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故人歸來

徐禦史死的那天我并沒有進皇宮，因為不想看見貞安帝一會兒悲傷，一會兒高興的臉，指不定一句話不注意就惹了他的怒，所以我便待在他賜予我的國師府裏，借着研究新丹藥的幌子，謝絕了虛假往來的朝臣。

許是今日天氣尚好的緣由，我也莫名來了幾分游園的興致，便移步庭中欣賞萬花争春。

豈料我自個兒的府邸，我卻不知裏面住了哪些人。

粉嫩的桃花枝下，樹影斑駁了小姑娘月牙般的膚質，只瞧見她好像是被誰給拽住了，急得哇哇直叫。

我愣了愣。

“絡絡？”

攸絡聞聲望了過來，瞧見是我，滿臉高興：“姐姐回來了！”

那個拽住絡絡的人也似乎怔了一下，繞過桃枝迎風立于我面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喲？還活着？”

我嘴角一抽：“感謝世間還有你，我還活着。”

多日不見，看來我對他調侃的抵抗力已變強了不少。

萬俟尹奚聽我這樣一說，立馬樂了：“看來最近你沒少想我。”

“那倒也是，可惜都是要命的生死關頭，委實來不及細想你的容顏，這都快忘了你是兄弟還是姐妹了。”

他的臉上一抽，敗下陣來。

絡絡樂颠颠地跑過來窩進我的懷裏，忙與我告狀：“那人真讨厭！絡絡前幾天就過來了，本是要去宮裏找姐姐，可被他撞見了，非要将絡絡拉來這裏，說這是姐姐的府邸，如今姐姐正忙着，只可在這裏等你回來。絡絡挂念姐姐，便想着偷溜出去，結果卻還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了回來。”

說着說着，絡絡不禁委屈，兩只杏眼包滿了淚水。

我微微仰首細想，隐隐記得昨晚剛回府時，老管家曾提醒過我一句，說是半月前府裏來了個人，硬說是我親戚，然後便賴着不肯走了，老管家不知真假，便小心伺候了半月。我因昨晚惦記着徐禦史一事，覺得心亂如麻，也便沒有搭理老管家，只虛點了點頭就讓他退了下去，所以這才不知自己的府裏來了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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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絡絡睜大一雙眸子，滿是一副期待我朝萬俟尹奚發火的模樣，我于心不忍，便先朝着他打了個眼色，又開口罵道：“絡絡是我親姊妹，你怎麽能這樣對她？今天沒你的飯吃！”

他只好一笑而過，對于絡絡和我二人，唯有無奈。

于是午飯的時候，我偷偷差人給他開了個小竈，而我卻是陪着絡絡吃了頓飽飯。

飯桌上，絡絡一直不住的說，經由我提煉一番，大抵是這些的意思。

當初我被救走以後，攸戈重傷，昏迷了兩日才醒了過來，絡絡和行宮裏的婢女們一直照料着他們的傷勢近半個月左右，這時，狼原本家傳信而來，說是吉蔓山妖狐再起動蕩，需得攸戈回去領兵，于是一行人便回了狼原，絡絡便是趁着攸戈帶兵出征才來找我的。

我悠悠地嘆了口氣，心下感慨萬千。

沒想到狼原和吉蔓山的妖狐打了幾百年，如今卻還是兵戎相見。只是當初的土狼發展成了五大霸主其一，而當初的妖狐卻在物競天擇之中沉浮于峥嵘歲月，我不知今日吉蔓山的女王還是不是那個算計玥的華卿，但是，也都與我無關了。

直到絡絡咽下了最後一口飯，她才幽幽地問道：“姐姐是使了什麽巫術？怎将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愣愣地斟酌了一番，卻不知從何解釋。

“嘻嘻……等絡絡長大了以後，也要像姐姐一樣做個男子。”她說得甚為天真。

我附和性地點點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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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絡絡非嚷嚷着說家裏悶得慌，想去湖邊網魚，等晚上回來讓廚娘炖魚湯。

我拿她沒法子，便差人收拾了些工具予她，然後便陪着她去了湖邊，但只坐在岸上遙遙望着她戲耍。

萬俟尹奚聞得此消息，卻說我是個旱鴨子，若是絡絡不慎落湖，我也只有陪着絡絡沉底的份兒，所以他便理所應當的跟了過來。

且不說絡絡是只狼，生來便有幾分水性，就算是我，那也不至于到旱鴨子的程度。可他既然不嫌麻煩，我自然也不會拒絕。

風光甚好，我觑了一眼平靜的湖面，笑道：“難道是化身女子入城太具挑戰性，你竟在城外琢磨了數月？”

“我會需要化身女子？”對于我的話他表示懷疑，轉而挑眉一笑，雙手捧出一把金色箔片來。

我湊過去望了一眼，什麽張三李四王五的，全是些通關文碟。

原見他兩袖清風，卻不知在哪兒藏了這些東西，直看得我抹了把汗，又退回去坐好，念念道：“趕緊收好，別被搶了。”

他漫不經心地收了箔片，笑臉和煦：“數月未見，你可曾後悔沒能得我真傳？”

“我如今的師傅比你好多了。”我仰着臉故意說道。

“若真是這樣，那我也能放心了。”萬俟尹奚笑得淡然，似乎并不驚奇我已拜了他人為師。

但這樣的反應經我看入眼裏，總覺得哪裏有些陰謀。

可因一時又想不明白，便也就棄之不理了。

因想起在汛焰派時章天忠與我說的那些話，便又好奇地問道：“為何你一個門派的門主，卻做了祈風的弟子？”

他微微一愣，許是不曾料到我會知道這個，但卻也是回答了我：“早前闖蕩江湖的時候不懂事，只要是有特長的便都被我拜了師。”

“……”靜靜的聽着。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是個門主？”他眼含異樣的問我，就如初初見他時，他說欠我的那個時候的神情。

我以為是他覺得自己的隐瞞被識破不好意思，便也沒太在意。

“呃……”拖拉了一會兒，卻找不出話回應，只是覺着很為難，便不自覺地調開了眼睛。

章天忠叫我不要往外說。

“看來此次出使南萏，你一路上倒是很豐富。”他若有所思，卻也像是嘆了口氣。

“你如何知道我去南萏了？”我微微一驚，又瞥過眼來望着他。

“你們一大隊人馬還能偷偷摸摸的走不成？”他不禁好笑。

也對，那日貞安帝親自送我到了護城河邊，城中也是震撼不小，被他瞧見的确沒什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