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當時沈笙回到蒼梧山, 見到了自家大哥,便将在明安村遇到的嬰靈,和長守村遇到的那個少年的事都說了一番。看來, 大哥是回到空桑山之後, 便将抽調一些人手, 去查嬰靈之事了。
“說起來,怎麽沒有見到顧明軒。以往你每次出現,他總是會對你冷嘲熱諷一通。”潘淵環視四周, 沒有看到顧明軒身影。
“罷了, 還是正事要緊。那個嬰靈逃走之後, 一路向南而行。那些玄門弟子便跟着那嬰靈往南。剛開始那嬰靈還撿着一些鄉野民居行兇,手法也跟在明安村一樣。那些屍體雙膝彎曲,雙手向上, 腦袋以一種根本不可能的方式, 埋在雙腿之間,呈現一種詭異的跪拜的姿勢。與民間百姓去神廟裏拜神像時的姿勢差不多, 卻更虔誠。是把自己整個身體, 以及靈魂都作為供品, 供奉自己所相信的神明。而且, 自始自終, 屍體僵硬的面容上面, 都挂着心滿意足的微笑。”
沈笙道:“看這種情況,那個嬰靈好似是和某位邪神達成了交易。嬰靈殺人供奉, 那位邪神則會給嬰靈增加鬼氣。據說,鬼氣越大嬰靈的靈力也就越大, 也就會越兇殘。”
潘淵心裏一陣後怕, 一拍手。
“正是如此, 到最後,那只嬰靈也不選擇山野村民,而是在一個頗有規模的小城開始大肆行兇,玄門弟子趕到時,城裏的居民已經死傷大半了。原先是那個嬰靈在前面跑,玄門子弟在後面追。待那個嬰靈屠滿大半個城時,鬼氣大增,情況便不一樣了。那些玄門弟子多半折在此處,據說當場斃命的就有幾個族內的新秀。”
沈笙驚呼一聲。這些玄門弟子能在空桑山任職,在本門宗族內,已經算得是姣姣者。這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那個嬰靈成長速度卻如此之快。
潘淵道:“看來将柳橋風的原身投入煉化爐裏之後,長老會便會着手處理此事。否則出現一個邪神那便麻煩了。”
他們在這邊談論起嬰靈這件事兒,廣場上已經架起巨大的銅爐。一些玄門弟子正在拼命往裏面添木炭。
潘淵沖沈笙神秘一笑。
“你知道那柳橋風是怎麽被你哥哥和郁雷打敗的嗎?”
沈笙道:“這事你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怎麽今日又問?”
潘淵道:“我調查起屍的途中,曾經回過一趟北鬥宗。你大哥和郁雷給那魔頭致一擊的時候,我大哥也正巧在旁邊。據說那個魔頭全身上下,每一片鱗甲都修煉得堅韌無比,尋常仙劍自然難得傷他半分。但是,那個魔頭身上有一條致命的缺陷,而你大哥剛好看到了那個缺陷,這才得了手。”
沈笙頓時被勾得好奇心大起。
“什麽缺陷?”
潘淵這時也不賣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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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橋風的腹部有一道傷疤。”
沈笙心頭無端得一跳。
潘淵攤手道:“想不到吧,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反應跟你一樣。那柳橋風據說是落雨街裏長大。看來他少時,腹部曾受過嚴重的傷。以致于他後來修為大增,也不能彌補這道傷疤所帶來的缺陷。唉,只可惜。現在落雨街已經不見了,否則混入落雨街,向街裏的老人詢問,也略微能打聽出來柳橋風的身世。”
沈笙腦中無端便想到江源致。其實龍族身上還有一個弱點,那小腹往下三寸的地方,便是幾片柔軟的鱗片。這個弱點不僅是龍族有,別的宗族也有。只是因為玄門中人修煉的時候,往往會疏忽那處。
玄門鬥法的人,也不會常常盯着別人的下三路。因為這樣,會顯得過于……猥瑣了。
潘淵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不過,柳橋風這個人可不能按照常禮論之。待會你哥把他投到煉化爐之前,我得去看看,他那玩意上會不會也會附着堅毅的鱗甲。”
沈笙覺得這百年不見,潘淵好像也變了不少,比以前更猥瑣了。
“哎喲,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再說,我們都已經成年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種事,都沒有經歷過?哈哈。你不會連春宮圖都沒有看過吧!”
