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些所謂的真相,你說也好不說也罷,我都會通通查個清楚。”

“……你變了很多。”相較于兮镯的咄咄逼人,晉安倒是平靜淡定得很。

雖然就他的脾氣來說,還是幾句不和便動了怒,但當年的目中無人懶散高傲卻全數不見,只剩從容冷靜。

看來這六年間……他的确吃了不少苦。

“呵……你倒是說笑了。”兮镯低頭輕笑,唇畔泛起淺淺的弧度,“我能有今天,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

晉安一梗,再次沉默了。

別過晉安,兮镯走出村子,徑自便朝那輛停靠于樹下的馬車處走去。

他撩簾進了車廂,自然也就沒看到尾随他一路的晉安正站在村口,深深凝視着他……

車夫有些奇怪的看了晉安一眼,他卻渾然不覺。

馬車慢慢駛走,晉安下意識的跟在後頭疾走,直到再也跟不上馬車的速度,這才悵然若失的停步。

凜冽涼風吹起他墨黑的額發,露出的額頭光潔雪皙,凝脂夭雪般的白。他清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滿目彷徨。

車內的兮镯并不知道這一段小插曲。兮緞替他解了束發的玉簪,柔順黑亮的發絲如瀑布般傾瀉滿肩,流動着緞子般的光華。

“小姐,累着了吧。”兮緞按揉着兮镯的後腦與肩頸,聲音輕柔。

兮镯的眉目精秀一如尋常,只是那股屬于女子的雅麗卻緩緩濾過眼角眉梢,似浸染了霏霏春水的似雪梨花,明豔逼人。

2、青州城遇故人(1) ...

兮镯閉眼小憩,微不可查的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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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兮緞也不再打擾她,就這般靜靜替她捏肩按揉。

四周重又安靜,兮镯的心情卻完全無法安靜。

原本以為,只要找到晉安,就能得知當年的真相。可現在看來,是她将事想簡單了。

——晉安根本就不願将真相告知于她。

回想起之前在晉安那受到的冷對待,兮镯眉目深蹙,認真思索了起來。

晉安與那人雖未住在一起,但應該有書信往來,這一點從他知曉她回了臨江城一事上,就能看得出……

可是兮家已被他們徹底搞垮,應該如願了才是,為何還對她的去留這般在意?

此舉着實有些奇怪。

難不成……他們還想對付她?

想至此,兮镯不免冷笑。

——他們還當她是六年前只知玩樂的兮家‘少爺’嗎?

傻将敵人做心上人……

已被背叛一次,她又怎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馬車一路西行,終于在午後時分到達青州城。街上人潮密集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空氣中甚至還飄散着油餅糖糕的香氣。兮緞扶着兮镯下了車,慢慢往前方的客棧中走去。

一枚蘭芷形玉扣绾住了她的所有發絲,繼而柔順垂落肩際。兮镯的眉目雖隐隐透着女子的雅麗清素,神色卻冷峻淡然得很。她目不斜視的邁步上階,剛過了門檻,身後便傳來軟軟的呼喊,“兮……兮镯。”

她腳下一頓,兮緞回頭望了一眼,低聲道:“是尤少夫人。”

兮镯旋身,因為角度的關系恰有一縷豔陽射入,無數金塵顆粒沉浮于她周側,透出股令人屏息的清素脫塵。

伊驚鴻逆光撲進她懷中,雙臂緊摟上她的脖頸,巨大的沖撞力使得她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世界仿佛有一瞬間的寧靜,兮镯眸透微愕的接住她,耳畔除卻獵獵風聲外便再無其他。

就在剛才那剎那,許多應早被她遺忘的零碎片段一一閃過腦海,在她還未回神之際便被吞沒。

當年,在兮府偏院的纏花石廊間,綠柳飄絮百花争相綻放,她便是在這香氣霏霏薰人欲醉的暖春午後,撲進那人懷中。有那麽幾縷豔陽透檐射入,那人逆着光,窺不見是何神色,但她還是能感覺到獨屬于他的溫柔缱绻。

那麽深、那麽的滲入骨髓……

兮镯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原本冷峻的眉眼也慢慢柔和。但就在此時,眼前的畫面驟然破碎,緩慢飛濺了開去。

“念在以往的情誼,我可以讓你留下。”

陰沉灰暗的傍晚,雨勢滂沱。

那人長身玉立站于她面前,平日的溫柔缱绻悉數不見,只于滿目冷冽,如凝寒霜,“只不過現在這宅邸,姓杜。”

“臨江兮家再不複存在。”

兮镯慢慢合上雙眼。

她難道還沒死心嗎?那人如此狠決的背叛她,不僅毀了兮家的百年基業,還讓她背負數萬債務無法立足臨江城,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還想着他?

