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起就以人身示人,頭一次主動化龍還是為了沖出天帝給我設下的結界。

我摸向自己的後頸,化成人型時後頸光滑一片,可我心裏卻像長出來一顆刺。

不會,哪裏會這麽巧。

瑤光救過我,她找我要逆鱗,我沒理由不給,可我真要給她時她又收回了手。

“算了算了,你自己留着吧,到時候你一個人對陣天帝和武钰星君,被打死了,我也連帶着倒黴。”

“不會。”

“什麽不會?”

“不會死,也不會輸。”

瑤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天界兵敗三次,到了第四次,火獄的結界轟然碎裂,我便知道,來的不再是那些喽啰小兵。

我讓瑤光待在火獄,可她非要跟着我,勸說無果,我只能帶上了她。

火獄的入口是人間的無盡崖頭,我站在崖邊,天上雲海茫茫,兵将列陣以待,我看向最高處,站得是浩浩如松的武钰星君,而天帝,竟連面也未露。

瑤光站在我左後半步處,嘀嘀咕咕的問這武钰星君怎麽胳膊又長出來了。

我這才發現原先他被我父君砍掉的右臂竟然又恢複了,我沉默,瑤光拉住我的胳膊,臉色一白

“你們魔界是不是有一樣寶物,叫碧落仙株,能練成藥丸,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也能…長胳膊。”

瑤光話裏的意思我明了。

好得很,攻進魔界擄走婦孺,只是為了換回武钰的胳膊。

我看着武钰,武钰也俯身看向我。

我看見他神色突變,臉上突然湧起憤怒和吃驚像是滔天的洪水。

天上響起戰鼓,一疊聲起,天兵俯沖,我也擡手,兩方的人便厮殺在一起,呼嘯的風拖着血腥氣劃破雲層,我飛身向上,武钰持刀向下,氣浪席卷刀光撲面而來,刀劍相撞,武钰的長杆朝陽刀應聲崩斷。

我看見武钰的虎口被震得發抖,在周遭的兵刃的肆虐聲中,他盯着我手上的劍,厲聲道

“景淮,竟然是你。”

當然是我,否則還能是誰。

“武钰星君,別來無恙啊。”

“昔年饒你一命,你竟然堕入火獄,還犯下此等禍事!”

武钰說的慷慨激昂,我竟覺得好笑。

“如此,我還要多謝星君饒命了。”我提起誅仙劍,将劍鋒指向已然手無寸鐵的武钰。:“若你現在放了我母妃,我便也饒你一命。”

“景淮,你母妃當年就已經殉情,我勸你迷途知返。”

殉情,殉情。

是了,父君身死,我了無蹤跡,母妃怎麽可能獨活。

我扯出一抹笑,反問武钰

“返?魔界生靈塗炭,我向何處返?”

多說無益,戰便是了。

沒了朝陽刀的武钰星君只能以掌接劍,雙手之間結出嘶鳴的鳳凰,鳳凰啼鳴,将誅仙劍吞入腹中。

我大喝一聲

“破”

劍鋒如攪,鳳凰化作火星飄散。

我與武钰難分上下,可他卻突然失神,被我擊退好幾步,我将劍鋒推向他心口,武钰才猛然回神,右手揚起,揮出一把重劍,一面刻着日月,一面刻着高山。

劍刃相擊,我被震得半邊身子都發麻。

武钰手上的劍,是軒轅。

天帝不至,就把佩劍給了武钰。

殺我一次,還想殺我第二次嗎。

我抽身而退,将誅仙劍直直抛起,密密麻麻的星點如暴雨傾盆,星點之中誅仙劍發出長鳴,頃刻化作四把矗立四方,以十二萬亡魂為祭,誅仙、戮仙、陷仙、絕仙,昆侖山下的四把兵刃結成劍陣,地動山搖,非神死不以為祭,我與武钰,皆無退路。

武钰雙目欲裂,操起軒轅劍橫劈過來。

我額頭青筋畢露,暴喝一聲:

“誅仙,起!”

劍陣正中間泛起的金色亮光瞬間直沖鴻蒙,劍陣中是奔騰不休的亡魂咆哮聲,将軒轅劍吞噬在內,武钰不肯撒手,雙手握這劍柄與誅仙劍陣撕扯。

周圍的天兵要麽被劍陣彈開,要麽被劍陣吞噬,稍有神力的還能出聲,都在叫喊着,讓武钰松手。

可他們叫的,是帝君。

那些還能強撐着的天将,都在高呼:

“帝君,松手”

