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喂藥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渡氣,而是水下之吻。賀涼水卻無心思領會這點,他現在只想逃。
人在接吻的時候,會下意識閉上眼睛,楚孤逸也不例外。
賀涼水抓住這個機會,立即推開楚孤逸往水面游去,堪稱神速,矯若游泳健将。
楚孤逸:“?”
是的,其實賀涼水會游泳,還游得非常好。
到了岸上,賀涼水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懷裏的面具戴上。
幾乎在下一秒,楚孤逸冒出水面,“……賀先生?”
賀涼水心虛地瞅他一眼,腦中回放水下發生的事——是他,輕薄了楚孤逸。
“你……沒事吧?”楚孤逸盯着他紅潤潤的唇珠。
“沒事。”賀涼水一秒內眨了三次眼睛,底氣尤為不足,“那個,對不起,我憋得太狠了,才會對你……”
對上視線,楚孤逸這才發現賀涼水重新戴上了面具。
“楚師弟。”林松煙淡淡的聲音傳來。
楚孤逸給自己與賀涼水施了一個淨衣咒,繞回林松煙那裏。
朵摩羅的屍體太顯目,二人一眼看到,賀涼水問:“他怎麽了?”
“死了。”林松煙道。
“怎麽死的?”
林松煙沒有回答,朝楚孤逸攤開手,掌心是一顆猩紅的珠子,“這是朵摩羅的魔丹。”
“林師兄取的?”楚孤逸眉心微蹙。
林松煙微笑:“他也算是大魔,內丹可入藥。”
“于我無用。”
“不要?”
“我本想留他最後一口氣,交于妙娘與她丈夫處置。朵摩羅作惡多端,就這麽死了,反而便宜了他。”
林松煙收起魔丹,“帶回去讓他們鞭屍,也是一樣的。”
賀涼水:“……”
賀涼水問:“林公子怎知妙娘她丈夫與朵摩羅的仇怨?”
林松煙彎起唇角,笑意卻未抵達眼底,“朵摩羅其人,做過的惡事,結過的仇家,還少嗎?”
那必然是多妙娘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就算不明說,也能猜到。
賀涼水沒話了,複又嘆道:“死的終究不如活的讓人解氣。”
柳畫鳶妙娘等人仍然等在外宮,地動發生之時,柳畫鳶與衆美女驚恐萬狀,幸好有楚孤逸設下的防護法陣,落下的碎石未能傷及她們分毫。
“……賀涼水!楚孤逸!”也算共患難了,柳畫鳶再看到這二人,猶如見到父母,眼淚汪汪。
緊接着,她又看到了林松煙,以及林松煙用用藤蔓拖來的朵摩羅屍體。
“……”
妙娘與阿伍聽他們簡單說明情況,神色恍惚:“他居然就這麽死了?”
楚孤逸道:“抱歉。”
林松煙:“該抱歉的是我,與師弟無關。”
阿伍疾步上前,腿腳狠狠踢打在朵摩羅身上,就這麽發洩了幾分鐘,動作漸漸無力,眼底的憤怒化作悲苦。他的悲不是為朵摩羅,而是為自己,他受了這麽多罪,仇人卻死得這麽容易,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他都想親手擰斷,上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妙娘紅着眼睛攙住丈夫,“阿伍,我們回去吧。”
是啊,仇人死了,雖非大仇得報,到底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他跟妻子還要将日子過下去。
夫婦倆再次對他們表達了感激之情,就此分別離開紫晶宮。
美女們哭哭啼啼,賀涼水頭上的萬人迷光環消失,她們也不迷戀他了,反而顯出懼怕之色,畢竟賀涼水從“大家閨秀”變成了戴面具的陌生男人。
面具遮住的只有上半張臉,賀涼水彎起唇角,和善地對她們說:“你們別怕,沒人會再傷害你們。”
“涼子姐姐?”
“……哎。”
“孤兒姐姐?”她們又看向變回男相的楚孤逸,粉面含羞,“外面的男人都像你這般好看麽?”
