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End〉 (1)
依然不變的濃霧、氤氲缭繞着神秘的美感,純淨的氣息夾帶着隐約不安、沉重的水氣似神聖不可侵犯、卻又莊嚴肅穆難以碰觸,在歷經許許多多變故以後,辛司爾等人又再一次踏上、這片流淌數個世紀之久的土地,回到象征一切的開端──石泉。
「我們先走了,你們保重。」諾曼平淡的陳述語氣讓恍神于景致的辛司爾感到詫異:「你們不一起過去嗎?」
「不了。」果斷的拒絕,諾曼輕聲笑道:「我們沒有強大的戰鬥能力,去只會拖後腿而已。」
「咦?」辛司爾知道質疑別人的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他還是管不住錯愕的驚呼,畢竟是大陸上有名的商隊、行走過無數危險地帶、掙紮在許多生命盡頭邊緣,這樣的一群人卻屬于無戰鬥能力者實在不可思議,甚至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或許是被辛司爾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逗樂了,諾曼理了理衣領、從容優雅的述說:「我的商隊之所以有今天這個成就,靠的是人脈、靠的是勢力、靠的是腦袋、靠的也是金錢,我們可以毫無畏懼的走在任何一個地方,是因為沒有人敢動我們,因為我們關系到整座大陸的商業體系,至于安然行走于危險的地區、都是靠這臺絕對防禦的馬車才能讓我們如入無人之境,毫無顧忌。」諾曼輕咳了聲,依舊平靜的解釋:「即便大陸處于混亂時期,我們也必須如同以往一般、繼續做着一樣的生意,不是因為不關心局勢,而是因為一旦我們商隊、商會停止運作,那麽國家的後盾支援也會受到影響,人民若要安穩的生活,就必須要有即使在亂世也始終固執存在的團體繼續完整運作。」
國家要穩定,內部的人就不可以自己先一步亂了陣腳,否則要怎麽維持下去?辛司爾忽然覺得很佩服諾曼的沉着冷靜,也許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奸商,但他卻有着在任何時刻固守而不妥協的情操。
「所以無法陪同你們前往,我感到很抱歉,但還是祝福你們。」諾曼恭敬的躬身:「請你們讓大陸回歸和平安定吧!」
「你們要小心喔!」桃希不舍的搓着冰契的臉,直到檸檬将她的手抽回來、拍胸脯保證:「小殿下你們放心,在你們奮力戰鬥的時候,大家也都會努力讓大陸的亂象早日平定的!」
「嗯。」辛司爾堅定的點頭允諾:「我們也一樣,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
「好了,走吧!」不再拖延時間,諾曼理智的發話,桃希眷戀的目光終于收回,心一橫往一旁快速跑去:「再見喔!」
「三姊!跑錯邊了!」眼見桃希飛也似的朝石泉中央奔過去,冰契頭痛的大喊喝止:「快回來!」
辛司爾等人很有默契的同時黑線了……
諾曼無奈的握緊桃希的手,這回也說不出什麽感動的話語,好好的氣氛一下被破壞殆盡,只好幹笑幾聲說了來日再見,四人商隊便上了馬車飛快駛離。
「我們也走吧!」直到遠方的黑點再也看不見以後,辛司爾才沉重的轉回臉、正了正心神,慎重的說道:「出發!」
循着原先的道路進入石泉內部,濕滑的青苔有着人為清理過的痕跡,清澈的泉水四周被劃滿了不知名陣法、繁複詭谲的紋路一路延伸至之前遇見牛魔人的地方,遠遠的就已經聽見打鬥聲。
再次前往同樣的地區,先前狹小的範圍似乎被擴大了數倍,一腳踏入、率先映入眼前的竟是奧德斯與血色妖嬈相互對抗的場景。
感覺到不速之客的注視,劍拔弩張的兩人都收起攻勢向門口望去。
「呵呵呵!枉費你還千辛萬苦的派人幹擾,結果人還是來了嘛!」血色妖嬈笑的撫媚誘人,嘴角一絲牽動卻又透着濃濃的嘲諷意味:「你也不怎麽樣嘛、奧德斯!」
辛司爾緊張的左右張望,發現赫羅洛就在不遠處,親手繪制着巨大的遠古魔法陣,陣法中央是曾經見過一次的萬年黑晶石本體,不禁驚駭的睜大眼。
赫羅洛彷彿沒察覺他們的闖入般,專心致力于陣法的完成,辛司爾困惑的盯着那忙碌來來回回的雙手,倏地兩道疾影自眼前掠過、一股強勁力道将他推往後方。
铿锵!
