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次召喚 (1)
風悄無聲息地凝滞了。
五個還沒來得及跑出淩雲宗玩家們包圍圈的金丹魔修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扔回元嬰魔修身邊,看着失去雙臂慘叫不止的師父,一個個都不敢說話。
在洞虛境大能面前,元嬰境的師父都毫無還手之力。
更何況是他們。
魔修和道修原本只是修煉方式的不同,數萬年來隔閡很深,難以深交。
許多魔修向來對自己之外的萬物生靈視如蝼蟻,無論是道門修士,妖修甚至是凡界百姓,生殺予奪,毫不顧忌。
而道門講究因果,不會随意開殺戒。
眼前這種情況,賀蘭舟不過一個小宗門的弟子,被魔修盯上,殺了也就殺了,沒有所謂的律例陳條可以制裁。
如果禪意門是個像太虛宗那樣有衆多元嬰境以上修為的大能坐鎮的宗門,弟子被殺還能替他讨回公道,可禪意門不過是個上下連帶雜役弟子在內加起來才三百人不到的小宗門,賀蘭舟就算死了,他們也沒處讨公道。
宗門有高階修士坐鎮,就是弟子們在外行走的底氣。
元嬰魔修可以随意殘殺賀蘭舟,可他被寧心微削掉雙臂,幾個金丹弟子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就是實力為尊的修仙界。
寧心微眉眼泠然,語氣閑淡:“把人領走吧,回去告訴你們門主,這兩只手是他在淩雲宗意圖殘害道門修士,攻擊我宗門弟子的代價,若是不服,我淩雲宗大門敞開,随時恭候。”
金丹魔修唯唯諾諾連聲道不敢,拖着他們的師父灰溜溜地走了。
賀蘭舟這才朝寧心微鄭重拜了一禮:“禪意門弟子賀蘭舟多謝前輩庇護,貴宗弟子亦是因我被魔修所傷,我這裏有些丹藥相贈,希望那位道友能收下。”
被點名的玩家連連擺手:“不用了,我真沒事,又不是你打傷我的,給我藥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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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心微瞥他一眼:“你丹田受損,筋脈阻滞,藥留着自己療傷吧。還有,”她沉吟片刻,“化血齋在魔門風評很差,燒殺搶掠都是家常便飯,可他們素來無利不起早,你為何被他們盯上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傳信回宗門叫警醒些吧。”
賀蘭舟心中一凜,背脊發涼。
他是活下來了,可禪意門還在那裏跑不掉,若化血齋不死心,找上他師門,哪裏再找個洞虛大能救他們于水火。
滅門都不是沒可能。
正如寧心微所說,魔修雖不都是嗜血濫殺之輩,化血齋可不良善,他們狠起來同門中人都不放過。
可他受了傷,必須靜養,想要提醒師門小心防範,卻沒辦法聯系上——距離太遠,傳音符用不上,禪意門又太窮,用不起傳音法器。
寧心微離開後,玩家們也陸續散去。
離得近的和林家夫妻一起帶賀蘭舟往宗門方向走,他不是門中弟子,不好直接安排他住在宗門,騎豬走四方主動把公會山腳下的房子提供給他暫住,方便他打坐恢複真氣,療愈受損的丹田和筋脈。
方亦如将自己煉制的築基期可用四階養元丹給了他,這是修士們的常備丹藥,對修複真氣暗傷有奇效。
賀蘭舟如坐針氈,歸心似箭。
他見方亦如待人和善,忍不住請求道:“方長老,我身上有傷,實在無法獨自趕路,能否請貴宗弟子送我一程。待我回到宗門,必定送上靈石作為答謝。”
追殺的魔修雖被打退,他也擔心化血齋賊心不死,在淩雲宗回宗門的路上設下埋伏等他自投羅網。
屆時他恐怕沒那個命再遇到洞虛大能出手相助。
“這……”方亦如遲疑道,“淩雲宗才立宗四年,門中弟子修為低微,掌門不許他們擅自離開淩雲宗界域。”
“那我可否求見寧掌門?”