楚孤逸沒做聲。
忽聽得外面大隊人馬趕來,有人喊道:“林公子在嗎?”
“這裏。”林松煙道。
來的竟是官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制度,雖然這是一本修真設定的小說,但也是有官府的。
有些修士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找官府,多麽接地氣。
楚孤逸道:“裏面還有人。”
被拐的女子與小孩,與還活着的紫晶宮美女,加起來接近百來口人,好在官府也一直在追查人口拐賣,人手馬車足夠帶她們回去。
美女們滿面倉惶,不肯走,她們從小被豢養在這封閉的紫晶宮,未曾踏足外界,怎能不怕?
“宮主死了,你們讓我們去哪兒?我們哪兒也不去。”
柳畫鳶問:“難道你們就不想找到你們的親人嗎?”
“我們沒有親人,我們都是被抛棄的。”
“你們怎麽知道你們是被抛棄的?”
“宮主說的,她還說外面人心險惡。”
柳畫鳶氣笑了:“拜托,你們這麽漂亮,父母怎麽可能舍得抛棄?看到那些小女孩了嗎?她們就是你們小時候。”
美女們看向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神色茫然。
楚孤逸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道:“這是回夢香,可讓你們想起內心最深處的記憶。”
美女們依次聞過回夢香,原地呆了一會,旋即有人哭有人笑,淚眼婆娑:“原來我是有父母的,他們對我那麽好……”
柳畫鳶抱着不粘鍋嘆道:“作孽啊。”
她們被拐賣多年,就算想起自己的親人,能回去,但那個家還在不在,卻是誰都不知道。也許有人能回到父母身邊,也許有人依舊飄零。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她們脫離了紫晶宮,未來還有許多可能。
“柳姐姐,你不回家嗎?”臨走之際,一名美女問柳畫鳶。
柳畫鳶一愣,繼而肯定地說:“回,當然要回家。”
從這個世界,回到現實世界。
紫晶宮空了,這裏發生的罪惡,連同宮主與那青青,一起被一道引雷符埋葬。
賀涼水想起,原文中林松煙擅長畫符,楚孤逸身上的符箓,大多出自林松煙之手。
驚雷陣陣中,紫晶宮化為廢墟。
肥啾站在賀涼水肩上,窩着他脖頸,怪癢的。他試圖伸手讓這小家夥離遠點,它竟瑟瑟發抖。
“你怕什麽?”賀涼水敏銳地問。
肥啾僵着圓潤的鳥軀,不吭聲。
“師弟,可有鳳師妹下落?”林松煙淡然問。
楚孤逸:“……”
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忙得團團轉,到了這裏更是馬不停蹄遇到各種問題,鳳素素的下落還真沒機會調查。
衆人看向廢墟。
柳畫鳶:“她不會被埋在某處吧?”
難言的沉默後,楚孤逸道:“鳳師妹不在紫晶宮,大概已經被送去了堕魔城。”
被拐賣的女子是分批定時送去堕魔宗的,生意往來,講究的是利益。如果宮主一股腦把人都送去,反而讨不着好。朵摩羅卻等不及,在那批人送到之前,先來了紫晶宮。
時也命也,他大概注定命喪于此。
“那我們還要去堕魔城?”賀涼水問。
楚孤逸道:“賀先生不必去。”
賀涼水當然不願意再跑一趟,朵摩蘭見了他還不把他活剮了?但他又不想被楚孤逸“抛下”……
“師弟你也累了,回去休整一下,再做打算。”林松煙道。
楚孤逸:“也好。”
還有一輛馬車是官兵專門給他們留下的,四人坐着馬車,慢悠悠回到飛星城。
一下車,林松煙便取出一只鼓囊囊的錢袋,道:“賀公子,柳姑娘,多謝相助,小小酬勞,不成敬意。”
柳畫鳶歡歡喜喜錢袋,“小事一樁。”緊跟着假客氣一句,“這麽多,會不會太破費了?”