驚雷手上的重劍穩健的架住雙刀、揚風的長鞭似活物靈巧鑽動,纏繞住閃耀噬血銀芒的雙劍,将人拉開的瓦西特亞安撫的拍了拍辛司爾、示意他注意敵人的動靜。
辛司爾這才發現前方熟悉的契約武器,赫羅洛的兩大魔将──史維和梅瑞身周高漲着魔屬性、雙刀雙劍發出隆隆作響、相互呼應,致命的銀灰色光芒昭告着衆人殺戮的起始。
辛司爾恍然大悟:怪不得赫羅洛可以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有事先安排的助力啊!
「專心點!」紫若雅清雅的嗓音略顯焦急,揚風和驚雷已經與雙将進入戰鬥,降雪被燃燄帶到隊伍最後頭架設防禦陣法、以及增加速度與力度的增幅效果結界。
時站立在降雪身邊,屬性元素呼應着召喚自四面八方湧入運轉,薩赫爾瞇眼關注着石泉附近的變化,奧德斯不屑的嗤聲、揚手而起,腳下轉動未知的圖騰,一股純然黑暗狂爆的壓力似濃煙升起……
「吼──」野獸的怒嚎震天,奧德斯瘋狂的大笑:「試試看我們魔界的召喚獸吧!」
辛司爾屏氣凝神、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一純黑色的巨型蟒蛇張開血盆大口、銳利的牙齒尖端滴落一滴滴毒液,将地面融蝕出深坑大洞。
「誰來告訴我為什麽蛇會發出吼叫聲、不是嘶嘶嘶?」辛司爾半崩潰的呢喃,紫若雅氣的差點又用力拍下去:「都什麽時候了你別再搞笑啊!」
冤枉啊!這是反射性疑惑……
「噢!就你有召喚獸嗎?」冰契挑釁的挑眉、勾起猖狂的笑靥、危險而美麗:「白虎!出來!」
随着一聲獸類的咆哮,巨大的雪白老虎嘶吼着、露出森森利牙,辛司爾的黑豹也不甘示弱躍起沖向前,矯健的落地圍繞着黑蟒徘回。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象是看到什麽好玩的事物般,血色妖嬈緩慢的拍了手,惑人的臉龐紅脣帶笑,下一秒、眼底略過殺伐,血紅衣袖無止盡的延伸、巧妙盤旋、疾起直轉,連同着泛冷的血霧猛烈沖擊……
「我來!」冰契興奮的舉高手、壯麗的雪花湧起徹骨的冰寒之氣,一層層、一疊疊、一幕幕,飛瀑般俯沖而去,轉眼四周蒙上厚厚的凍土,雪神之力與血霧交織在空間裏、突地爆出火花。
轟──
延燒而過的冰藍火光被血紅浸染,血色妖嬈手下一轉,赫然是一把十字弓、聚集着黑晶石散出的屬性、發出不祥的暗光,對準冰契。
碰的一聲,伊娃腕上的紫晶石閃爍耀眼、刺戳着人們的眼球,在光之下張開大型魔法陣包裹住銳利的箭矢,冰契趁着這緩沖時刻又一次呼喚着冰雪族的力量,十幾道強悍的冰錐甩出,血色妖嬈自信的笑開,漫步而行、輕巧的閃身,在躲避最後一道攻擊的同時十字弓連發五箭、裂空射出。
另一邊黑蟒對陣白虎與黑豹,兩獸類以眼神傳達訊息,一攻一守、一前一後,配合燃燄神出鬼沒游走的身子,竟也無可奈何、一遍遍吐出堪比強酸的毒液,蛇身扭轉極力甩動尾巴呼嘯而過,黑豹飛躍閃躲、四只踩上黑蟒的身軀,白虎狂吼、利爪抓向脆弱的眼部,燃燄趁勢踩着白虎跳高、攀附上巨蟒,快步疾走尋找弱點。
