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成為我的女主角7

安娜最近又開始失眠了,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當她好不容易入睡的時候，就開始做夢, 每天都在做夢, 斷斷續續的。

夢裏的自己叫邱琪，是個男人。他很冷漠, 也許這裏應該換成我。

我很冷漠, 情緒這個詞就像從自己的身體剝離開來一樣, 我很難有情緒波動，很難對什麽事情産生興趣這種奇怪的感覺。

我一般會在每天晚上出來，有時候只是無意識的到處逛逛，看看湖, 看看石頭，折一根枝條做成圓形的樣子，坐在石凳上看着一群小孩開心的玩耍。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為什麽要彎曲嘴角, 不累嗎？

我在腦中搜索相關信息，彎曲嘴角是因為開心，那開心又是什麽？

真是奇怪的東西, 那些東西真的存在嗎？

我每天無所事事, 只是有種感覺, 或者說，只是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我應該出去看看。

但是要看什麽？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個聲音也沒有明說。每次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那個聲音就消失了。

真是讨厭, 話都不會說完的嗎？

在我又一次回過神來, 已經遵循着腦海中的聲音走了出來, 不由有些煩躁的皺皺眉頭。當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身子不由一怔。

讨厭為什麽我會這麽想

我的注意力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比起又一次出門的煩躁，這一個發現更加吸引我的注意。

原來這就是讨厭的感覺嗎。

那喜歡和開心呢？那又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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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海中浮現這兩個名詞，象征着正面情緒，是健康心理的表現之一。

喜歡。世界上最美好的暗戀，火熱熱讓人瘋狂的熱戀，還有其他形式的喜歡，這都是什麽感覺呢？

我突然有些想要明白這些感覺，但是這只是一個空蕩蕩的目标。我并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對具體的行為更是一概不知。

我依舊每天晚上都在外面晃蕩，漫無目的，但是開始下意識觀察那些情侶。

為什麽要手牽着手

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手放在另一個人的腰上，那樣不熱嗎？

兩人纏在一起也會對身體行動造成不便，如果遇到了搶劫或者偷竊，不利于及時反應，會很麻煩。

平常的晚上，就在我煩惱這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女孩出現了。

她染着紫色的頭發，看到我的第一眼的表情就很奇怪，整個人呆呆的，看起來好蠢。

無關緊要的人。

我在心裏給對方留下第一印象的标注，然後把它抛到腦後，就像用鼠标點擊了一鍵清空，所有相關資料清零。

這是我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沒用的信息及時處理，這樣才能留下足夠內存，讓我能夠有更多的容量思考問題，以至于在那些奇怪的感情問題上不會死機。

死機，真是一個可怕的詞。瞬間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第二天晚上，我被搭讪了。

應該是這麽形容，原諒我只能找到這麽奇怪的詞來表達，心情很……複雜。

是一個紫發的女孩。她跟我打招呼，跟着我，在走路途一直想要和我說話，問我的名字，還企圖挖掘更多的私人信息。

看着對方不斷變化的奇怪的表情，無法分析，我明智的選擇沉默。

第三天，第四天……

之後每一天我都會遇到她，她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樣，每天只要見到她，她就一直不停的說話，說話。有時候說自己的經歷，有時候問我一些問題。

仿佛知道我不會費勁記這些東西，她每天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知道我是誰嗎？”

然後接着說，“你可以叫我小言，我喜歡別人這麽叫我，會顯得很親近。”

親近真是奇怪的人。

不過她的每日問話是有效的，至少讓我記住了這兩個字。之前來不及删除就被迫重新打印在腦海，現在則是懶得删除了。

後來有時候她說話，我也會回幾個字，大部分只是一個字。

直到有一天。小言在我面前站定，說了一句話。

男朋友那是什麽。

翻了翻記憶。哦，原來不是男性朋友，而是情侶啊。

我看着小言的頭頂，或者說她在說完上一句話後就一直低着頭，讓我只能被迫看到她的頭頂，以及那個小小的發旋。

“可以啊。”

有些無所謂的回應。小言好像很想聽到這個回答，那就這麽說好了，就當每天都和我走路的報酬。

小言擡起頭，眼睛很亮，嘴角上揚，弧度很大，她很開心。

“不過我不喜歡你。”

這件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沒事，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小言有些失落，但還是打起精神。

沒事，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不要急慢慢來。

“啊……”邱琪哼出一個無意義的字，眼睛直直的看着小言。真是奇怪，明明都說的這麽清楚了，還是決定接受嗎？

“對了，回頭把我的朋友介紹給你吧，她叫安娜。”小言突然想到了什麽，和邱琪說。

之前她對安娜說想找個男朋友，對方就一心想要幫自己湊cp。那時候的自己也只是随便說說，就沒有答應，後來則是看到了自己喜歡的，更不會接受這些了，哪怕安娜是好意。

“安娜那是誰。”一股親切感湧上心頭，讓邱琪不由自主問出聲。

看到小言有些驚異的目光，我不自在的偏轉一下目光，有些明白對方的想法，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最後選擇沉默。

