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沈笙耳邊傳來柳寂的一聲輕笑。
“原來, 你是沈柏川的弟弟。”
沈笙猜測,既然他能看到這個男子的記憶,那麽對方也可能通過他的記憶, 知道他的身份。
“看現在一副仙風道骨, 大氣凜然的模樣, 誰能想到他會使出這麽陰損的法子。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沈笙忍着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疼痛,拼命想奪回自己身體的主動權。有好幾次他都已經差一點奪過身體一些的動權,可是沒過多久, 沈笙像是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雙眼一黑, 昏了過去。
沈笙本以為他一睡, 就再也醒不過來。直到唇上傳來一絲溫熱的觸感,他猛地驚醒,從地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
沈笙眼睛有一瞬間的眩暈, 以至于他在這裏看到眼前這個人時, 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在做夢。
“你是江源致還是柳橋風?”沈笙的聲音有些不大确定。眼前的這個人确實是江源致的身體,但沈笙如果沒記錯的話, 他應該還沒找到江源致的魂魄, 就被那個男人用玄術迷住了心智, 拉進了血海, 想要搶奪他的身體。
柳橋風單膝跪在他面前, 表情有些揶揄。
“自然是我, 你在想什麽呢。”
沈笙一聽到說話的口氣,立即明白眼前這個人是誰了, 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往外推他。
“誰……誰讓你進血海的, 血海的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你怎麽還用江源致的身體, 你原來的身體呢。”
柳橋風被他推了, 卻也不惱。
“現在四周可都是血海,你把我推到哪兒去呢。再說,我如果不來,你此時就沒命了。”随即他又笑了。“師叔不必擔心,我原本的身體藏得好好的呢。”
經他這麽一提醒,沈笙還想起有些事沒問他呢。他四下一望,這才發現他站着的地方不過是只有數丈的一個海中小島。血海中央怎麽會有這樣一座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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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橋風像是看出了沈笙的困惑,道:“傳說星月派的掌教仙逝之後,他的弟子在收斂他的屍骨時發覺他的屍體格外得輕,因此便懷疑掌教的身體是被血海裏的兇魂駐空了。但現在依我看,他是将自己的一半的血肉,化成了這個小島。好方便他在血海之中尋找自己道侶的魂魄。”
聽他如此說,沈笙蹲下身,撫摸腳下的泥土。一個人的道行再高,肉身所化畢竟和真實存在的還大不一樣。
“柳寂呢?”
聽他提起這個名字,柳橋風神詭異得看了他一眼,這短暫的一眼立馬被沈笙察覺出端倪。
“你知道他?你姓柳,他也姓柳,你們又是同族,這個人會不會和你有什麽淵源?他會不會是你爹?”
柳橋風搖了搖頭。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很有可能是我們龍族的長輩。原來方才和你在水下搶奪那身體的那個人是他。”
“他怎麽樣了?”
柳橋風道:“應該已經逃了。”
沈笙有些狐疑,“他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個身體,還我大哥有些恩怨,會這麽輕易放棄?”
柳橋風道:“你真要我說?”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兒打啞謎。”
柳橋風道:“其實方才他已經占據了你的身體,只不過被我識破之後,用了一點手段他便落荒而逃了。”
沈笙心裏立即升起了不好預感。
“他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麽?”
“也沒有什麽,他可能是看到你記憶,見我之後,對我又親又抱的。但我知道,師叔你是不會對我這樣做的。因此我便懷疑他可能只看了你前半段的記憶,沒看到我們反目成仇時的記憶。只是,他太過想離開這裏,表演得十分誇張且拙劣。”
沈笙:”……“靜默了好一會兒,又聽柳橋風道:“雖說那個人行是誇張一些,但也是根據師叔的記憶來進行拙劣的模仿。師叔,原來你是想對我這樣嗎?”
沈笙頓時覺得腦殼有些疼,又重新躺地上,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和柳橋風對視。
“我們先休息一會兒,恢複一些體力,在血海之中耽擱越久,于我們越是不利。容我先想個找出江源致魂魄的法子。”
柳橋風就在沈笙的旁邊坐下道:“你先好好得睡上一覺,餘下的事情交給我就成了。”
“你有辦法?”
柳橋風點了點頭。
“有,不過不能現在就告訴你,免得你因為太過興奮而睡不着覺。”
柳橋風沒有說假話哄別人開心的毛病,既然他說有辦法,就一定會有辦法。這一覺,沈笙睡得格外的香甜,等他醒來的時侯,頓時覺得身上輕松了不少。
“快說,你有什麽法子能在血海裏找到江源致的魂魄?”
