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是來殺我的?”
那人似是搖了搖頭。
“不是,你修行不易,也沒造什麽殺業。我可以放過你,不過你必須将你額頭上的角砍下來給我。”
額角?沈笙有些奇怪,又仔細看了一眼青年的額頭。這才看到那青年的額頭上,果然有兩只凸起的小角。只不過,這兩只角實在是太小了,讓人很容易忽略。起初還以為是那青年額頭上起了兩個大包。
他邊說,邊往這邊走。身形也漸漸從隐匿的角落裏顯現出來,沈笙透過層層的屍體縫隙看到一片金色的衣角。待看到那人的臉時,沈笙身子驀地僵住。手心裏全是沁出的冷汗,身子不自覺地往洞後縮了縮。
怪不得他之前覺得這聲音莫明的耳熟,能不耳熟嗎,他之前還和這聲音的主人在地洞裏待了三天。
只不過,眼前的江東流沈笙看着即熟悉,又眼生。
他的身高好像比原來高出一個肩膀,聲音也不像是十三四歲少年,比原來要渾厚一些。
那青年輕嗤一聲。
“你以為我會這麽輕易給你?就憑你的身份?你在我眼裏,也只不過是個還未到成年的毛孩子罷了。”
江東流腰杆挺得筆直。
“傳說蛇族每蛻一層皮,修為便加深一層。聽說蛻到第五層的時候,蛇頭上便會長角。到了這個時候,便可稱之為蜃龍,此時蜃龍雖然不是真龍,但也有上天入地之能。我們自從進洞之後,你除了給我們制造些海市蜃樓之外便沒有別的動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正是在蛻皮的關鍵時期。我的修為雖然不高,但是要是等到我的那些同門進來,你還能全身而退嗎?”
江東流輕笑了一笑。
“而且,這些同門之中,還有一專門壓制你血脈的鳳凰鳥。”
沈笙心裏咯噔一跳,江東流那厮,方才竟然裝暈。沈笙不知道自己何時露出的破綻,但江東流肯定察覺出一些端倪,想摸清他的底細。否則,鬼相信他恰好能遇上自己。早知道那塊饅頭喂狗都比給他好。
沈笙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了,如果江東流把他身份拆穿,他肯定會被逐出無相宗。到時候,不僅飛羽宗擡不起頭,他哥哥也跟着丢人。師姐也會懷疑他別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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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笙轉念一想,頭腦立時就冷靜下來。當時在地洞中,江東流并沒有拆穿自己身份的打算。還告誡自己要隐藏實力。而且,江東流的身份看起來也不簡單,只要拿住他的把柄,有了顧忌,他肯定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沈笙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兩個人再多說一些話,多透露點信息。
那名青年男子聽完之後,靜默了好一回兒才問道。
“你為何要進無相宗?”
江東流道:“我只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也需要在無相宗中站穩腳根,一些權利也不應該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那青年人明顯一愣,片刻之後竟然仰天哈哈大笑起。
“果真是少年人,身上好大的狂氣。”
江東流糾正。
“不是狂氣,是傲氣。”
沈笙心中默念,可千萬不要答應他。
“好。你來取吧。”
沈笙:「…」。
江東流手指一動,那青年躺着清池裏的水,頓時化成數道水鏈,将青年手腳捆住。
沈笙這才看清楚那青年的下半身,赫然一條碧綠的蛇尾。這條尾巴的下端,還有兩只龍爪。只不過,這兩只龍爪太小了,和藏在水池裏面的蛇尾看起來極不相襯。
一道水刃從池中躍起,猛得向那青年頭頂劈下。只聽一聲悶哼,沈笙再往那望時,江東流的手裏頭赫然便多了個龍角,腳下的一汪清池也早就被鮮血染紅了。
沈笙覺得要糟。要是江東流一個人,就将這萬蛇窟的主人收服,日後江東流在無相宗的地位,豈不是無人能撼動。到時候江東流保全自身之餘,對付他也完全不是不可能。
江東流道:“你快些走吧,待會兒無相宗的人便要趕回來了。”
青年人捂着頭,鮮血不斷從他指縫間滲出。似是突然想到什麽,眼睛瞟了一眼沈笙站着的位置。
“他早就來了。”接着,他尾巴一甩,急匆匆的便跑了。
待那青年的蛇尾消失之後,江東流喝道:“出來。”
沈笙知道沒法子躲過去了,裝作驚喜從地洞中探出頭來。
“師兄,你怎麽也在這?池子裏怎麽會有那麽多血?”
等沈笙輕飄飄落到地面之時,江東流又換上無相宗纏枝紋的道袍。瞥了他一眼。
“自然是這萬蛇窟主人的鮮血。”
沈笙道:“師妹真是佩服師兄,竟然僅憑一己之力,便将這快要化成龍的邪祟斬殺。師兄将來必會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江東流道:“師妹這是斬殺蛇群太過勞累,記糊塗了嗎。我們才剛入玄門不久,修為有限。我們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有斬殺此物的能力。分明是此物正在處于蛻皮的虛弱之期,讓我們有了可趁之機。随後,蛇群又伺機反噬,将他吞得一幹二淨,這才留下這汪血池。”
“對對對!”沈笙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腦袋。
“瞧我這記性,多謝師兄提點。”
兩個人這算是暗中串好了口供。江東流也不看沈笙,回到他剛剛出來的轉角。從地上抱起一名女子,正是柳青蕪。
看來,江東流不僅率先找到了這萬蛇窟的主人,也順道搭救了柳青蕪。
沈笙立刻跟個跟屁蟲似跟在江東流後面,伸手就要從江東流懷裏接過柳青蕪。
“師兄,無相宗的門規極嚴,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來抱柳師姐吧!”