史維和梅瑞不愧是久經戰場的老撘檔,雙刀雙劍天衣無縫、循序漸進,與驚雷和揚風你來我往間毫不顯弱,但到底是龍族經過千錘百鍊的武器,揚風的長鞭盡顯轉換後的血色、随着舞動沾染周遭的元素,形成一個魔法保護區塊;驚雷的重劍越來越沉穩,伴随着一股沉靜幽遠的氣流溫暖的注入體內,手上動作不愠不火、似滴水穿石的冷靜執着,使的越久力道與勁度就越精絕剽勇,讓史維和梅瑞漸漸轉為弱勢。
然而辛司爾此時卻無法看見外邊的情況,在血色妖嬈與巨蟒開始攻擊的剎那,奧德斯周圍自我割裂出一個黑暗的空間、似乎要吞噬萬物般一陣強勁的風卷過,連帶着瓦西特亞和軒轅劫都一同進到這張狂着魔與黯的獨創世界裏。
「哈哈哈哈哈!」不複昔日的優雅,奧德斯幾近癫狂的瞪着他們:「就拿你們來試試我的魔功吧!哈哈哈哈!」
狂傲的笑聲還回蕩在耳際,空間裏的空氣幻化成千千萬萬把短刀,狂撲而起、集體直沖,轉瞬間掃過八方,淩厲的風森冷的刮過、圍繞着三人的魔屬性有如千變萬化的怪物狂暴的湧動,奧德斯手執長槍、倏瞇雙眼,飛身一蹬、人影驟消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裏,辛司爾握緊草莓聖劍、背倚靠着瓦西特亞與軒轅劫,神經緊繃的猛吞口水,眼觀四面八方、耳聽風吹草動,全心全力警戒着。
突然一聲很輕微的嗡嗡聲擦過耳旁,辛司爾心下一驚:「小心!」
嘶──
衣帛被撕裂的音清晰響亮,奧德斯怪笑着顯現、長槍霍然沖出,只聽聞喀的一聲,瓦西特亞的光劍發出炫目暖光,上頭正擋下兇悍的槍頭,卻不見來人的影子,他鎖着眉發出警告:「你們都小心點!」
「魔神魔功,虛、空、破三大法,虛為創造有利于己的虛幻國度;空為一切為空,所有的空卻都同時能成為空間者的武器;破為被困者在精神壓力下、一點一點為操縱者奪取力量、消耗力量,最終不攻而破。在這魔功階段裏,若想要贏就只有找出奧德斯的具體方位、擊殺而出。」軒轅劫冷靜平穩的嗓音奇異的撫慰慌亂的人心。
「辛司爾!你找出奧德斯!」瓦西特亞沉聲命令:「你是傳承的血緣者,天生對活物的存在感敏銳,現在只有你有辦法在這空間裏做到!」
「放心,你靜下來尋找,我們都會護着你的。」軒轅劫說着,與瓦西特亞又更靠近了辛司爾。
辛司爾信任的閉上雙眼,盡量不去想不去看,專心感受着絲毫動靜,全然的黑暗中知覺更為敏銳,漸漸的、彷彿能描摹出空間的輪廓、一點一點清晰。
而外邊的戰鬥卻進入了最戲劇化的階段,史維和梅瑞雖是軍隊大将,但這百年來活動身手的機會已不多,跟随赫羅洛以後,底下小動作從不停歇,卻很少需要兩人親自出手,就連上一次在堕落之淵與密索達和奏交手,也只是過了幾招便退出戰圈,成為幕後的指揮者。相比之下,驚雷和揚風兩兄弟一路走來經過各種突發情況,練習與配合始終持續不斷,再加上千年龍族歷練過後的成長與武器的轉換運用,竟讓史維和梅瑞節節敗退。
兩龍很有默契的盡量支開契約武器的距離,将雙刀雙劍分隔到左右兩邊單獨應戰,刀與劍撞擊着響亮、長鞭使勁扯動牽制,一手魔法攻擊,忽聞兩聲巨大聲響,史維和梅瑞的武器分別被驚雷與揚風各自擊飛。
血色妖嬈依然與冰契和伊娃對峙,歡快的甩動衣袖、血霧随着動作幻化成道道利刃、狠毒強勢,不間斷的連續攻擊,逼的兩人狼狽躲閃,時不時發出魔法阻撓,卻始終無法傷害她一絲一毫。
一旁黑蟒的戰争早已結束,在白虎一爪子拍上牠瞳孔,而燃燄将短刃刺進要害的瞬間,巨蟒發出震天的痛苦嘶嚎,緩慢的消散在空氣裏。
