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每一聲“聽聽”痛入骨髓...)
閃爍的路燈驟然熄滅, 心口轟然塌陷一角,她顫抖着,快要喘不過氣。
葉聆聽難以抑制的抽噎着, 眼淚凝成斷線珠子一顆顆墜落, 視線模糊到再也看不清:“你騙我。”
霍謹行握拳的雙手多次擡起, 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兩人站在原地,明明相隔咫尺, 他卻狠心用最鋒利的武器将連接的中間線斷開, 不留餘地。
冷清月色散去,天空只剩幾顆寥落的星,跟那束微弱的燈光一樣,随時可能消失蹤跡。
她不再祈求, 霍謹行也不用拿那些狠話刺她,最終誰也沒有開口。
手指拭掉眼淚,葉聆聽蹲身脫下輪滑鞋, 起身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哭不鬧, 安靜轉身離去。
男人狹長的眸微斂起, 掩住充滿血色的眼。
“砰——”
緊握的拳最終忍無可忍砸向堅硬冰冷的鐵杆,安寧的沉寂夜色徹底被打破。
別人有父母引導呵護, 她沒有。
別人有親人維護, 她沒有。
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他不夠好, 沒能早點發現, 沒能及時引導, 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葉聆聽那麽小的時候來到他身邊,無條件的給予他依賴和信任。
時至今日, 如果連他也分不清對錯放縱她沉淪,那麽這世上,還有誰能成為她堅不可摧的後盾。
二樓那間卧室亮起燈光,霍謹行駐足原地,夜風無情吹散一聲飽含痛苦的呢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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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
聽聽,葉聆聽,是他賦予給那女孩的名字。
那樣動聽的名字,像纏繞在他心尖的魔咒,每喚一聲,痛入骨髓。
卧室裏,揉亂的紙團丢了一堆又一堆,葉聆聽毫無章法的書寫着刻在腦子裏那些佛系心經,可是沒用,全部都沒用。
說什麽靜氣凝神,全是假的!
許知恩接到電話趕來蘭亭水榭,暢通無阻進入房間,眼前的一幕令她震驚。
桌邊堆滿的墨色紙團,葉聆聽像是不知疲憊重複着這樣的動作,表情無悲無喜,殘留的淚痕早已看不清。
“聽聽。”許知恩輕腳輕手踏進門。
握筆動作一頓,葉聆聽擡頭注視着迎面而來的好友:“你怎麽來了。”
“霍謹行突然聯系我,說你心情不好,拜托我來陪陪你。”許知恩實話實說,關閉來時虛掩的門。
“他想得可真周到。”葉聆聽冷嗤一笑,繼續低頭寫字。
該怎麽稱贊這個男人的理智呢,知道她會傷心,所以請她的好友過來安慰?
誰教他的辦法?
這招對別人或許有用,但她從不認為跟好友哭訴就能讓自己的私心得到慰藉。
許知恩邁出腳步,慢慢來到她面前:“你倆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這不難看出來。”葉聆聽頭也不擡,讓別人辨不清情緒。
許知恩還不太清楚發生什麽事,從兩個當事人的反應隐約猜測到幾分,試探性問:“他知道了?”
“是。”葉聆聽毫不遲疑。
許知恩擰起眉頭,幾乎猜到結果,幹脆直接求證:“然後拒絕了?”
“沒錯。”葉聆聽承認得很幹脆。
許知恩深吸一口涼氣:“所以你需要我安慰嗎?”
