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太後懿旨

“小姐，我還是跑吧，大夫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子琪臉上的凸鏡已被摘除，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臉。

眼前的二小姐，雖然機智強悍，但到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胳膊怎麽擰得過大腿呢？子琪的眼中甚至透出了絕望的神色。

唐鳳靈正望着簌雪閣外的天空失神，那些飄過的雲彩，時而明亮，時而黯淡，一如這飄呼不定的命數。誰會料到玉胭脂中有鬼呢？誰又會料到皇帝夏明軒竟立刻查明了真相？又有誰會料到，沒有得到玉胭脂的如妃，一夕之間竟成了皇貴妃。

所以，她不能失望，更不能絕望。前方是龍潭虎穴還是羅剎寶地，她只有帶着子琪闖過去了才知道。而跑，顯然不是她的風格。

“或者，我們去找白公子啊。”子琪見唐鳳靈失神，一時之間心急火燎。

“哪個白公子？”唐鳳靈的腦海中同時閃亮了兩個白白的影，一位是在冥界與黑無常捉拿鬼魂的白無常，另一位，便是在回府的路上遇到的那位自戀狂。

“小姐，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你忘了誰也不能忘了白公子白玉郎吧。他可是這個世上對我們主仆最好的人，你失蹤的兩日，他不僅到處找你，還向将軍求情，救我出柴房。白公子的大恩，我子琪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子琪的眼中閃現着點點光芒，似七月螢火，燦爛飄呼。

“是不是一把破扇子，從頭到腳一身白的那位公子？”

“是啊，小姐想起來了？”子琪顯得興奮。“我們去找他，他定會幫我們的。”

唐鳳靈望着簌雪閣門口挂着的兩只殘破的燈籠，紅色的面皮已失去大半，露出裏面纖細的竹骨，那竹骨顯然已受潮，散發着灰敗的色澤。她這才留意到，将軍府的二小姐住的屋子，竟如此寒酸。

“靠山山倒，靠人人會跑，只有自己最可靠。靠那白面公子，還不如靠我們自己。”突然冒出這句千古哲言，連唐鳳靈自己都驚嘆自己的智慧。

“可是。”子琪顯然猶疑。

“放心，機會來了。”當唐鳳靈看到一腳踏進簌雪閣的四夫人時，也看到了希望。這似妖媚一樣的女人，定然也有似妖媚一樣的力量，能夠左右逢源，夾縫求存。

“哎呀，我說鳳靈，你這屋子好生辟靜，四姨娘走得辛苦，嗓子都幹了。”四夫人淡藍香帕輕輕拭着額上的汗，望了一眼屋內，一只腳在門口猶疑，是進呢，還是不進呢？

“四姨娘怎麽有興光臨寒舍了？”唐鳳靈見那只在門外晃當的腳，心下不爽，這簌雪閣位于将軍府的西南角，偏辟不說，且年久失修，殘瓦碎片随處可見，屋內也濕潮不堪，斷不可與三位夫人的紅牆碧瓦，雕梁畫棟相比，可是，難道會比歌妓的居無定所，地席天蓋差嗎？

“四姨娘，既然嗓子幹了，就請進來喝杯茶吧。”唐鳳靈朝子琪使了個眼色，子琪當即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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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腰肢游擺，脂粉香撲鼻，淡藍香帕遮住口鼻，這個簌雪閣，到處是黴潮的氣息，四夫人秀眉倒豎。

“四夫人，請用茶。”子琪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四姨娘面前。

“四姨娘不會是專門來讨杯茶喝的吧？簌雪閣的茶，都是三四年前的陳茶，鳳靈連碰都不碰了。”

四夫人只覺喉間一股怪味彌漫，半口茶已然下肚，另半口登時吐了出來。“怪不得，比起大夫人屋裏的碧螺春，這根本就不能叫茶，簡直是馊水。”

唐鳳靈的眸光登時如沐瑤池仙水，大泛光澤。“四姨娘原來是從大娘屋裏來的，那四姨娘既然看過子琪的臉了，就可安心回去回禀大娘了。鳳靈一時頑皮，捉弄了劉員外，改日再向大娘領罪。現下，鳳靈也要為子琪出嫁，好好準備了。”見四夫人仍不肯挪動她那滾圓的屁股，唐鳳靈又加以補充。“四姨娘，煩您回大娘，孫悟空斷是逃不脫如來佛的手掌心的，”

四夫人要的就是這句臣服的話，當下喚了随侍的丫環，扶着她纖弱的柳姿，搖搖晃晃的往外走。邊走邊抱怨這簌雪閣外的路怎麽是小碎石鋪就的呢，難怪大家都不願意來，這麽難走。

“四姨娘，如妃榮升皇貴妃，姨娘們還沒進宮道賀呢。昨日在宮中，如貴妃替鳳靈求情，鳳靈當時答應她，若平安回府，定向各位姨娘，尤其是大娘，轉達她的思念之苦。”

