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向楓和簡業明閑閑地扯了很多東西,簡業明安靜地聽,最後很晚了,他忽然問向楓:“我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你确定喜歡我?”
向楓沒笑,只是想一想後嘆息似得回答:“誰知道呢,大概也就是好感吧,喜歡?好像談不上,動心?不知道呢……”
簡業明沒說話,向楓繼續說,有點像自言自語:“哎,業明,我想我大概沒你想得那麽輕浮,只是我不相信我還會對誰動心。這輩子我都不想再愛上什麽人,我只是想找個伴吧。”
“向楓。”簡業明依舊只會輕柔地喊一遍對方的名字,所有的情緒也都融在了這樣的輕聲呼喚裏。
“呵呵,業明,如果你還想和人愛一場,那就直白告訴我,我不會糾纏。如果也是和我一樣,希望找個伴,平平淡淡,對對方好點,晚上睡覺的時候暖點,不結婚不背叛……咦,我還以為我沒啥要求呢,原來還是這麽多,呵呵。”
“好。”
“恩?你這是算答應了?”
“恩,答應了。”
“呵呵,我是不是該興奮一下?為什麽我覺得這麽平靜?”向楓玩笑。
“我會對你好,不結婚,不背叛。”簡業明認真說。
許多年後,當向楓和簡業明再回憶起一開始所謂“找個伴而已”的動機,都覺得可笑,有什麽愛情能在一開始就預料到後來呢?一開始是好感,後來卻愛得濃郁,一開始只是說好做個伴,結果這一做誰知道不會是一輩子呢?
接過吻也上過床,兩人都沒矯情,晚上睡覺時自然便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簡業明做/愛的時候挺霸道,除了第一次之外,向楓發現他一直都挺霸道,平時古板而不會拒絕的男人,一到床/事上就不講道理,就連接吻都霸道,每次非要弄得向楓喘不過氣來才松口。
不過其實向楓真挺喜歡他床上這份霸道,因為平時習慣主動積極的向楓,一到床上就容易犯傻,他倒希望對方主動,因為如果要他主動,他一般都不會盡興。
簡業明也挺喜歡向楓床上這個蠢勁,白日裏的機靈去掉,床上的向楓簡單而直接,舒服了就喊,不舒服也喊,所有的要求都直接從口中喊出來,表情大多迷蒙而不确定,簡業明每每看到他這樣癡傻的表情就想把他弄哭,所以做起來就更加沒有節制。
第二天簡業明先起床給簡穗做好早飯,簡穗乖巧地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油餅發呆。簡業明一回頭,就見向楓出來了,睡眼惺忪,還打着呵欠,“穗穗早呀。”
簡穗擡頭,目光呆滞,小屁孩而已語調卻老氣,小大人似得,“幹爸,你和爹是什麽關系?”
“……”
“……”
向楓和簡業明都愣了,一方面因為簡穗這麽平靜地喊出“幹爸”和“爹”這稱謂,一方面還因為他的問題。
向楓徹底清醒了,簡業明開始懵了,簡穗依舊是呆呆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睛,被眼皮遮住了一半,看上去一副對這世界都絕望了似的淡定。
簡業明和向楓對視一樣,向楓走到簡穗身邊,而後一把揉在他腦袋上,“你這個小屁孩,竟然敢質問我們倆大人,小樣,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氣死你,急死你。”
簡穗任他蹂躏,也不躲,向楓揉完了,他就擡擡眼皮看一眼,而後拿起油餅開始吃。
向楓吐血:“穗穗,你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非常地欠揍。”
“你才欠揍。”簡穗這下,連眼皮都不擡了,向楓沖廚房裏的簡業明喊:“唉,業明,你兒子說我欠揍。”
簡穗擡眼了,不過也就擡了下眼,而後又低下頭去繼續吃,向楓想笑,接着他就聽到簡穗又說了一句:“告狀精。”
向楓徹底笑了,其實小孩和他爹一樣,也是個小氣鬼呢。
*****
程微晗很久沒和龐舟彥聯系了,聽說龐舟彥相親的那個女孩其實沒和他在一起,聽說龐舟彥申請調職,聽說他去了懷柔,聽說他在那邊幹得很好,聽說他又去相親了……
“是呢,都快三十的人了,再不結婚會被人說的。”程微晗拿着畫筆自言自語。
淩亂的畫室裏,程微晗笑得苦澀,最終,他還是沒有畫下去,已經将近一年了,他什麽都畫不出來,畫商已經催了好幾次了,而且兩個月後會有一個青年畫展,畫商已經做了很多廣告,程微晗看看面前空空的畫布,起身離開。
秋天的北京氣溫還算适宜,難得讓人覺得很舒爽,程微晗想半天,決定去看楓葉,不是都說香山的楓葉漂亮嘛,那就去看看吧,就當是寫生吧。
程微晗帶上了一個素描本,那是他剛開始學畫時從來不離身的東西。
北京秋天的香山公園裏,程微晗看着擁擠的人群輕輕嘆氣,風景确實是好風景就是人多了些,連帶看風景的心情都被擾亂了。
在路邊買了瓶水,程微晗決定離開。
仰着頭大口大口地喝水,他真的渴了。喝得急了點,最後一口不知怎麽就嗆到了自己,拼了命地咳嗽,連眼淚都快咳出來,嘴角還帶着水滴。
“你在這裏做什麽?”冰冰涼涼的聲音,鄙視的語氣,男人說話非常不友善。
程微晗繼續咳嗽,咳得彎下了腰。
男人依舊站他身邊,程微晗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冰涼刺骨。
終于穩住了,程微晗擡頭,聲音比那個人更冰:“哥,好久不見啊。”
“晦氣。”
“哥,這麽說話太沒禮貌了,你是程家大公子,沒有氣度可真是讓人着急。”
“哼。”男人轉身離開,程微晗追着他說:“哥,好久不見,不和我說會話嗎?”