燃燄利落的躍下,不等穩定腳下步伐,就發出銳利的眼刀掃視血色妖嬈,甫一着地,就旋即轉身再次蹬地而起,手執短刃飛沖而行,轉瞬間接近那抹翩翩漫舞的紅色身影。
意識到旁人近身,血色妖嬈不善的瞇起美目、眼底閃過一絲陰狠,纖細的手狀似不經意的舉起,身周旋出彷若無止盡的黑色雲層、一層又一層堆高、迅速累積,轉眼蓋了漫天黑色布幔,渾濁的空氣窒凝,深沉的壓力陡然降下讓人呼吸困難。突地,自那深不見底的中心點鑽出十幾條詭異彎曲的深黑色藤蔓,上頭布滿血紅尖刺,如帶血的荊棘般,筆直劃出、割裂層層結界,尖端急速閃爍着致命紅芒。
「吼──」白虎一躍而起,一爪拍向空中的藤蔓截斷,鮮血自紅刺滲出、染紅雪白的皮毛,血色妖嬈略感愠怒,手起、血霧聚集呈現一把紅色大刀,只見她殘忍的勾笑,狠戾斬下,白虎倏地睜大雙眼,眼瞳放映着血紅影子的銳芒。
「吼!」野獸的咆哮再起,黑豹自白虎身後竄出,銳利的獠牙咬上猝不及防、來不及收起的手臂,血色妖嬈立刻運起另一只手、操着黑色光球砸出。遠方冰契腳下開始轉動冰雪陣法,伊娃的雙手也飛快轉出刻着複雜紋路的光圈,燃燄向這邊抛來一眼,會意的眨了眨眼,握緊短刃、人影輕晃,瞬而消失、下一秒,便閃現在血色妖嬈身旁從中使力,推開黑豹與白虎,接下黑色爆擊。
轟的一聲綻出火花,血色妖嬈稍微分心的退開兩步,火光中忽而沖出一嬌小身軀,手中大型魔法同時啓動,她頓了頓、反射性的将大刀向眼前砍去,從霧中顯現的伊娃硬是扛下、胸膛被戮出可怖的血洞,魔法也在接觸的剎那甩出,七彩的鎖鏈緊緊纏繞獵物。
被突襲的血色妖嬈不滿的哼了聲,強使着力量想掙開,冰契的陣法卻在此時完成,沿路冰凍雪色、麻痺了知覺,将她牢牢束縛在原地。
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指望能成功擊敗血色妖嬈,唯有彼此間的默契能緩得幾秒的時間、就已足夠。
降雪一步步踏出防禦的結界,臉上隐隐約約浮現卡菲爾的面容,她取出一半的淨化之水,雙手合掌,在空中虛畫出一道繁複的魔法陣,手一指、晶光一閃,打入血色妖嬈的額頭裏。
「啊──」痛苦的尖叫拔高,周遭的禁锢轉眼撤去,血色妖嬈趴在地面上、難耐的抱着頭,一波又一波黑氣自她身上散出、竟似濃霧般飄散在空氣裏。
與此同時,赫羅洛的陣法發動了。整座空間發出尖銳的嘯聲、地下猛烈晃動,搖擺的振幅急促巨大,黑光劃出的線條覆蓋整個石泉內部,正中央的黑晶石源源不絕注入屬性元素。
血色妖嬈的血眸直直注視着遠方那道身影,一直一直、無論難受的折磨似萬針刺紮心髒,她倔強的不肯移開視線,牢牢的、似要将那人刻畫在心底、不願被抹滅的記憶。
赫羅洛猛然擡頭,正好對上了血色妖嬈逐漸混沌不清的眼瞳,那微微張合的唇似乎在訴說着沉澱千年的感情。
赫羅洛不忍的別開臉,這一瞬、錯過了妖嬈眼底一閃而逝的絕望,她死死咬着下唇、強忍着被撕扯的痛楚,虛弱的揚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無聲呢喃:「在最終……你、你還是……選擇了對卡菲爾的執着……呵!」擡高臉,不讓悲傷灑落,在即将消逝的最後,她依舊高傲着、緩緩阖上那雙寫滿挫敗的眼……
『如若這是你的願望,我願賠上自己的靈魂完成你的計劃。』
