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容玥之墓

往事如泉水一般在腦中流淌。

我緩緩站起身來，遙遙指着府邸的暗色大門：“滾！”

“言兒……”萬俟尹奚似乎已然明白了什麽，目光微顫地望着我。

許是我剛才一聲太過嚴厲，李拂和絡絡也趕了過來，瞧見如此情況，不免滿頭霧水。

他甚至連可以解釋的話都沒有。

我的鼻頭酸酸的，厲聲道：“我叫你滾！”

“你這小子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是怎麽了？”李拂雖然已經知道我是由女子幻化而成，卻還是習慣這樣稱呼我。

絡絡微顫着躲在李拂背後，自我重生以來，她卻是未見過我這樣發火，難免一時半會兒的會有些接受不了。

“對不起。”他僵硬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對不起，言兒。”

遲了。

真的太遲了。

我如何知道他現下又不是在騙我呢？

若是我也不曾獻出真心，那麽也便不會這樣難受。或是想盡辦法以牙還牙，或是就此知難而退，只消選擇一個就好。

可是，當下我卻不知道要怎麽辦。

原本的計劃全都崩盤了。

如此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便繞過萬俟尹奚徑直走到李拂面前，沉聲道：“李拂劍士，拜托你帶他走。”

然後頭也不回地飛出了府邸，又爛醉在一家酒肆裏。

我主動喝醉也不過兩次，第一次是要自殺，第二次便是現在回想過去。

之前也喝了好幾次酒，但卻還是第一次這樣深刻的發覺，原來酒并不是苦的。

即便這些酒苦不堪言，卻終究也掩蓋不住心裏的苦楚。

我就這樣一個勁的灌着酒釀，完全不顧往來客的目光，像一堆扶不起的爛泥。

夜深了，店家推了推醉得不省人事的我，說要打烊了。

我迷迷糊糊地出了店肆，也不知在哪兒又找了一家酒窖，醒了便喝，醉了就睡，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被人發現趕了出來。

等我迷迷糊糊回到國師府的時候，老管家說我已經消失了四天，貞安帝每天都會派人來催我出發，現下似乎已經不耐煩了。

我哦了一聲，又木然地回到屋子裏倒頭就睡。

待到醒過來的時候，絡絡甚為體貼的送來了醒酒茶，又叫人幫我準備好熱水沐浴。

我不問萬俟尹奚的下落，絡絡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來傷我的心，就這樣，我與他再次斷了聯系。

可有些愛卻像手中紙鳶，結局悲餘手中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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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堪催促的我還是出了皇城。

一路上卻總是魂不守舍的，特別是在林子裏看見梨花樹的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的駐足，心頭很不是滋味。

一份執念，便是一個解不開的結。

玖刖幫我尋回記憶，應該就是想這樣吧。而當初她特地找到君幽谷告訴我那些話，不也是想讓我大鬧一場麽？

終歸是我信錯了人。

玖刖從未想要幫我，否則她就不會忍心讓我再次面對那些過往。然而她卻因為怕我不相信，所以不直接告訴我，而是繞了個圈子讓我自己尋得記憶，她這樣費盡心思，也只是不想讓我寬恕萬俟尹奚而已。

可即便如此，知道了那些事的我又沒有辦法熟視無睹。

正憂傷地走着，也不知到了哪一處深林，卻恍然瞧見一尊墓碑格外打眼。

我将那墓碑仔細一番打量，眉梢不由抖了抖：“容玥之墓？”

那時心裏正是萬分悲痛時，卻又見着這個墓碑來挑逗我的神經，不由火氣一噌，便把墓碑給轟了。

許是動靜委實太大，震得林子裏的鳥齊齊騰飛。

不時，便又聞聲跑過來五個茲毛的小妖怪，其一沖着我大聲吼道：“來者何人，為何要毀我祖奶奶的墓？”

我望着那個發怒的小妖怪愣了愣，眼皮一陣暴跳。

祖——奶——奶？

想必這五個小妖怪是我某個團子現今洞裏的蝦兵蟹将。

其二戳了戳其一，出謀劃策道：“還是趕緊綁回去交由大王處置，這罪過咱可擔當不起。”

其一覺得甚為有理，便立馬差遣身後四個小妖怪過來綁我。

可我卻尋思着，這得來全不費功夫的事自然要照單全收，所以便乖乖地跟着幾個小妖怪走了，但身後那個小妖怪卻總嫌我走得太慢，時不時用戟尖戳戳我的後背，讓人很是擔心。

五個小妖怪将我押進了一個狹窄的通道內，大約走了十來米，眼前便是豁然開朗。

洞穴由四條紋蛇長柱支撐，柱邊設有一圈圓臺，臺上放着油燈或蠟燭，正對洞口的地方便是一張軟榻，塌上坐着頗具威嚴的豆芽。

其一忙跪倒在地，膝行好幾步上前，兩行熱淚猶如萬馬奔騰道：“大王，小的們今日巡山的時候，瞧見一個壞痞子把祖奶奶的墓給毀了，這便帶回來交由大王處置，還望大王恕罪！”

我隔遠望着豆芽，很想與他親切的打招呼，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為何每次與豆芽重逢，都是我滿心疲憊的時候？

豆芽愣愣地推開其一走到我的面前，盯着我一片驚愕。

我略略一想，若是別人依靠巫術變成我的模樣也不無可能，況且我現下是個兒郎身，還是個人類，應該要如何與豆芽證明我的身份？

看來也只能如數家珍般将豆芽的底子翻一遍了。

“豆芽是條小花蛇，生來無父無母無姊妹兄弟，一百零二歲的時候幻化為人形，因為最喜歡豆芽湯，所以取名豆芽。在我成立妖兵團第三年的時候，豆芽餓得半死，因為想喝豆芽湯所以入了妖兵團，豆芽很努力修煉，曾經兩度身體趨于崩潰，都是由我将豆芽救了下來，所以豆芽對我惟命是從，在妖兵團成立五十三年的宴會上，我将豆芽提升為左将軍，與我的授業恩師藍末并肩。”

豆芽的表情更加驚悚了。

我觑了他一眼，繼續道：“後來藍末叛變被我追殺，豆芽便小心翼翼地來問我，若是他違背了我的命令，我是不是也會将他追殺，我說是，于是豆芽一看見我就掉淚珠子，一直延續了七天才停下，原因是，我派人煮了他最喜歡的豆芽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