“我只有一個弟弟,我們一家出來玩,你快滾,別讓我爸媽看見。”
“唉?你不是有兩個弟弟嗎?一個程微星,一個我。對了,你爸好像也是我爸吧?雖然不想攀高枝,但是哥,你我身體裏的血液有一半來自同一個人啊。”
程微天停下,狠狠瞪着程微晗,“我再說一遍,趕快滾,我不想他們的心情受影響。”
程微晗攏攏頭發,笑道:“憑什麽呢,這裏好像是向所有人公開的啊。”
“我會給你賬上打一筆錢,快滾。”
“嗨嗨,謝謝哥哥。”程微晗冷笑,這就是他們認為他賤的地方。
程微天走了,程微晗轉身離開。同樣是一家人,有人是天使,有人是魔鬼,有人過得如天堂,有人過得如地獄。這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畫商又打來電話催,程微晗一激動說:“解約吧。”
那邊卻愣了,許久才回說:“你好好休息,我下周再給你打電話。”
程微晗說:“下周也別打了,我畫不出來。”
對面又愣了,程微晗說:“我們合作這麽多年,我也不想解約,我和你們續約了兩次,不是我故意,是我就能走到這一步了。”
“這次的畫展你不用參加了,也不用解約,好好休息,想畫了,畫的出來了,就給我打電話。”
程微晗握着電話許久才說出一個“謝謝”。
是啊,這世界本來就沒什麽公平可言,就算如此,我們依然有很多要努力要奮鬥的東西,比如名望,比如錢財,再比如那份一起走過來才得到的友情。
心情莫名就好了,出了公園,程微晗順着一條小路往上走,漸漸就走到人少的地方,一顆巨大的楓樹擋住了身後喧嚣的人群和都市,面前是另一顆楓樹,仰頭,滿目的紅。
程微晗忽然想起日本那成片成片的櫻花,偶爾風吹過,雪一般往下落,美不勝收,“呵,何必跑那麽遠呢,北京也有這樣的風景啊,或許,這裏還更好看呢。”
拿出素描本,用最開始學畫時的稚嫩姿勢,一片片楓葉躍然紙上,明明是黑色鉛筆畫的,卻好似看得到那遮天蓋日的紅一般。
“真漂亮。”
程微晗轉頭,說話的男孩撓撓腦袋羞澀地笑了一下,板寸頭,清爽的面容,笑起來挺陽光,“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嗎?”
程微晗也笑一笑:“沒有。”
面前的男孩有些失神,程微晗的笑容太漂亮,比女孩還漂亮,男孩失神過後又說出一句:“真漂亮。”
程微晗起身離開,男孩追着他:“我想起來了,你是程老師,對不對?B大畢業的,你回學校做過演講,我記得。”
程微晗繼續走,男孩繼續追,最後程微晗煩了,“是又怎麽樣?”
“嘿嘿,沒什麽,程老師,我是屈陽,我們同學來寫生,老師,你過去指導指導我們吧。”
屈陽的笑容和語氣都很真誠,純淨得好似山泉一般,程微晗最後還是點了頭。
十幾個大二的美術系孩子們一起來寫生,女孩多男孩少,穿衣打扮都很簡單,程微晗卻羨慕他們的天真,如果沒有龐舟彥,如果不是同/性/戀,如果沒有程家,他想他是不是也會是個樂觀積極的人?
學生們很歡迎程微晗,男男女女都挺喜歡他,最後中午還一塊吃的飯。
他們都帶着吃的,程微晗自然什麽都沒準備,于是尴尬地坐在一邊,屈陽先給了他一個蘋果和一塊面包,而後十好幾個孩子一人給了他兩樣東西,結果他面前吃的比其他人更多。
下午一群人笑笑鬧鬧地說玩游戲,至于玩什麽,一直沒有定下來,女生說玩殺人游戲,男生說玩國王游戲,最後他們一致看向程微晗,程微晗沒好意思說他不知道什麽叫殺人游戲也不知道什麽是國王游戲,于是他小聲回答:“不然,丢手絹?”
最後一群人真的玩開了丢手絹,輸的人要演節目,程微晗被他們抓着唱了兩首歌,最後還背了五首唐詩,唱歌還好至少能應付,背詩就慘了,高中時還知道什麽叫唐詩,現在讓他背,他差點湊不出五首來。
玩完游戲,一群人都累了,幹脆攤手攤腳地躺在草地上,天空高遠,有女孩說:“七月八月看巧雲,現在我們按陰歷來算,正好是看雲的時候。”
“恩,那邊,有點想兔子,有沒有。”
“呵呵,還真有。”
“這邊,很像馬桶,哈哈哈。”男生們也加入進來。
“這個,看着像一部固定電話,旁邊那一點是話筒,像不像?”
……
程微晗看着天空,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聲中,心情慢慢沉澱,等他們都沉默了,程微晗說:“你們覺得我适不适合當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心疼程微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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