小言看到邱琪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強壓下心中翻湧的不滿和亂七八糟的情緒，回答

“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

“……哦”

她撒謊了，小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

撒謊對象是她喜歡的男生，原因是這個男生問了另一個女生，那個女生是她的閨蜜，根源是自己說了一個名字，話題是自己挑起的。

這是他們聊了這麽久，邱琪第一次問問題，也是問的唯一一個問題。

名為黑暗的種子在小言心裏種下，慢慢發芽，生長。最後讓她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連自己都嫌棄的，醜陋的怪物。

突然，像是有人按了快進鍵一樣，畫面開始翻轉，迅速向前拉動，直到最後一個畫面。

是小言向他道歉的那一幕。

安娜沒有這一段記憶，當她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坐在家裏的沙發上了。安娜敲敲腦袋，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對之前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印象，就像……自己遺失了那一段時間。

或者說，那一段時間被其他人接收了。

眼前是小言扭曲的表情，她握着自己的手臂，顯得有些痛苦。

“再見。”

安娜猛的睜開眼睛，她激烈的喘着粗氣，全身都是冷汗，沾濕了睡衣。

無暇關注這些，安娜掀開被子，有些踉跄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來到書房的一面牆上。

擡起手，顫抖着按住一個地方，看起來平整堅硬的牆壁陷下去一塊。

砰——

書櫃偏轉，露出牆壁另一端，一個密碼門出現在書房，那是安娜所不應該知道的東西，是她記憶中沒有的東西，是虛幻的真實。

安娜靜靜看了半晌，她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顫動，眼睫不住抖動，嘴巴抿緊，整個人處于緊繃的狀态。掙紮了半天，安娜像是終于下了決定，狠狠的把手握緊成拳頭，擡起腳，緩緩向裏面走去。

來到門前，輸入腦海裏浮現的數字，沉重的吱呀聲在耳邊回蕩，卻仿佛炸開在安娜的心頭，讓她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那我是什麽，我又是誰？這一切又都算是什麽！

安娜忍不住笑了起來，眼淚卻止不住的流出來。

密室裏擺滿了衣服，清一色的男裝，男鞋，各種各樣應有盡有。它們按分類嚴格排列在一起，以同心圓向外延伸，冰冷的光打在密室中，帶着莫名的肅穆感。

視線向中心投去，那是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女孩。女孩全身被捆着，嘴巴被皮帶勒住，只能發出低聲的小小的嗚咽。她的眼睛被蒙住，什麽都看不見。

聽到腳步聲，她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卻不敢再發出聲音。

安娜走進，在女孩面前站定，眼淚還沒有止住，順着眼睛劃過臉頰，下巴，最後落在地面，發出滴答的輕響。她呆愣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看着那個發抖的小女孩。

模糊的片段漸漸清晰，讓她無比确定，面前這個人是她。

是小時候的安娜。

————

“咔！”

楚绛皺着眉頭，其實他從開始拍攝沒有多久就開始皺眉，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并沒有喊停止，而是一直等到這一幕結束。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幕戲了，拍完就可以結束。

楚绛沒有像平常那樣爽快的喊結束，也沒有咋咋呼呼的說大家辛苦了，甚至沒有露出一個笑容。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手中和四周的攝像機，眉頭緊緊皺着，兩個一直分開的眉毛兄弟眼看就要團聚了。

“不對……不對……這種感覺不對……”他像瘋魔一樣喃喃，一邊喃喃一邊抓着頭發，原本還算服帖的發型瞬間成為鳥窩。劇本沒有問題，畫面沒有問題，演員沒有問題，那是因為什麽

意識到有什麽被忽略了，但就是找不到原因，他像個因迷路而暴躁的小獸，焦急的轉着圈圈。

其他人看到楚绛這個樣子，意識到對方陷入沉思，這是他遇到難題時常用的思考方法。以身體的動作帶動頭腦更加迅速運轉，刺激大腦皮層和神經基質的快速活動。

于是衆人保持沉默，繼續手上的事情，或檢查儀器，或是拿起劇本再一次研究起來，沒有人催促，留給楚绛足夠安靜和寬大的思考空間。

“啊啊啊，想不出來啊！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啊QAQ”楚绛開始抓狂了，他三步并兩步的跑到看臺上，站在開臺邊緣往下看，同時漸漸張開雙手，身體前傾，做出想要跳下來的動作，表情安靜下來，眼神也變得冷靜。

徐曦瞳吓了一跳，看臺離地面最起碼有四米啊！就這麽跳下去，缺胳膊斷腿都算是輕的了！楚绛這是在幹嘛？

她想要跑過去阻止楚绛，卻被旁邊的人拉住。是墨羽，第一次聚餐時坐在楚绛旁邊的那個人。

徐曦瞳有些焦急的看着她，“你沒有看到嗎？他想要跳下來！”

墨羽安撫的笑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楚绛有分寸。”