在血色妖嬈閉上眼的那刻,赫羅洛再次深深凝望向她、不語,但緊握着的拳頭洩漏了那讓人難以察覺的情緒。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降雪抿唇,擡手欲将剩下半瓶淨化之水灌入血色妖嬈嘴裏,然而赫羅洛的視線卻定了過來,力持鎮定的眼裏深處藏着極深的猶豫與掙紮。
降雪的手一頓,赫羅洛終于站起身、握了握拳,驀而一掌擊起、一股無形力道撞開黑晶石,術法霎時停止,沉着臉轉過身低喝:「住手!」
狀況急轉,史維和梅瑞退回赫羅洛身邊。而冰契等人也都靠攏站在一起,兩隊人馬中間隔着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态的血色妖嬈。
赫羅洛臉色異常難看的上前,輕柔的将血色妖嬈鎖進懷裏……
而處在特殊空間裏的辛司爾仍是心無旁鹜的集中注意力,即便身旁的兩人已被這如刀銳利、似風狂亂的氣流割的傷痕累累,他也不敢分神、一心一意等待奧德斯的出現。
霍地,左前方好似有道模糊人影輕微晃動,屬于魔族的氣息伴随着長槍猝爾穿出,直指瓦西特亞的位置……
「這裏!」草莓聖劍閃過惑人的紫光,辛司爾倏地睜開眼,往瓦西特亞身旁沖過去,鬥氣注入劍身、紫光盤繞自己,揮舞的瞬間帶出強勁氣蘊、破空的音爆在耳邊,劍端凜然直出、沒入突然顯現眼前的奧德斯心口。
瓦西特亞與軒轅劫對看一眼,分別舉起武器趁勝追擊、直攻而下。
碰!轟──轟轟────
空間龜裂、一塊又一塊墬下,炸聲連起、忽又整個爆開,三人跌落粗糙地面,慌忙爬起順手抽出劍體。
「噗!」吐出一口鮮血,奧德斯喘着氣,目光渙散:「咳咳咳!」
瓦西特亞皺了皺眉,舉高光劍欲再出擊,卻被看見這幕的赫羅洛阻止了:「放過他吧!瓦西特亞……」
瞳孔倏瞇,謹慎的瞪了一眼赫羅洛、與他懷裏的血色妖嬈,瓦西特亞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收手:「算了,就算不動他,他也活不久了。」
「咳咳!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奧德斯眼底充滿血絲,憤怒的瞪着上方的人:「我、咳!我會回來的……」
「終究是個可憐人。」赫羅洛難得同情的嘆口氣:「執着于權力,只是為了替不光采的出身洗滌,想要換來更多的注目而已。」
「說出身不光采的應該是我吧!」瓦西特亞自嘲道,赫羅洛卻淡淡的笑了:「所以你離開了那個地方,但他卻陷了進去,越來越追求于至高無上的權力。」
瓦西特亞靜默,腦海裏浮現往昔的對話,那個幾近瘋狂的人曾這麽對自己吼道……
『你已經逃出牢籠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就算是在牢籠裏,我也要做牢中的王者!』
苦笑了下,瓦西特亞喃喃:「既然這麽不喜歡那裏,那為什麽不走呢?為了什麽?放不下的尊嚴與高傲嗎!呵……」
「這是怎麽回事啊?」辛司爾一出來就不在狀況內,看到連赫羅洛都安穩的站在自己夥伴附近,更是半天摸不着頭緒。
只不過沒有人回答他,空間還在劇烈晃動,許多石塊紛紛掉落,石泉周圍斑駁出好幾道裂痕、甚至不斷蔓延,一直沒有加入戰鬥的薩赫爾盯着幾位魔族、氣恨的咬牙,最終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我必須過去!剛陣法已經啓動了,就算臨時收手也還是會影響到石泉的魔地。」