不料卻被江東流撞着肩膀輕輕躲過,讓你抱才是真正的授受不親。
這時,從對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正是無相宗的那些弟子們。沒了蜃龍,地洞中的一切幻術便都煙消霧散了。
他們甫一進洞,看到枯樹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屍體都吓了一跳。有幾個身形狼狽的弟子已經扶着洞壁彎腰幹嘔了起來。
他們進洞後遇到的情況和沈笙大同小異,都是原本結伴而行的同門,轉眼間便都不見了。
顧裴點了下人數,已經有數名修為低的弟子折在此次的行動中。
沈笙事先和江東流暗串了口供,将事情無縫地給圓了回來。又有那條蜃龍的額角作為憑證,那些女修對江東流的敬佩更是深了幾分。圍着他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沈笙有些不忿地踢着土,明明說是兩個人合力擊殺的,為什麽出風頭的只有江東流自己。
這時,有人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沈笙回頭,是無相宗一名男弟子。
“師兄有事?”
對方見他神色有些不耐煩,臉有些紅。
“師妹,多謝你和江師兄将我們救了出來,否則我也活不成了。”他頓了一頓,這才腼腆小聲道:“師妹,你現在的衣服……還是找個地方換一下為好。”
沈笙這才想起來,他之前在幻境中把自己的袍子給撕碎了。
“多謝師兄。”他大咧咧剛走兩步,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立即裝出嬌羞的樣子,捂着臉跑到柳青蕪身邊。
柳青蕪此時才剛剛蘇醒,臉上還有些煞白,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沈笙身上,随即便把目光落到江東流身上。恰巧之時,江東流的目光也從這邊掃過,落到柳青蕪身邊時,又猛得收回,有一瞬間的愣神。直到身邊的師妹連叫他數聲,他才回過神來。
看來,兩個人在這地洞中,共同經歷過一些什麽事。當時,沈笙神經大條,也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顧泓冷眼旁觀,背着手默默走到池邊。
“師兄,你說那條蜃龍是被這萬蛇窟裏的毒蛇反噬而死的?”
江東流道:“正是。不知師弟還有何見教?”
顧泓道:“見教不敢當,只是有些疑問。雖說這條蜃龍奴役此地的蛇族,但依我看來,此地的蛇族也得益于他的庇佑,又怎麽會……”
他的話,還卡在喉嚨裏沒有說完,旁邊便立即有女子接話。
“他們那些蛇族血冷,哪裏知道什麽道義。一旦有了可以增加自身修為的機會,哪裏還能放過。再說,那條蜃龍的額角顧師叔也都看了,沒什麽問題,師兄何必一直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這位女弟子一開口,那些圍着江東流的女修也都叽叽喳喳附和起來。顧泓一向不大會應付這類場合,也頗感頭疼,頓時便閉口不言。
從萬蛇窟回來之後,沈笙住着的小院子便經常有無相宗的弟子前來拜訪。
那一日,沈笙剛剛從床上起來。便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沈笙打開門,門外站着五六名無相宗的弟子,為首的那個弟子,沈笙覺得有些眼熟,卻不知道是在哪裏見過。
對方見他一臉疑惑,不由自主出聲提醒。
“師妹,那日便是我領你進這個小院。你忘記了?”
沈笙這才恍然大悟,連忙避身,請幾人進來。
後面那幾個弟子你推我搡了好一會兒,才擡腳邁進屋子裏。沈笙看他們如此扭捏,心中對他們的來意也猜出分。這些人,八成是來借錢的,他以前向他大哥要錢時,也是種神态。
幾人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與沈笙面面相觑。最後,還是領他進這個院子的弟子率先開了口。
“師妹,此間小院畢竟偏僻。恰好,宗門內也有空房子了,不如師妹搬離此處。日後,我們也可就近互相照應。”
一名弟子立即站起身,“師妹,正好我那兒也有空房子。不如,師妹去我那裏。”
另一名弟子也連忙起身打斷,“師弟,你不是說你最喜歡清靜嗎,你那空房子擺在那裏多久了,不知道積了多少灰塵。師妹,還是去我那裏吧,聽說師妹愛吃糕點,我每天都可以早起,去給師妹做飯。”
原來不是借錢的,沈笙略有些失望。婉言推拒一番,說自己已經習慣住在這裏了。那幾名弟子畢竟臉皮薄,被他拒絕之後,便找個借口趁機溜走了。
沈笙扶着門框,沖他們揮了揮手再見,那幾個少年頓時又興奮起來,也朝他用力揮了揮手。
送走他們,沈笙剛剛關了門,不小心用力太猛,門板被震掉一塊。
沈笙彎腰撿起那片木板,一片衣角進入他的視線,沈笙一擡頭,就看到顧明軒板着一張小臉,眼中流光閃動。
作者有話說:
我,是不是寫崩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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