林松煙笑而不語。
“那這是我的,賀涼水的呢?”
“這是你們二人的。”
“……”
怪不得給這麽多,原來是要他們平分。賀涼水對柳畫鳶說:“我不缺錢,你一個姑娘家不容易,都拿去吧。”
林松煙:“賀公子果然憐香惜玉。”
賀涼水不是憐香惜玉,而是他很清楚,這是要分道揚镳的意思,錢他萬萬不能拿,就讓柳畫鳶這傻妞撿個便宜吧。
“那我們就此別過。”林松煙道,“師弟。”
楚孤逸怔忪地望着賀涼水。
賀涼水展開扇子笑道:“一路颠簸,大家都乏了,不如去茶樓喝杯茶,解解乏。”
楚孤逸立馬答道:“好。”
林松煙:“……”
柳畫鳶一手不粘鍋,一手錢袋,走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走吧走吧,再給我弄點好吃的,本姑娘肚子都餓扁了。”
茶樓有茶,還有素面。
柳畫鳶吃不過瘾,指使二寶三寶去給她買點小吃送來,銀兩就從林松煙給她的錢袋裏面掏。
二寶三寶樂得給美女姐姐跑腿,還有小費可以拿。
林松煙雲淡風輕地喝茶,但在賀涼水看來,多半是裝的——給了錢,還不走,多麽死皮賴臉的人啊。
柳畫鳶真的以為那是酬勞,是她應得的,該吃吃,該喝喝。隔着屏風,邊上一桌茶客侃侃而談:
“聽說了嗎?後菊坊被官府查抄了。”
“怎麽會忽然被查抄?因為昨天的花魁游街辦砸了?”
“不關花魁的事,是有人舉報裏面拐賣人口。”
“……青樓不就是拐賣人口的?”
“誰知道呢,反正飛星城沒了後菊坊,以後大家逍遙地方都沒有咯。”
“呸,有本事回家說給你婆娘聽。”
……
這舉報者不是別人,正是人美心善的柳畫鳶是也,她美美地嗦一口面:“以後這世上,就少了一處肮髒交易之地,多了一方淨土。”
賀涼水失笑:“是啊。”目光落到她身邊的不粘鍋上,“你這鍋,就這麽帶在身上?”
柳畫鳶倒是想把鍋還給系統,要用時再拿出來,可是系統說,給了她的東西,無權回收。這麽大一口鍋,她帶着委實影響美觀。
楚孤逸道:“我給你的錦囊,是小乾坤袋,裝你的鍋,綽綽有餘。”
“乾坤袋?”柳畫鳶立馬拿出之前楚孤逸給她的錦囊,倒出金元寶,“怎麽用?”
“預設你一個常用的口令即可。”賀涼水道。
“那就……大、大、大!”
錦囊果然在她手中變得如同口袋大小,柳畫鳶把鍋裝進去,又說:“小、小、小!”錦囊重新變作手掌大小,她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口超迷你小鍋,“這也太可愛了吧!”
略坐片刻,天色漸晚,林松煙起身:“師弟,我們走吧。”
楚孤逸卻問:“賀先生晚間歇息何處?”
“随便找家客棧吧。”賀涼水道。
“這後方小院有現成的房間,若賀先生不嫌棄,不如暫歇此處。”
“也好。”賀涼水放下茶盞,擡眼對林松煙微微一笑,“打擾了,林公子。”
林松煙黑着臉,沒說什麽。
賀涼水起身,驀地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賀先生?”
回過神,他已經倒在楚孤逸懷裏,呼吸灼燙,腦子也昏昏沉沉的,看不分明。
二寶三寶吱哇亂叫,柳畫鳶大驚小怪:“你居然還會生病?”