「等等!你要做什麽?」揚風驚異的抓住他的手,薩赫爾搖了搖頭,用歉然的語氣說道:「我很抱歉之前有些事情沒跟你們說實話,但我是個鎮壓者,我有我自己的使命,這點一直都是不變的。」他又深深睨了一眼降雪、又或者說、卡菲爾:「就如同曾經的妳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敢忘卻的種族使命,我們鎮壓者一族都是一樣的。」
語畢薩赫爾沉重的走到陣法中央,在衆人的注視下、身軀緩緩的飄起柔和光暈,逐漸熾熱、閃耀,刺眼的光芒爆出的那一刻,地面的手工紋路被輕柔的撫平,黑暗的元素被光芒吞噬,最後依舊只留存了那最純粹的屬性。
水,還在緩慢的流動着,似在訴說着千古不變的命運。
「寧可得罪許多種族、撒下無數個謊言也要保留鎮壓者的光榮、不願蒙上任何陰影,卻又願意散盡生命、用自身為契約換得大陸的和平,真如前人所言:偉大的自私啊。」降雪輕輕的開口,可那雙眼、卻是卡菲爾的眼神,懷念、又不舍,放不下種族的宿命:「鎮壓者一族,都是一樣的。」
一陣風拂過,降雪身子軟軟的倒下,燃燄眼明手快的接住她,而在她身前,走出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潔白如昔的衣衫泛着冷漠聖潔的光環,卡菲爾睥睨着赫羅洛與血色妖嬈,清冷的開口:「你,又想做什麽呢?」
赫羅洛震了震,神色複雜的看着過去的愛人;血色妖嬈似乎是醒了,一雙手緊緊揪住赫羅洛的衣衫,眼裏最深處隐約閃現擔憂害怕……以及埋在最深處的情感,她不甘的抿唇。
忽地,彷彿感受到血色妖嬈的恐懼與不安,赫羅洛伸手握緊她、傳遞屬于黑暗一族冰冷的溫暖,令人詫異的是,他沉默半晌、一手安撫似的拍着血色妖嬈,凜然的眼對上卡菲爾片刻,再垂首仔細凝視那張隐忍苦澀的美麗臉龐、無聲嘆息,終是妥協而認真的請求:「放過妖嬈吧!」
這是第一次,血色妖嬈臉上滑落淚水,那是感動的、被人疼愛着的幸福淚水……
「我終究不可能放下自己的種族使命,也許曾經我恨過,但我是個鎮壓者,我們注定是相反的兩個世界。」卡菲爾苦澀的說着,更絕然道:「你的确是該放手了,無論再怎麽不願接受、再怎麽憤恨難平,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不是能輕而易舉就改變的。即使光與黯、黑與白倒轉了以後,大陸上許許多多頑強的種族仍是會勇敢的适應環境,也許過程會很艱辛,但這就是生命、屬于這座大陸的韌性。但是……」頓了下,卡菲爾溫柔的看着血色妖嬈:「你有願意跟随你,會陪你去任何地方的人,那麽就更該好好珍惜。」手中力道一緊,握着淨化之水的瓶子破裂,灑落在石泉的土地上:「你們走吧!這一切的源頭若是我,那麽今日就由我來結束這一切。」
赫羅洛低下臉,默然的扶起血色妖嬈,不再去看卡菲爾的表情:「我還是會繼續争奪皇位,但我不會再對大陸上的任何事物出手,魔地也好、遠古封印也罷,都已經過去了。」轉過身,步伐沉穩的離去,只是到半路他們卻又略微停歇,沒有回頭、淡然的說着:「在魔界見面我們就真的是敵人了,瓦西特亞。還有……其實父王只是不懂怎麽面對你,并非對你有意見、置你于生死不管。有空、還是去看看他吧!」
