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湯浴

賽場再次恢複了平和，一幹參選人等站在原處，等過了日中，比賽方宣告結束。而留下的100個人則在門中弟子的帶領下，有序地朝着西側膳房而去。

途中，我依稀聽得旁邊人說，他有個參加過賽事的兄長告訴他，這第一關是最簡單也是最為直接的，一般無需多少準備，但是第二關卻是要考才學，審判官什麽樣的問題都能提得出來，所以需要多抱些佛腳。而今晚，參賽者們會齊齊留宿西廂，藏書閣裏的位子定是要被一搶而空的，得趕緊吃了飯去占位置才是。

心下聽着覺得甚有道理，于是便決定也一起去搶占位置，可我并不認得路，所以便尾随在那人之後，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他們給撇了下。

我一直随着那二人去了膳房，又坐在他們的鄰桌吃了頓飯。飯罷，心想着他們是不是該去占位置了，可卻不見他們有任何動靜，反倒見又過來了兩個相識，四個人分東南西北方向做好，剛好湊了一桌麻将。

見此，我心中十分沮喪，便灰溜溜地起了身，意欲離開膳房，不料方邁出幾步，便看見過來幾名門中弟子，說是祈風早有門規，不允許子弟賭博，他們四個如今還不過是待選的弟子，卻已違反門規，實在有傷教化，所以當場取消了他們的資格。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嘆惋一聲目送他們離去，心中卻惦記着去找別人問路，這時恰好看見章天忠朝膳房這邊過來，便興奮不已地去問他，豈料他卻睨着眼睛望了望我，說道：“大家一會兒去泡湯，是甚為難得的藥浴，美容養顏又護膚，特地作為慶祝你們通過第一關的禮物，這樣的機會委實難得，你還去什麽藏書閣占什麽位置？”

我聽了此話覺得甚為有道理，心想前輩的話就是一本教科書，不聽前輩言，吃虧在眼前，也便義無反顧地變了注意，欣喜地問他：“那麽，有單人池麽？”

章天忠不知我是因為性別問題才有此一問，睨着眸子一巴掌拍在我的頭頂，惡狠狠道：“你年紀不大，胃口倒還不小！怎麽？難道沒有專屬的池子，你就不肯去了？”

我抱頭皺了皺眉頭，砸砸腦袋道：“嗯。”

“你敢？”他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額心，眼裏滿是一副對待敗家子的态度。

“難道不去還要受準許麽？”我只聽過義務勞動無故缺席需要準許，卻未聽過獎賞不要還硬塞的，也便底氣十足地昂首問他。

他接不上來話兒，神色一窘，轉而卻挑了挑雙眉，陰險地利誘道：“你恐怕還不清楚吧，那藥浴還有提升巫力的效用哦，第三場就是對戰了，你應該也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而默默去忍受因巫力不濟輸于他人的恥辱吧？”

“嗯，的确十分難得。”轉而又抱起雙臂，托着下巴稍稍擺出冥想狀，“哎，可惜我命薄無福啊。”

“什麽意思？”

“其實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小弟生來便有皮膚頑疾，還有些許傳染性，今日我不肯去，并非是我挑剔難伺候，只是怕連累了衆位兄弟。”

我說得聲淚俱下，以為定是能騙過他的，卻見他呆呆瞪了我片刻，又驀然收回那呆滞的神情，罵道：“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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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便再不肯讓我說話，凡是我一張開嘴巴，他便回我一句“借口”或者“騙子不許說話”之類，我盡情無奈，只好默默地陪着他一起苦等到申時，又被拉着一同去了湯浴館。

湯浴館位于西廂南側近三裏路，裏面是一個個約一百平的包間，在包間靠門的地方，又分了一個小隔間，裏面是擺放了極為齊整，用來放物品的小櫃子，在包間的正中之處，是一個巨大的浴池，然而池子裏面卻是空空如也。

章天忠去櫃臺拿了個竹編籃子，裏面放了十來個條形木牌，然後又将木牌分予一同過來的門中弟子，讓他們各自領了十來個參選人進了包間，而他則帶着剩下的弟子們以及我也進了一間。進去之後，又見他直奔向木質牆壁，伸手在一塊木板上扣了幾下，木板便自動讓出一塊空隙，他将條形木牌子放了進去，挂在系了繩子的鈎子上，拉了幾下繩子，便合上了木板壁。

合上木板壁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有無數細流順着浴池壁滑入池中，我因好奇過去瞧過，原來是池壁頂上有許多小孔，唯獨在注入湯浴時才會開啓，而在小孔下面還有一段弧形凹槽，湯浴便是順着這凹槽流入池中的。

不一會兒，池中便已聚集了深深的草葉汁般液體。

章天忠怕我趁機逃離，只要看不見我在哪兒，便三秒鐘就喊一聲等候我的回複。眼看湯浴就快要注入完全，心念着委實逃離不得，怎麽着都是一死，所以便趁着大家都在裏面換衣裳的空隙，雙眼一閉，往後一仰，如此栽入池中。

衆人聞聲而來，見我沉在池底已沒有了反應，忙将我給打撈了上來，拍着我的臉直問有沒有事。

我本就是要裝作溺水，自然是任他們拍腫臉也不會吭一聲。豈料章天忠竟拿巫力來試我，還一邊叫人盯着我，看有沒有皺眉頭。他一說罷，身上便感覺到一陣火燙似的燒疼，好在我還知道偷偷将巫力聚在皮膚之下護體，兩人鬥法許久，他見我依舊僵死在地上毫無反應，終于收回巫力，雙手将我握住來回搖晃，哽咽着控訴道：“你倒是醒醒啊，怎麽就這麽一池子小水，就把你給溺死了啊？都叫你別離開我的視線，你偏要不聽，現在好了吧，這麽會兒功夫卻丢了一條小命，你如今死得倒是這樣輕巧，回頭我要怎麽去向門主交代啊？又要怎麽向一百參選人交代啊？你毀我名聲，毀我潔譽，快些起來啊，快起來啊！”

旁邊的弟子看不下去，便小聲朝章天忠說道：“師兄，現下不是怪罪的時候，還是趕緊送去門主那兒救治吧。”

“笨蛋，你是要叫我往火坑裏跳嗎？門主讓我照顧他，最後我卻将他橫着送回去，你說，以後門主還會再相信我麽？”

“可是師兄，也許現在還有得救呢，可若是你再這樣拖延下去，許真的沒救了，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不可掉以輕心啊。”

心中默默将那位幫我說話的弟子感謝，現下将我送出去，便是救我一命。原先只想着裝一裝暈，等他們泡好了再醒過來一同回去，可沒想到竟還能提前離開，委實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章天忠聽着也覺得有些許道理，許是不敢拿我的性命做賭注，便就真的将我送去了東邊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