伊驚鴻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失神,只趴在她耳邊小聲道:“兮镯,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客棧中有人認出驚鴻的身份,見她緊緊抱着個年輕男子不由咂舌,暗嘆世風日下。

“嗯?”兮镯按下心中那些莫名的酸澀,強迫自己将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請她幫忙?她有什麽能幫得上她的?

若論背景,她既是武林魁首伊天堡的大小姐,又是江南富商尤家莊的少夫人;而她自己……不過是個剛剛還清債務的普通百姓,哪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你先随我走趟伊天堡,路上我再和你細說。”驚鴻有些着急的揪着她的衣袖,聲音難得透出幾絲哀求。

見狀兮镯也沒廢話,與她一同上了客棧外伊天堡的專用馬車。

燙紫為蓋、白玉嵌身,馬車的側面還印了金色的雨燕徽號。兮緞将窗棂處的簾幔掩下,兮镯則坐在驚鴻身邊,聽她絮叨着事情經過。

“這麽說,你想讓我當擋箭牌,氣氣尤少主?”兮镯了然挑眉。

這世間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并不多,除卻家中兩老與自小服侍她的侍婢外……也就只有眼前這位了。

六年前她前往渝州尤家莊談生意,卻在機緣巧合下讓驚鴻發現了她的女子身份。想當然了,由兮少爺變為兮小姐,驚鴻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但在聽了兮镯的解釋後,她又覺得有些心酸。

兮老爺就兮镯一個獨女,日後也只能由她繼任兮家。

但以女子之身周旋商場……

莫說是流言蜚語,光是家主身為女子這條,就足以讓人退而生怯了。

兮镯是好強的,兮老爺也不願這萬貫家財随了別家的姓,所以女扮男裝這一掩飾……就掩飾了快二十年。

“嗯,翩若老是和珈荷一起。”驚鴻清俏的小臉繃得緊緊,嘟嘴不忿道:“好過分……翩若明明是我的夫君!”

幹嘛要和他那表妹走那麽近!

兮緞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少夫人這是在吃醋了吧。

“可我去了有用嗎?”兮镯也覺好笑。雖然她與尤翩若并不太熟,但也是有過接觸的。像尤翩若那種寡言冷淡的人,實在是不大可能會拈酸吃醋……

驚鴻點頭,認真道:“翩翩姐說了,翩若和別的女人好,我就該和別的男人好。可是……可是我又不能找真的男人……”

兮镯一聽見‘翩翩姐’這三個字,莫名就哆嗦了下。當年在尤家莊時,她那翩翩少年郎的裝扮可沒少被這尊大佛輕薄。雖然說她本質是名女子,但時時被人以眼神輕薄、仿佛一個不查就會被撲倒拖上床的感覺……

一般人着實消受不起啊……

“尤小姐也來青州了?”她頭回失了沉穩。

——不會吧……這種玩笑不能亂開,會死人的!

她可不想重回當年的噩夢……

驚鴻眨了眨盈潤的水眸,附于其上的卷翹長睫也跟着撲閃撲閃,似乎不解于她為何這般激動,“是啊,翩翩姐就在伊天堡,待會兒你就能看到她了。”

“……”她現在能不能反悔,不走這一趟了。

“兮镯,你這趟來青州,真的很及時。”驚鴻完全沒感覺到她在漸漸僵化,握着她的手感激道:“這個忙,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呵呵,這樣啊……”兮镯僵硬的勾唇,卻覺得額角抽搐的厲害。

——她完全不覺得榮幸……

馬車一路往內城駛去,直到人煙漸漸稀少,前路越顯空蕩之時,伊天堡便近在咫尺了。

青州城分為兩大塊。

外城乃是普通百姓商賈所用之處,繁華是繁華,卻并不奢華;內城乃伊天堡中人才能進入,地鋪白玉牆為紫檀,府宅巍峨聳立,真不愧有武林魁首之稱。

兮镯下了馬車,仰望着檐上嵌玉燙金的牌匾,不免唏噓。

“兮镯,翩若現在在東廂,我們快些過去吧。”驚鴻聽了婢女的傳話,轉身握住了她的手。

兮镯點頭,擡步剛打算進府,卻被驚鴻的下一句阻了路,“等等……”

“這裏髒了……”她微微蹙眉,另一只手撫上了兮镯所披的雪白狐裘。

——确實,很清晰的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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