話落四人四周浮起空間傳送陣法,赫羅洛舉着陣石,一陣煙霧漫起,終是平靜的離開戰圈。
目送着他們離去,這時辛司爾才想到還有重傷的奧德斯:「欸!那他怎麽辦?」
「嗯?」不解的幾人順着辛司爾指的方向望去,瞬間驚駭的後退。
「辛司爾!過來!」冰契焦急的呼喊,辛司爾擰眉,頗感不對勁,周圍的屬性元素好似又開始暴動、狂亂撲襲:「怎麽回事啊?」垂眼看了下奧德斯的景況,辛司爾立時駭然的連連狂退,口中不住驚呼:「他又做了什麽?」
奧德斯猖狂卻無聲的笑着,兩眼無神坐在地面,漫無止盡的魔屬性與黯元素蠶食着他的身軀,而後猛烈的竄起、一圈一圈擴散。
石泉依然安穩平靜,但遠遠的卻能聽見迷霧森林傳來獸纇凄慘的叫聲,奧德斯已完全被屬性反噬殆盡,幾人察覺外頭的動亂狂奔而出,映入眼簾的是全然墨黑的天空,震動着巨大聲響、林中的樹木一點一點泛黑,石塊與岩壁崩解、空氣裏瀰漫着揮之不去的惡臭。
「糟糕!奧德斯被魔功反噬,釋出的力量除了石泉以外,迷霧森林的魔地狂亂了!」卡菲爾警覺的将衆人斥退到一旁,慎重道:「趁現在還不嚴重,我必須用自己的靈魂封印魔地。」
「那妳不就……」辛司爾錯愕的反問,被卡菲爾嚴肅打斷:「我是鎮壓者,這是我的使命。而且靈魂的力量是純粹的,也是歷經百個世紀而來,唯有如此才有辦法成功。」
面對卡菲爾的堅決,辛司爾等人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往空中飛去,在高空爆出強烈刺眼的光芒,迷霧森林的地面應和着上頭的人、轉動遠古的鎮壓之法。
忽又一抹雪白人影自瓦西特亞的項鍊竄出,和風牽着溫和的笑靥,柔聲道:「卡菲爾的力量不夠,我必須去幫她。」
「母親!」四龍同時喊道,和風眷戀的瞇起眼、語音不舍卻堅持:「我不可能永遠陪在你們身邊,但我可以創造一個和平的世界讓你們生存。」
「母親……」降雪哽咽的低喊、燃燄難受的閉了閉眼、揚風紅了眼圈,驚雷卻堅強的颌首:「我們知道。」
瓦西特亞欲言又止,最終千言萬語還是化作一句承諾:「母親,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還有父親的。」
「有你在,我很放心。」和風溫婉的笑着,在幾人依依不舍的道別下,縱身飛往卡菲爾身邊。
光芒再次炸起,更加耀眼,籠罩了整座迷霧森林,所有人沐浴在強光下,周遭光線逐漸散去,視力終于平複。
迷霧森林回歸以往的平靜,卻多了一股純淨的氣息,久久缭繞不去……
四龍還處在分別的情緒裏無法說話,瓦西特亞失神的站立着遠望天際,辛司爾牽着冰契的手無聲緊握。
「呵!」在寧靜的氣氛中先笑出聲的是小時:「呵呵呵!都結束了呢!你們為什麽要愁眉苦臉呢?光龍和石泉女神不是會一直在這個地方守護你們嗎?我們應該要高興,高興這個大陸終于安定了!」
「噗哧!」跟着輕笑出聲的是降雪,她放松的伸展身子:「是呀!結束了!再也不會有無辜的生命為此喪命,我的母親很偉大呢!我應該要感到驕傲和喜悅啊!」
随着這樣釋懷的話語,其他幾人相視笑開,苦盡甘來,歷經磨難以後終于熬來一個雨過天青,是該歡欣的慶賀沒錯!