搖晃的柳姿頓住，回眸一笑：“好，姨娘們定會擇個好日子，進宮拜見貴妃娘娘。”

子琪見她走遠，不禁問：“小姐怎麽會知道夫人們何時進宮？萬一等過了我的婚期。”

“放心，大夫人思女心切，定是越早進宮越好。明日卯時，便是吉日吉時。”唐鳳靈心中，早已暗暗計劃好一切，大夫人能以皇貴妃的身份強迫劉員外，她也能以皇貴妃這個晃子，引開這位惡神。

“對了，那茶裏，你放了什麽？”

“鹽。”子琪想起四夫人那難受的樣子，真跟喝了馊水似的，就覺得可笑。

當下，大夫人得知子琪并未毀容，唐鳳靈也已認錯，心內大喜。又聽四夫人建議，次日卯時進宮見皇貴妃。

作為姨娘，三夫人和四夫人自然是會跟着大夫人去的，三小姐唐沐青深得太後寵愛，有此機會進宮請安，定然也會随行。

待得衆人的轎攆走得遠了，早已準備好的人馬齊齊進入府中，将那些聘禮悉數搬出。縱然有管家和家丁阻攔，但夫人們不在，小姐當家，唐鳳靈又豈會怕他們？

一路将聘禮送到劉員外府，劉員外聽說大夫人改變主意，當下感激涕零。子琪那幅樣子令他睡覺都會做噩夢，現在不用娶這醜女了，他樂得連放了兩串炮。

大夫人一行回府，得知聘禮已退，婚事也已取消，當下怒不可遏。這個唐鳳靈，竟似只打不死的蟑螂，想連出殺招，殺殺她的銳氣，好令她将前塵往事吞進肚子，哪知，她卻見招拆招。

火紅羅裙的唐鳳靈與丫環子琪正要進府，卻被殺氣騰騰的陣勢擋在了門口，為首的是大夫人。唐鳳靈暗暗對子琪說，她能看到大夫人頭頂氣出的縷縷白煙。

繞是句玩笑話，子琪卻笑不出來，倒是唐鳳靈，鎮定自若。

“看這架勢，大夫人是想耍奪命鴛鴦刀了？”

大夫人一愣，唐沐青也愣住了，江湖上失傳的奪命鴛鴦刀？！

“收拾你，還需用刀？來人啦，家法處治。”大夫人有些心虛的輕瞟了一眼唐沐青，這個武學瘋子，定會糾纏不休，直到學成奪命刀。

要不是這個唐鳳靈裝神弄鬼，她又豈會說出這個秘密？當時只以為唐鳳靈是真的死了，才會口不遮言，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也許是她的話底氣不足，竟無家丁前去搬凳拿捧。

“反了，你們，還不快給我打這個逆子。”大夫人聲嘶氣揭，她恨眼前的唐鳳靈，一次二次的，将她這個大娘剝得體無完膚。

明黃轎攆在将軍府門口落下，走出白發慈目的王公公，将軍府上下全都愣住了。

“太後懿旨下，唐骥将軍之女唐鳳靈接旨。”尖細的喉嚨，仿佛含着極利的一根刺，刺進每個人的耳膜上。

将軍府上下皆下跪，呼太後千歲。

“唐鳳靈武功蓋世，且保護皇上有功，甚得哀家歡心，特封唐鳳靈為三品近內侍衛大臣。欽此。”

将軍府上下謝恩，再呼太後千歲。

唐鳳靈接過明黃的懿旨，愣住了。太後？她明明沒有見過太後，太後怎麽會賞她個官做呢？就算有旨，也該是她的婚旨吧，怎麽會突然去做官呢？

扭頭看到子琪，随即釋然。子琪已經不用嫁給劉員外了，只要她再想個法子，把子琪送到白玉郎府中做個随侍，她就可以放心的死了，何必管她什麽懿旨？

可是，她怎麽也無法釋然唐沐青的那雙噬血的眼，那裏包含着傾世的憤怒與嫉恨。明黃轎攆一走，唐沐青的手上，已多了十幾只亮閃閃的針。

“唐鳳靈，你這個妖女，太後一向是寵愛我的，憑什麽給你官做，不給我這個武狀元，你到底使了什麽妖法？”

“唐沐青，你說話客氣點，再怎麽樣，我還是你姐。”唐鳳靈就不明白了，這個唐沐青，天生的就是一幅全天下欠她似的模樣，活得累是不累啊。

“少費話，想當侍衛大臣？先贏了我這個武狀元再說。”說完，十幾只血影飛針已飛至唐鳳靈面門。

“小姐，小心。”子琪驚叫，血影飛針，針至血飛，速度驚人，鮮少有人逃得過。

唐鳳靈竟不躲不閃，兩掌擋在面門，生生接住了血影飛針。

她的掌，似銅牆鐵壁，飛針竟無法穿透。

将軍府上下皆嘆，二小姐的武功什麽時候這麽強了，竟能接住“開元神針”？怪不得最近二小姐做事，強悍霸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