“掌門如今不在內門,就算我願意替你傳話,你也是見不到她的。”
十億光年奇怪道:“方長老,不對呀,掌門不是在宗門嗎?剛才還從魔修手底下救了這位賀修士呢。”
方亦如搖頭:“那不是掌門,而是掌門化身。”
玩家們:……什麽東西?
看他們一臉茫然,方亦如解釋道:“那是高階法術分形化影,可以真氣凝為修士化身,實力比修士本身低兩個大境界。掌門有事外出,擔心宗門沒有高階修士坐鎮,才留下化身以防萬一。”
騎豬走四方眼睛一亮:“那豈不是說有兩個掌門?”
打架的時候對方如果沒學這門法術,修士就可以再招個實力略低于自己的化身打輔助,實力強說不定能多搞幾個,單挑分分鐘變群毆,豈不是爽歪歪。
虧得是高階法術,否則撒潑打滾賣萌也要拉着掌門的手高呼“掌門我要學這個”。
即使知道現在學不了,大家也還是很興奮。
修仙術法果然超有趣的。
方亦如點頭:“化身只留一抹神識控制,掌門未回歸前是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的。”
賀蘭舟滿心苦澀。
他很快就知道為什麽寧心微不讓淩雲宗弟子随意離開宗門界域,淩雲宗剛成立四年,弟子全都在外山門,修為最高的也只有練氣六層,他一個築基中期,就算受了傷也犯不着讓一群練氣期弟子冒險保護他。
林金海道:“你先在此休整,等恢複些再說吧。”
賀蘭舟只好按下不提。
這一天,沒有親眼見證到小環山追殺事件始末的玩家們捶胸頓足,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魔修都出現了哎,離正魔大戰難道還遠嗎?
論壇上這件事的讨論度也非常高。
魔修陰險狡詐,非要置那賀蘭舟于死地,假裝離開,其實暗自施法掏出一只滅靈箭朝對方疾射而去。
玩家們後來才知道,被那玩意兒打中不僅當場暴斃,神識也會離開消散。
可以說是斬草除根的最佳典範。
在場最高修為的是方亦如,她也只有金丹初期修為,是絕對沒辦法幫賀蘭舟攔下那致命一擊的。
世界頻道讨論得熱鬧,也有人毫不知情。
一條大河不在宗門,宗門發生這個大事件時他正好探到新地圖。
修仙界靈氣馥郁,絕大部分地域常年受靈氣洗滌,藏着許多天材地寶,或者珍奇異獸,他小說看得多,幻想着哪座山崖底下就藏着前輩大能留下來的法寶。
或許還能撿到個随身老爺爺也說不定。
有些玩家靈根資質不好,他們也不在意,沒有成為高玩的雄心壯志,有個練氣一二層的修為就足夠過得很舒服。
不修煉也能發展很多其他現實中迫于生活壓力無法實現的構想。
譬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練氣期弟子還無法修習禦劍術,但可以駕馭飛行法器,再備上随時補充真氣的補氣丹,哪哪兒都能浪。
一條大河就是這樣一個酷愛探險尋寶的玩家。
完成主線和副本日常任務後獲得的法器碎片他都攢起來,加上之前因修仙界版水泥路得到的獎勵,在傳經閣衆多攻擊防禦輔助修煉的法器中兌換了飛行法器和防禦法器,每天除了任務和修煉就是驅使着飛行法器到處閑逛。
公測後大地圖開放,增加了坐标功能,不管飛多遠都能看見地圖上的宗門标志,根本不擔心會迷路。
淩雲宗很大,淩雲山更大。
淩雲山附近有許多游戲地圖上沒有詳細标注的地域,他很熱衷于探索發現并提交給系統地圖,還能得獎勵。
這回,一條大河又發現了一個還未點亮的坊鎮。
他喜滋滋地将這個青蘭坊的坐标登記并領到了獎勵,決定落下去看看情況。
坊市沒有防護和聚氣的陣法,自然比不上他已經去過多次的淩雲宗周圍的坊鎮,只有條一眼可以看到頭的街道,客棧不過一間,還只有兩層樓。
他煉氣三層的修為走在路上絲毫不違和。
發現坊市裏交易的物品遠遠比不上宗門傳經閣甚至宗門山腳下玩家集市上的質量,一條大河正準備走,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
一條大河循聲走去,發現聲音是從附近的民居傳出來的。
他正要去看,有人好心拉住他。
“你要去幹嘛?裏面有人打架,你這點修為還敢湊到跟前去湊熱鬧,不怕死啊。”
玩·一條大河·家:不好意思還真不怕,我能複活诶嘿!