「終于結束了!」驚雷大吼歡呼,扯着燃燄的手傻笑,瞪着自家大哥良久,燃燄竟破天荒的彎起唇:「呵……」
「呼!我快累死了!」捶着肩膀,揚風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詢問伊娃的狀況:「妳的傷口還好嗎?」
「沒事了。」喜悅的抿出開懷的笑痕,伊娃摸了摸胸口早已凝結的傷口,嘴角劃出一道漂亮弧度:「伊娃現在好開心,因為很多事、都過去了!」
聽着女孩誠摯的語言,紫若雅也難得發自內心的微笑:「終于啊……」
軒轅劫與時相對看,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笑開懷;辛司爾笑瞇了一雙眼、溫柔的摟着埋在懷裏的冰契:「已經沒事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瓦西特亞非常沒形象的叉腰仰天大笑:「爺我熬出頭啦!老子是神!哇哈哈哈哈哈!」
辛司爾默默的翻白眼,冰契卻突然退開,自懷裏拿出一封信,是當初玥岚交給他的,冰契笑的一臉燦爛、更多的卻是狡黠,他一蹦一跳的朝瓦西特亞過去,一手将信件遞給他:「這是四姐說要給你的,說什麽你家小少爺的信!不過她說要等一切都結束以後才能給你!」
瓦西特亞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嗖的一把抓過信封拆開,越看臉色越凝重,最後憤怒的對天大吼:「該死!怎麽不早給我!玥岚我恨妳!」說罷風風火火的跑開,只留下一句:「我先處理事情!一年後、魔界之旅你們一個也逃不過!」
望着飛快奔離的背影,辛司爾忍俊不住噴笑,嘴上連連稱是:「好!一年後見了!」
擡頭仰望,天還很藍,層雲翻滾在這清澄的美麗裏,烏雲總會散去、陰雨終會再現,只是下一刻,又會在哪裏?
在那之後,辛司爾與冰契回到日炎,玥岚公主果真遵守諾言,在一群人聯名上書的情況下,國王下令傳位于影。
或許是出自于身為父親對孩子的歉疚,國王在繼任大典當天同時舉辦屬于五皇子的盛大婚禮,而後悄然消失離去。
沒有人知曉他去了哪裏,只是在史書的記載中,似乎有那麽一個雪色美人伴随着他生活在遙遠的雪國境內,歡笑、恩愛。
紅瑛在冰契的命令下升任影的貼身護衛;玥岚公主依舊統領着騎士團,只是那失蹤的魔皇子、也是第一隊長的人始終沒有再回到這個位置上。
桓征被押着當上輔佐大臣,沙恒總會傍在一旁一同努力;裴洛與昭耶離開了故鄉,兩人相約游走在大陸上,看遍各地風景;諾曼和桃希仍舊行走于各國間進行一成不變的生意買賣,平淡卻幸福着。
大陸的亂象已完全平定,但戰亂與傷亡讓這段時間內各國發展呈現蕭條景況,然而商會與冒險者公會依然屹立不搖,堅守自身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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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走了以後,四龍分別回到自己的修煉之地,決心在出發前更加精進自己的能力;墨守則是隐居于黯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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