“安慰能讓我達成心願嗎?”葉聆聽随口反問,桌面上鋪好的紙張逐漸顯現濃黑墨色。
“不能。”許知恩也是直話直說,手掌按在桌面,“不過安慰或許能讓你心裏好受些。”
葉聆聽驀然擡頭,嗤笑一聲,将對話時寫下的兩個字遞給她:“我只想得償所願。”
許知恩展開白紙,擡眸掃她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相交多年,有些話不說也明白。
每個人都有固定的行為模式,葉聆聽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她有自己的纾解方式。
人一旦忙碌起來,注意力就會被轉移,葉聆聽飛去另一座城市跟另外五名常駐嘉賓錄制《迷城逃生》第三期。
在做任務闖關和分析線索解密時,葉聆聽體現出的冷靜非一般女孩所能及,甚至有許多平常不太注意的知識,她都能答出來。
逐漸掌握這個節目的游戲規律之後,六人組的默契和邏輯思維都有所提升,關系也從陌生變得融洽。只是他們發現,除了面對鏡頭,葉聆聽幾乎一個笑臉都沒有。
池傾提着一瓶功能飲料來到旁邊,把水遞給她:“最近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有嗎?”葉聆聽回頭就露出笑容,可惜笑意不達眼底,那瓶水也沒接。
關于私事,以他們目前的關系程度,并不足以刨根問底。
每個人都有秘密,池傾同她一起在石階坐下,也不顧自己一身白衣。
他用力擰開瓶蓋,放在旁邊,像是不經意的引出話題:“最近你參演的《浮世歌》在網上很火。”
“演員敬業,導演認真,剪輯師技術精湛。”葉聆聽像個沒有感情的敬業工具人,把整個劇組從頭到尾誇贊一邊。
一本正經的言論不禁逗笑池傾,他擡頭遙望天際,那裏雲海翻湧,心情一點一點沉靜下來:“你跟舒情打過交道,能否問下你對她的印象如何?
“舒情?”葉聆聽遲疑兩秒,淡漠道:“不熟。”
抛去曾經的故事,她跟現在改名叫做舒情的女藝人确實不熟。
沒想過會從池傾口中聽見那人名字,葉聆聽面不改色,飄來一記眼神:“你對她有意思?”
“別誤會。”池傾連忙解釋:“我跟她并不認識,有些其他方面的原因,或許會産生交集,你們曾在同一個劇組拍戲,所以問了一句。”
“哦。”其實她也沒多想。
那種反應大概是因為經常聽段雯八卦,條件反射的。
無論什麽事情,葉聆聽都表現得興致缺缺,但當他們試圖去開解時,又會發現葉聆聽思維邏輯缜密,完全沒有被情緒左右而迷茫的樣子。
趙柯昱靠在石柱旁邊,單手摸着下巴深深思考,皓羽弟弟抱着廣告商的飲料走過來,跟他站在同一位置:“昱哥,你看啥呢?”
“看你姐。”起初黎皓羽喊葉聆聽學姐,經過幾期節目錄制,黎皓羽已經自動拉近關系,直接喊“姐”,大家也逐漸習慣。
黎皓羽當即跳腳,一副警惕的眼神射向他,趙柯昱皺眉啧聲:“你那什麽眼神?”
“檢測你是不是對我姐心懷不軌。”黎皓羽雙手抱拳,擺出正義姿态。
“哎。”被他防賊似的盯着,趙柯昱趕緊澄清,“我就是好奇,她不是才24歲嗎?感覺她的思想和行為完全不像。”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姐這人不僅智商高,做事也井井有條,只要她真正想做,就沒什麽辦不到的。”那麽厲害的人是自己直系學姐,弟弟頗有種自豪的感覺。
趙柯昱臉上笑意更甚:“這麽神?”
黎皓羽拍着胸脯保證:“那是,當初學姐在校內的名聲相當響亮。”
趙柯昱靠近兩步,悄悄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大背景?”