按理說,賀涼水穿的這具身體,雖說帶傷弱了點,但畢竟曾是叱咤一方的魔修,沒道理被一點小病擊倒。
道理是道理,心理是心理。
賀涼水一天落了兩次水,掉進寒潭時差點把小命搭上,又大戰反派小boss一場,驚險刺激過了頭,此刻驟然松懈下來,只覺身體又虛又冷,頭昏腦漲。
“沒事……”賀涼水強撐着站直,“休息一下就好。”
到了廂房,賀涼水一挨着床,就昏昏欲睡,口中呢喃:“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二寶三寶扁着嘴,眼中盛了一圈水光:“先生這是怎麽了?”
楚孤逸坐在床邊,為賀涼水把脈,眼色微暗。
柳畫鳶問:“他沒事吧?”
楚孤逸道:“還請諸位出去等候片刻,我為賀先生調理一下身體。”
柳畫鳶是看過這本小說的,對男主楚孤逸的品行那是相當信任,二話不說轉頭就走,二寶卻是報以懷疑的眼神:“你不會對先生做什麽吧?”
楚孤逸道:“他身上有傷,你們應當知道。”
二寶:“我們當然知道了,因為那就是你……唔!”被三寶捂住嘴巴。
三寶拖着自己哥哥出去,低聲道:“現在先生與楚孤逸已經化幹戈為玉帛,兩情相悅,從前的事便是過眼雲煙,何必提起,何必破壞?”
二寶瞠目結舌:“三寶,你、你什麽時候這麽有文采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看書了??”
三寶掏出路邊攤買的話本,“這本書可好看了,還帶圖。”
二寶随手翻開一頁,正是兩個男人的春宮圖。他瞪圓了眼睛,擺出身為哥哥的架勢:“三寶,你才十五歲,不可以看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應該給楚孤逸看!”
“……哦。”
二寶鄭重地将話本放在門口,确保楚孤逸出門的時候一定會撿到。
……
屋內,楚孤逸取出一卷粗布,鋪陳開來,裏面是大大小小幾十根針灸針。他撸起賀涼水一只袖口,露出小臂,指尖在幾處穴位按了按,旋即開始紮針。
賀涼水于睡夢中抿起蒼白如紙的唇,俄頃,絲絲縷縷的煞氣自紮針處冒出,楚孤逸張開右手,五指裹挾靈力,握住這些煞氣,猛地往外一拽,盡數祓除。
煞氣在體,雖然不多,卻會阻塞血脈,為什麽不說呢?還是覺得,這點疼痛可以挨過去,無所謂?
是無所謂,對于楚孤逸而言,前提是在他自己身上。到了賀涼水身上,他的想法卻截然相反。
許是身體的疼痛減輕,賀涼水下颌線條不再緊繃,嘴巴恢複一點血色。
楚孤逸取出所有丹藥,慎重地選擇半晌,藥效不能太霸道,還要适合魔修體質。
最終拿起淺綠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同色紅豆大小的藥丸,兩指拈着,輕輕塞進賀涼水唇縫。
賀涼水若有所覺,稍稍偏過頭,吐出藥,“……苦。”
楚孤逸撿起藥,“賀先生,吃了藥你才能病愈。”
賀涼水再次吐了出來,生病讓他不自覺露出孩子的一面,“苦,不吃。”
“……”
楚孤逸也是沒轍了,略一思忖,将藥放入自己口中,傾身覆上賀涼水的唇。
将藥渡過去,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
又有所不同,他已經無法忽視這兩片唇的柔軟,以及其中賦予的特殊含義。讓他不禁在喂完藥之後,深入索求。
賀涼水嗓間發出顫音,喉結一滾,咽下了藥。草藥的苦與唇舌的甜,讓他睜開了眼睛。
楚孤逸對上他眼睛,驀地停下,拉開一點距離。
賀涼水迷迷瞪瞪望着楚孤逸染上薄紅的俊臉,就這麽盯着,“我一定在做夢,楚孤逸居然對我耍流氓。你那麽正直、正直、又正直,怎麽可能對我耍流氓呢?”
楚孤逸:“……”
作者有話要說:
林松煙:師弟的胳膊肘為什麽一直往外拐?()
楚孤逸:()()()
賀涼水:……別給我發表情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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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