他這樣想着也沒急着走,問:“為什麽打架?我聽見有人叫救命,好像是小孩子,還是過去看看比較好吧。”
好心人縮着脖子說:“還是別去了,聽說有個築基修士找上門,說是看中了那家的女兒想帶走做個妾,那家人不願意,可憐他們家修為最高的也就練氣七層,哪裏打得過築基修士。大家都不敢去,去了也是死。”
一條大河當即咒罵出聲:“我艹強搶民女,這還得了?!”
他不笨,沒有熱血上頭說沖就沖,立刻往世界頻道發消息,請求玩家們的幫助。
對方築基,他才練氣三層,上去就是送菜。
玩家們進游戲就是淩雲宗弟子,大家一起修煉一起探險一起下副本,雖然宗門又荒又破,可衆玩家齊心協力建設它,歸屬感很強。
掌門還囑咐過他們,淩雲宗弟子在內盡善其身,在外也要互相幫扶,兼濟天下。
路見不平,那當然是搖人來再拔刀一起上。
在淩雲宗的勢力範圍內發生強搶民女這種事,哪怕只是游戲也無法坐視不理。
[世界]一條大河:我艹青蘭坊這裏有築基期的修士強搶民女,有沒有大佬在線的,過來替天行道,我只有煉氣三層打不過。
[世界]太白雪:我在附近,馬上就到。
[世界]萌太狼:我也來,話說青蘭坊在哪裏?咋沒聽說過?
[世界]一條大河:我新發現的坊鎮,坐标提交到地圖系統了,你們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
[世界]十億光年:強搶民女???不能忍,我也來!
[世界]什麽是快樂星球:我們中修為最高的也才練氣六層吧,那可是築基,跟煉氣期隔着大境界呢,三五個人肯定打不過,沒事的都去,質量不夠,數量來湊。
[世界]苦練七十二變:我居然就在附近,等着,我也來了!
……
于是閑着沒事又離得近的不少玩家都朝着青蘭坊去了。
眼看同門都在趕來的路上,一條大河頓時支棱起來,謝過提醒他的好心人,大步走過去。
他一腳踹開民居大門,聲如洪鐘正氣而嘹亮:“大膽狂徒!敢在我淩雲宗的地盤上撒野,識相的趕緊賠禮道歉,否則我淩雲宗必不會放過你!”
院中,一個舉劍的男修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長袍,看着四五十歲的樣子,手中握着一柄長劍,劍身殷紅,不遠處面色驚恐的女人死死地将幼子抱在懷裏,還有個小孩哭聲凄厲喊救命。
見他舉着劍似乎要朝孩子揮下去,一條大河頓時忘了這是游戲怒罵出聲。
“我艹你媽的傻逼,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同伴們還沒到,一條大河敢上去剛也是有倚仗的。
第一,他是玩家,跟這些npc不一樣,死了還可以複活,就是會扣點靈石啥的;
第二,出來探險他還兌換了些保命的東西,關鍵時刻肯定能派上用場,實在不行還可以用飛行法器逃跑呀;
第三,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實在太慘烈了。
可能是這個游戲拟真度太高,身臨其境的感覺太過真實,一條大河實在沒法視而不見。
所以他沖了。
踢開大門就看到讓他血液全往腦子灌的上頭一幕,院子裏橫七豎八躺着一堆倒在血泊裏的人,到處都是血,空氣裏濃重的血腥味都要把他熏吐了。
長這麽大連只雞都沒殺過的一條大河懵了。
游戲和現實有時間流速的區別,現實一天,游戲裏六十天,滿打滿算他玩這個游戲不到一個月,游戲裏也才過去四年。
他跟着同伴們扛過boss打過小怪,唯獨沒見過修士間的殺戮。
難怪這個游戲有那麽多條條款款,獲得買游戲資格之前還有一堆測試,身體有隐疾和未成年人甚至連測試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不允許登陸。
實在是太他嗎真實了。