柳橋風道:“其實法子也簡單,這具身體還有江源致的一縷殘魂,只要我跳進血海,同一人的魂魄之間有會奇妙的感應,如此一來,不需要花多長時間便能找到你那個好侄子的魂魄。”
血海是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柳橋風卻要自己往裏面跳。
“不行!血海裏那些魂魄會拼命搶奪這具肉身,到時候不僅江源致沒能救上來,怕連你也要折進去了。到時候,鬼知道這具身體裏的人到底是誰。”
柳橋風道:“我向來是不會做沒有分寸的事,我這條命是我姐姐給的,我還沒活夠,不會白白浪費的。”
柳橋風站了起來,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塵土。
“師叔,話就先敘到這裏,有什麽話我們到外面再說。”
柳橋風站在小島的邊緣往下面一看,就看到許多誇張扭曲到變形的嘴臉。那些不知死了多久的魂魄似乎是知道柳橋風想要做什麽,争先恐後得擠在一起。原本還算平靜的海平,頓時掀起十數丈高的巨浪,仿佛随時能将這個小島傾覆。
柳橋風閉着眼,跳進血海。
沈笙趕過去,向下一望,只看到柳橋風大張着雙臂像是在迎接什麽。沈笙耳邊傳來的全都是那些兇魂,興奮到有些癫狂的尖叫,刺得他耳膜生疼。
柳橋風的身子越來越往下沉,到最後沈笙只能看到裏一個小黑點兒了。
沈笙心裏突然有些後悔了。
柳橋風說沒事會不會是在騙他。他明明知道柳橋風會跟着他來到血海,只是因為喜歡他。但他卻肆意得用着柳橋風對他喜歡,讓他做了那麽危險的事情。
只不過在他眨眼的瞬間,他之前一直緊緊盯着的那個黑點兒,竟然消失不見了。
沈笙繞着小島又轉了幾圈,卻始終再也沒有看到柳橋風的身影。
沈笙又接着叫了幾聲阿橋,到最後聲音裏竟然帶着一絲顫抖。沈笙想也不想,正想要深吸一口氣紮進血海時,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師叔,你哭了。”
沈笙猛得回頭,伸手摸了摸臉,他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柳橋風不知何時立在他的身後。沈笙再也控制不住,一頭紮住柳橋風的懷裏。
“你剛才去哪兒了?吓死我了,下次可別再這麽幹了。”
柳橋風雙臂環着沈笙,任由沈笙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胸膛上,用袖口不着痕跡地擦了擦唇角溢出來的鮮血。
“我剛才好像是看到我姐姐了,不是故意突然消失害你擔心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姐姐?”
柳橋風點了點頭,“可她好像已經不認識我了,我連對她說聲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了。”
柳橋風展開閉合的手掌,一道模糊的人影就出現在他的掌心,正是江源致的魂魄。
如今,江源致的魂魄已經找到,他們多留在兒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
當下,沈笙便扶着柳橋風踏上折扇。柳橋風像是累得站都站不住,沈笙讓坐在自己身後,将他的雙臂交叉擺在自己胸前。
“阿橋,你出去之後想做什麽?”
半晌是,沈笙才聽到柳橋風回道:“不知道,我現在的眼皮很重,可能會先睡上一覺。我聽你喊我阿橋,很開心,你再多喊幾聲。”
“阿橋。阿橋。”
柳橋風将頭輕輕擱在沈笙的肩膀上。
“師叔,我現的頭有些暈。我想先睡會兒,等回到陽間,你再叫醒我。”
畢竟是剛才血海中出來,沈笙也沒有懷疑,只道:“你先放心得睡着吧,等到了地方我會叫醒你。”
等折扇沖出去法陣時,沈笙心裏頭豁然一松,剛想開口卻發現背後一空,他低頭看去,原本搭在他胸前的雙臂不知道何時消失不見了。
原本一直等在陣法外焦等待的月閑看到沈笙坐在折扇從陣法裏沖出來,心裏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他按照柳橋風所說,專撿僻靜人少的地方去尋找沈笙的蹤跡,果然沒過多久,便在不遠處一個廢棄的山洞中,找到沈笙用朱砂畫出來通往血海的法陣。
他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這個法陣,生怕從洞頂滾落下一個小石子,破壞了法陣,這樣沈笙就很可能永遠困在血海裏出不了。萬幸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他只過了三天。
“小公子,你怎麽樣了?”
他見沈笙只是略略削瘦一些,身上也沒受任何一處傷,但畢竟是剛才血海裏走出來的,還是留一個心眼子。
“你知道我是誰嗎?”
誰料沈笙壓根就沒空理他,而是想打開法陣,再回到海裏去。
月閑吓了一跳,他反應還算是機敏,一下子就抱住了沈笙的腰。
本來打開這個法陣就要消耗自身一半的靈力,現在還要回去,這條命是不想要了。
“阿橋還在血海裏面沒有出來,我要回去找他!”
“小公子,你冷靜一點。柳橋風或許也跟着你一起出來了,只不過這裏法陣是你布下來的,所以你從血海中出來之後,就被直接傳送到這裏。而柳橋風應該是被傳送到他布置的法陣那兒。”
沈笙聽月閑這麽說,心裏頭才稍定,他剛才一瞬間竟然被恐慌沖暈了頭腦。
月閑觑着沈笙臉色道:“柳橋風沒出來,跟你又有什麽關系,他雖說這次是因為你才跟着下血海的,可歸根究底,你為什麽要下血海,還不是為了要救江源致。為什麽要救他,還不是因為柳橋風奪了他的舍,你也不必心懷愧疚,這本就是他應該做的。”
沈笙邊往外走邊道:“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其實,你也不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以直一來,一直都是你在幫我,我卻沒有為你做過什麽。”
月閑跟在沈笙身後。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我也不是因為你對我好,才想對你好的。”月閑忽然閉了口。
沈笙此時已經走到洞口,半晌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他一回頭,正看到月閑直勾勾得盯着自己的後背。
“小……小公子。你的肩膀上,有……有血跡。”
沈笙下意識得摸向自己肩膀,觸手一片腥紅,剛才柳橋風的腦袋就擱在上面。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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