哪裏來的帝君,這裏分明只有武钰一人。

軒轅劍被劍陣卷入,融成一段白光,金光霎時更盛,直插九重天宮。

武钰在最後一刻松了手,噴出一口鮮血,墜向無盡崖。

劍陣烈烈,我也跟着吐出一口血,轉而看向武钰掉落的方向。

那地方除了瑤光似乎還有一個人,擋在瑤光和武钰之間,武钰掉落在他身旁,姿勢如同當年的窮奇。

我跟着飛回無盡崖頭,快靠近時才看清是那個做糖葫蘆的啞巴,竟也跟着摸出了火獄。

武钰在地上動彈不得,我右手成掌攜拔山之力擊向他的頂骨。

是那個啞巴擋在了他身前。

那個啞巴睜着眼,眼裏像是一堆殘餘的灰燼。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看的一驚,不等想那麽多,就扭身錯開了這一掌。

身後是殺氣盤旋的誅仙劍陣,我站定在崖邊,旁邊是威名遠揚的武钰星君,他躺在地上大口嘔血,嗓子裏發出低啞的聲音,他叫那個做糖葫蘆的啞巴

——“雲弈。”

一直留在無盡崖觀戰的瑤光被吓的捂住了嘴巴,問我雲弈不是魔界的語氣詞嗎。

我看向那個啞巴,他還是用面具遮着臉,身形瘦削,露在陽光下的肌膚漫布着猙獰的傷疤,萬道光華在天際暴漲,武钰伸手想要夠住他,在這一瞬我突然無比肯定他就是天帝。

人人都仰望他,人人都沾不到他的衣擺。

瑤光看着我們三個人,又是驚呼一聲

“難道雲弈是…是天帝,你們……”瑤光指着我和天帝,我從未見她如此震驚過:“天帝為了卧底到火獄,還學會了做糖葫蘆?”

我像渾身被定住了一樣,那個消瘦得像一條竹竿的人看向我,我和他目光交錯,又分開。

他走到我的身邊,我以為他要和我說點什麽,可他只是張了張嘴,傷疤扭曲,卻沒有發出聲音,像是長長的,長長的,吐出一口嘆息。

我看見他路過我的身旁,一腳踏下無盡崖,我伸手去抓他,可他的衣角從我掌心劃過,讓我想起那日我抓住他的衣擺,問他是不是要殺我。

無盡崖的狂風将他吹向劍陣,他像一張紙片落在烈火裏,沒有化龍,沒有掙紮,四野的風都奔向他,山川河流都向他湧動,雲野萬裏是他的白袍。

誅仙陣內光似噴雲,劍戟化作鐵桶,他的身影就混着漫天的金光,白色與金色交織遮住了太陽。

那些破碎的,死亡的,洶湧的,就這樣一點點變得平靜,月白色的光籠罩住劍陣,然後相交着變得黯淡,直到被劍陣沖破的天恢複原樣,直到劍陣中的嘶吼聲停下,四把兵刃化成點點螢光。

那光點就這樣落在我的指尖,然後熄滅。

我仰頭,蒼茫雲海,無人嗚咽。

我見了一場最盛大的雪,把天地連成一片白色,山河都潔淨,落在身上仿佛能刺進皮肉。

那些枯死的樹木都開始複蘇,火獄奔湧而出的岩漿開始寂靜,碎裂的星辰回到天際,亡靈歸向冥界彙成一條蜿蜒的河流。

瑤光走到我身邊,伸出手去接紛揚的雪花,武钰也搖晃着站起身,然後又摔下去,我回頭,武钰正掙紮着爬起來。

雪落在他的臉上,他臉上被劍陣疾風割出來的傷口便開始愈合,我看見武钰擡手去觸摸自己的傷口,傷口在他的指尖消失得無影無蹤,武钰就又跪了下去,像有千斤的巨石壓在他的脊背上,他去捧地上的雪花,渾身顫抖着張大了嘴,眼裏湧出淚砸在雪上,砸出一個大洞。

武钰赤手空拳的向我撲過來,我看着他眼裏的殺意忘了閃躲,瑤光急忙出手拉着我退開,帶着所有人回了火獄。

火獄外面的結界已經破碎,可武钰卻沒有帶人攻進來,瑤光說他們似乎回九重天了,我覺得耳朵在鳴響,瑤光的嘴動個不停,她扯着我的袖子,沒有了輕佻的模樣。

她問我是不是用火獄裏的屍身死祭了誅仙劍陣。

我說是。

劍陣只能誅仙,我是要用十二萬亡魂帶着天上人間一同覆滅。

瑤光的呼吸沉沉,像是鼻腔裏被一團冷氣堵住。

瑤光問我,所以天帝就是雲弈,雲弈就是天帝。

我點頭,又搖頭。

瑤光問我天帝是不是死了,我沉默,她又自顧自的反駁,說天帝怎麽會死,他當年在大荒境和窮奇鏖戰,傷成那樣不也恢複了。

我突然覺得瑤光說的似乎也對,他萬劫已渡,怎麽可能死。

可我又分明聽見旁人叫武钰帝君。

我還聽見武钰叫他雲弈。

瑤光也靜默了,讓我好好休息,說不定他們還會卷土重來。

可一直未曾有人來,外面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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