他怎麽這麽笨呀,暗示這麽明顯都不懂嵇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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