潘淵的笑聲很大,沈笙有些局促。擡頭看了一眼四周,好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煉化爐那裏。
沈笙道:“自然是看過的。”
潘淵盯着沈笙,一字一句道:“看你那樣子,分明就是沒看過。我說,你當年為了追柳青蕪可是錯過了好多樂趣。”
沈笙道:“是讓自己變得更猥瑣的樂趣嗎,那我還真不想有。”
沈笙說沒看過春宮圖,也不盡然。他們本身都是天地間各種靈物,只不過有了靈智,修了內丹。得到民間百姓的信仰供奉,有了人的形态。但這并不能說明,他們擺脫了身為動物的一種本能。
他們也有類似于動物那種發情期,只不過他們羽族受此類的影響較小,沈柏川也不會告訴他這些。但是在無相宗便不一樣了,春天一到,他明顯感覺到無相宗的弟子明顯亢奮了不少。
他當時好奇也聽了一耳朵。某天趁着和顧明軒下山的空檔,将他支開,自己去買了兩本春宮圖。當時書店老板看他的打扮,還特意給他用細絹包好。臨走時還暧昧朝他眨了眨眼。誰知他回到無相宗趁着四下無人把那書打開,翻開後看到的第一眼,就被書中交纏的人影吓到了。
後來,那兩本書便被他踢到床腳下。
不知道顧明軒後來有沒有發現。沈笙一想,如果顧明軒整理他東西時,發現了這兩本書,那對他的厭惡估計要比此時再增加十倍不止。顧明軒不把他住過的房子燒個精光,就算好的了。
沈笙剛想回話,眼角餘光忽然間就掃到了自己旁邊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剛才和潘淵說的那些那混話,要是被她聽了去,他倒不是覺得有些害臊,而是覺得冒犯了別人,污了別人的耳朵。他剛想起身向那名女子道歉,卻見那女子目光有些呆滞,看着他的時候,眼神飄乎得厲害,視線也沒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時,空桑山一名領路弟子氣喘籲籲得跑了過來,他一把擦掉額頭上的大汗。
“徐姑娘,你走錯了,你的位置不是在這裏。”
這時,那名女子聽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才略微有些反應。仍舊是有些呆滞得從座位上起身,跟着那名引路弟子走了。
“怎麽?看傻了?”
沈笙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只是覺得我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她,覺得甚是面熟。”
潘淵道:“要不是看在我們相交的份兒上,知道你對你柳師姐,情深似海。聽到你這話,八成把你當成哪家的浪蕩子弟。不過,你看她眼熟也不奇怪,當年我們那一屆仙盟會試,她也有來。你也看出來了,她這裏有些不對勁兒來了。”潘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沈笙道:“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潘淵道:“确實出了一些意外。這名女子姓徐,名素秋。出自秋水門。”
沈笙神情一頓,有些不确定得重複道:“秋水門?”