黎皓羽心直口快:“大肯定是大的,就是保密工作做得好,沒人知道具體身份。”
導演組似乎有意拉快進度,在綜合六人行程安排之後,決定集中錄制第四期和第五期。
葉聆聽幹脆沒回景城,錄完節目就在本地游玩,把自己全副武裝丢進人群裏,在城市熱鬧的喧嚣聲中看遍行人百态。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用虛假的滿足感去填補內心空缺。
江水拍岸,晚風寂寥,葉聆聽扶欄靠在那兒,只露出一雙漂亮眼睛沉浸在霓虹夜色裏。
很多年前,剛進入城市的她對一切新奇事物充滿好奇,僅僅是看到城市夜景,都足以讓她高興好幾天。她說喜歡江水寬闊,霍謹行就帶她去坐輪船,體驗她想嘗試的一切美好。
哪怕那人不在身邊,刻進骨子裏的記憶依然随處可見。
葉聆聽無意回頭,好似撞見一抹熟悉身影,一對牽着孩子的夫妻有說有笑從旁路過,視線被阻隔。
等她再次望去,眼前一片陌生。
是她入了魔障,産生幻覺了麽。
葉聆聽揉揉眼,坐在休息椅等待的小漁抱着外套上前:“聆聽姐,這裏晚上風大,你還是先把外套穿上吧,不然……”
突然想起什麽,小漁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聆聽主動取走搭在小漁臂彎處的外套抱在懷裏:“明天錄完第五期就回景城。”
“好的。”小漁立即去安排行程。
待兩人走後,男人從繁蔭的樹下緩緩走出來,左手腕上裹纏的紗布白到刺眼。
第五期的場地是一個充滿藝術氣息的舊樓,劇本中死者曾經也是個心懷夢想的女孩,六個嘉賓換上相應的角色裝扮走進舊樓,了解到關于那女孩的一生,入戲的岑絲絲哭紅眼,皓羽弟弟也沒能幸免。
這期節目錄制完氣氛有些沉重,岑絲絲在酒店房間一直回憶劇情,葉聆聽實在沒有跟她共情探讨的心思,找了個理由出去透氣。
那麽巧,又遇到池傾。
她沒打算跟任何人攀談,只想自己清淨,池傾卻跟了上來,沒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定距離。
“抱歉,不是故意打擾你,不過這期錄制完恐怕大家有段時間不會見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趁現在親口跟你商談比較合适。”池傾進退有度,讓人不排斥他的接近。
在确認葉聆聽不會趕他離開之後,池傾才發出邀請:“有興趣合作嗎?”
“你?”到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一個音樂制作人突然提出合作,着實令她感到詫異。
池傾是個聰明人,通過接觸了解到葉聆聽的性子,也不跟她吹那些天花亂墜的話,簡明扼要道明來意:“參與《迷城逃生》期間收獲不少靈感,我寫了一首歌,如果你願意,我想邀請你做新歌MV的女主角。”
“我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找她拍戲的、錄綜藝的絡繹不絕,她現在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調,穩穩紮根,緩慢前進。
“不要着急拒絕,你應該聽說過我對自己和合作夥伴的要求都非常嚴格,我看過你出道的舞臺,那種天生的表演力和渲染感十分稀有罕見,所以非常誠心的想跟你合作一次。”如果順利,雙方共贏的不僅僅是金錢和名氣。
葉聆聽垂眸,濃黑的睫毛顫了顫,沒再一口回絕:“我需要了解一下你的作品。”
池傾像是預料到她的反應,立即拿出二手準備,用手機給她投遞一封錄音文件,委婉道:“希望自己這首歌曲可以打動你。”
“具體事宜,如果你有意,回到景城我們可以詳談。”
葉聆聽回到景城,聯系的第一個人不是霍謹行更不是經紀人,而是荀姝。
上回荀姝介紹的設計師Anni很合她心意,新品發布會結束之後又向Anni約了兩套私人訂制,荀姝打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她想了想,說自己去取。
衣服成品依然令她滿意,三人幹脆約了下午茶,偶爾交流設計。
葉聆聽沒想到,當她踏進這扇門會看見付靜雅跟霍夫人。
付靜雅挽着霍夫人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雖然很含蓄,其親近态度看起來仿若母女。
春節時隐約提出的聯姻事件不了了之,付靜雅什麽是偶跟霍夫人關系變得這麽好?
荀姝從後面走來,輕拍她肩膀,葉聆聽收回視線。
荀姝也看見那倆人:“咦,看起來霍家跟付家真要聯姻啊?”
“聯姻?”她眸光微怔,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怎麽一副比我還吃驚的樣子。”荀姝想起她最近一直在外面奔波工作,恐怕沒精力關注這些事,也就随口講給她聽:“霍家不是跟付家提過聯姻嘛,大家以為這件事情沒有結果,不知怎的霍家又重提了。”
随着荀姝的聲音,付靜雅跟霍夫人已經相攜離去。
葉聆聽雙腳生根紮在原地,一瞬間,難以抑制的惡念湧上心頭。
眼神冷冽到可怕。
沒有結果是因為霍謹行不願意,如今重提,是他主動開口了嗎?
為了讓她死心?早點結束這段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付靜雅就是他口中“會結婚”的合适人選,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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