可能是對方的表情太過篤定，徐曦瞳有些狐疑的轉過頭，剛剛還要跳下來的人此刻已經換了個姿勢，雙腿虛空的垂在空中，楚绛已經坐在了看臺上。

他一只手撐着臉，感受風輕輕拂過，有些惬意的眯起眼睛。注意到徐曦瞳的視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還伸出另一只空出來的手臂朝這邊揮了揮。

“大家辛苦了，先走吧——”

徐曦瞳有些黑線，再看看其他工作人員，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搞了半天只有自己當真了？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我的天，吓死我了！師傅你怎麽不拉住我啊，如果不是我的反應慢，現在已經沖出去接受衆人視線的洗禮了！”一個女生一臉慶幸的拍拍胸口，想要把快要被吓到蹦出來的心髒拍回去。

“我就知道你反應慢，來不及跑過去。”被稱作師傅的男人認真的說，然後忍不住笑出聲。

哦，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啊，小姑娘有前途。徐曦瞳心情平複，恢複成日常狀态。

在路過那個女生的時候，還難得的傳遞一個友善的微笑。

楚绛等所有人走後，站起身子，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服，在這裏向下看了很久，然後轉身擡步走下去離開。

當一個人走到懸崖面前，這裏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追殺，也沒有人刻意的引導，是什麽促使他放棄一切，選擇跨出那一步呢。

真可怕啊……

啊湫——

楚绛打了個噴嚏，摸摸有些冷的手，然後有些小可憐的緊了緊身上唯一的襯衫。

為什麽今天這麽冷啊，要趕緊回去裹被子！啊，還有我可愛的抱枕w

想到這裏，楚绛整個人都變得活躍起來，腳步也輕快了幾分。他的眼神随意往旁邊一掃，眼中的笑意更盛幾分。

對了，桌子上還有吃了一半的薯片，要趕緊吃完，不然就棉了！趕緊趕緊……

在其背後，演員專用的化妝棚裏，徐曦瞳站在窗口，把拉起來的床簾又重新掀起來，她看着楚绛離去的背影，有些怔愣，那個表情……

“曦瞳姐，東西找到了嗎？”是助理小雙的聲音

“嗯，我找到了，走吧。”徐曦瞳回應道，拿起劇本塞到包裏。她本來準備回賓館的，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把劇本落下了，趕緊通知小雙，讓她陪自己重新走一趟。

聽到窗外有動靜，就拉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楚绛認真思考着走路的情景。

沒想到楚绛還在這，這是剛剛才準備離開嗎，徐曦瞳有些驚訝。

突然想起對方沉思的樣子。

那個表情，真的有點蘇啊。

楚绛回到賓館，一把撲到沙發上，手一伸抓過茶幾上的薯片，另一只手抱起最近的娃娃放在懷裏，一邊思考一邊吃了起來。

好麻煩啊，為什麽我要拍這個東西，怎麽想都不對勁。

楚绛有些沮喪起來。突然，他想起來什麽，整個人又精神起來，頭上的毛也站了起來。

要不先來一場Brain-storming(頭腦風暴)吧！楚绛式單人版的~

想了想，他一把推開娃娃，掃開茶幾上的東西，跑到好幾個行李箱面前站定，有些苦惱的想了想，拿過最大的那一個，翻出一張工整卷起并用帶子綁好的素描紙。

楚绛來到茶幾前，鋪開一張大紙，拿起筆在紙張最中間寫上一個字。

我。

想了想寫上一個詞組。

親情。

過了一會，又寫上一個詞。

愛情。

還有什麽呢……

楚绛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個字，努力忽略周圍的事物，拼命發散自己所有的思維。

他忘記了所有，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不知道……

我經歷了什麽？我……是誰？

楚绛心跳變慢，是感興趣的表現。

他的眼睛不時眨一下，手在紙上飛速滑動着，仿佛不是在寫字，而是在創作一幅畫，完成一件藝術品。

很好，真是有趣，還差一點點……

滴答滴答，秒針緩緩轉動，卻在不停順時針前進，與楚绛的心跳和動作相呼應。

當黎明的第一抹陽光穿透大氣層，來到終年封凍的雪山之巅，來到最高的鐵塔，來到劇組的酒店，跳躍進楚绛的房間。

完成……我知道了！

楚绛一夜沒有睡覺，他撐在桌子上，手因為頻繁而快速的工作有些輕微顫抖，頭腦也因為高速不間歇的運轉有點暈眩，但是他的眼睛很亮，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奮激動。

房間堆滿了紙張，上面無一例外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這麽說一點也不誇張。

楚绛在一開始還有心情寫漢字，可是随着思緒的流轉，節奏漸漸變快，手速跟不上邏輯，他開始不耐煩一筆一劃的寫字了。字跡變草，後來幹脆用自己知道的符號代替。

他早早來到劇組，強壓住心中的喜悅，等到所有人集合後，立刻跑上看臺，把劇本卷成桶狀放在嘴邊，眼中是躍躍欲試。

“大家，我們改劇本吧，大改！”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