潘淵道:“不錯,正是被柳橋風一夜之間連夷三族中的一族,原身是只雪貂。秋水門在三族中間,實力最弱。柳橋風也是最先對其開刀。說來也巧,柳橋風發難時,這位女子恰巧去了她祖母家中,這才躲過一劫。人事無常,其餘二族實力比秋水門強勁不少,神廟也比秋水宗多上數倍不止,但是卻沒能留下來一個活口。”
“這名女子聽到噩耗,趕回秋水門的時候,正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當場就吓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就變成這副樣子了。腦袋時而清醒時而渾沌,清醒時就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混混沌沌的時候,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這次柳橋風伏誅,她也算是大仇得報了,怎麽能不來親眼看着仇人飛灰煙滅。”
沈笙閉關之前,還沒聽說過有柳橋風這號人。此次出關,好像所有的事,都能與此人牽扯上聯系。
明安村那個神秘的畫像。用活人祭祀的嬰靈,長守派的滅門。所有事情的背後,好像都有一個人的影子。
這時,一名弟子看火燒得差不多了,整個爐身都被燒成一片炙紅之色。一名年輕弟子将手中的金石抛至爐鼎的上方,那塊金石便好似一片雪花落入熱湯之間,傾刻間便無蹤無影。
郁雷見狀,伸手一揮。
一道閘門輕輕打開。從閘門裏走出來十數匹駿馬,馬車後面拖着一個數丈高的木板。一條渾身覆滿黑色鱗甲的巨龍被數十條捆仙索鎖住。黑龍的小腹被用小臂粗的木樁子牢牢釘在身後的木板上。
潘淵道:“本來長老會是想再多用幾根追魂釘,釘在柳橋風的身上,可無論他們如何動作,那根木樁子就是戳不透堅硬的鱗甲,這才作罷,改用捆仙索替代。”
龍族可時隐時形,大者可以遮雲蔽日,小者隐于介子。江東流身死時,他的龍尾幾乎将長守山整個階梯鋪滿,而眼前這條小黑龍左右不過柱子粗細,看來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變化,就被沈柏川一劍解決了。
眼下這個銅爐,應該就是專門為柳橋風量身打造的。
駿馬拉着那塊木板緩緩前行,厚重的木板與地面碰撞出難聽的「咔咔」聲,停在了審判臺的位置。
以往都是由郁雷在這兒主審的,在此判定各族犯人有罪無罪。但柳橋風停在這兒,顯然不是因為他身上還有什麽争議的部分。柳橋風惡貫滿盈,早就是不争的事實,他的屍身之所以停在那兒,供人洩憤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這個地方是最混亂,也最容易接觸到柳橋風屍身的地方。倘若柳橋風真的奪舍重生,肯定不會錯過機會。
潘淵道:“你說柳橋風好歹也算個人物,死了就死了,還被這樣糟蹋,什麽人都能上去踩一腳,這樣做反而損了自家的風度。”
沈笙的目光從幾名站在人群外圍的弟子收回,聽到潘淵這一句話,剛想出聲贊同。但他轉念一想。殺了自己親朋至愛的兇手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就算是再做出一些過份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時,那條黑龍身邊已經圍了好幾層的人。這群人身形各異,有的人伸手去摸那些堅硬的鱗甲,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鋒利無比。有的則是發洩着心中的憤恨,朝那條龍身上吐口水。
那條黑龍斂眉低目,兩條龍須被一陣微風吹得搖搖晃晃,竟好像是在呼吸一般。
潘淵站起身,剛想往審判臺的方向走,胳膊立即被沈笙拉住了。
“你不是說你不恥玄門這種形似鞭屍的做法,怎麽還去?”
潘淵立即拂了沈笙的手,“我只是想看看,柳橋風那玩意上面會不會真的附着鱗甲。”
沈笙扣住潘淵的手沒松。感情他還沒有忘記這茬。
潘淵有些無奈。
“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你難道就不好奇?”其實沈笙是有些心動的,龍族和羽族修煉的方式不一樣。雖說玄門比試的時候,不會老盯着別人的下三路去看,但難保有心機叵測之人。他要不要提醒江源致,讓他連那地方也順便修煉一下。
趁着沈笙愣神的功夫,潘淵掙脫他的掌心,往人群那邊擠了過去,不多時便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潘淵嘆了一口氣道:“那個柳橋風真不愧是落雨街長大的,除了腹部以前受過傷的這條破綻外,當真是毫無缺點。”
沈笙在心中立馬掏出小本本記下,回去之後提醒江源致,讓他不要忘記了那處。
作者有話說:
哎,師叔有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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