叫救命的小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還有個三四歲的孩子渾身血污地被母親護在懷裏,大概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瞪大眼睛不說話。
長袍男修瞥他一眼,練氣三層的蠢貨也敢跑到自己面前來叫嚣。
“你倒是很有勇氣,竟然敢進來送死。”
他慢條斯理地從死去的人衣服上斬下一塊破布,将劍上的血擦幹,随意丢到一邊。
“淩雲宗?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想來也沒什麽好在意的,”他視線落在一條大河身上十分不屑,“像你這樣的小雜魚,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便殺一雙。”
話音落,他語氣陡然犀利,劍光一閃,直接朝一條大河攻去。
一條大河也學了些招式法訣,野外或者副本戳戳小怪沒問題,可他沒有跟人對戰過,玩家們有時日常PK都是互相交流進步為主,點到為止。
哪像眼前,對方是真的要他的命。
長袍男修一劍直指他胸口,他駭然之下便只知道往旁躲。
出乎意料的是,長袍男的劍還沒碰到他,一條大河身上迸出一道明黃色的光幕,“锵”地一聲将男修的劍勢彈回去。
男修愣住,踉跄着後退十幾步才站穩,面色有些凝重。
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分明只有練氣三層的修為,遇到攻擊只會躲,顯然是個草包,可他身上竟然有東西能抵擋住自己的攻擊。
哪怕自己沒用全力,那也是足足跨了一個大境界的差距。
一條大河愣住兩秒反應過來,貌似他身上帶了在傳經閣兌換的防禦型符箓,還有好幾樣防禦法器。
胸口衣服上貼着的符箓在發燙,剛才顯然是它在發揮作用。
之前修路任務獎勵很豐厚,他想着說不定哪裏就藏着厲害的靈獸,練氣期可用的防禦法器之外,他還兌換了四階下品的防禦符箓,他記得說明上寫足夠抵擋築基修士的全力一擊。
相比真氣激發才能使用的防禦法器,這符箓不需要他自己用,接下封印佩戴後遇險自動觸發。
缺點是只能用三次。
他只是想着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的陰錯陽差從一個居心不良的築基修士手裏逃過一劫。
見對方打不到自己,他頓時樂了。
“哈傻/逼,碰不到你爺爺我吧,”一條大河偷偷瞟了眼地圖和世界頻道,發現同伴們已經快到了,頓時有了底氣,“我告訴你,這地方是我們淩雲宗罩的,你強搶民女還濫殺無辜,律法治不了你,淩雲宗自會替天行道!”
男修并不确定一條大河身上到底是防禦型法器還是符箓在作怪,聽到他多次提起淩雲宗,心中忌憚。
他心思電轉已經下了決定,舉劍再次朝一條大河攻去。
一條大河沒想到這人突然黑化,用比之前還強勢的招術攻擊他,像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邊跑邊往世界頻道發語音求救。
[世界]一條大河:救命啊!!!我被人追殺了啊啊啊!!!
青蘭坊只有一條主街,這戶人家在街尾的巷口,圍觀的路人最高也沒超過練氣五層的,築基修士的大境界壓制對他們的震懾太強。
也就只有一條大河這個玩家不曉得這世界的大環境才敢去多管閑事。
蒼瀾界又沒有律法,修士在外行走殒命是很常見的事情,如果背後有宗門或者家族勢力,可能還有人為死去的人讨個公道,沒有的話,死了也就死了。
大宗門弟子手裏有好東西,經常會成為無德散修以及魔修殺人奪寶的對象,散修們之間也經常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實際上一條大河上前去時在其他人眼裏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劍霜寒十四州是第一個趕到青蘭坊的。
本來還不知道具體位置,但這小地方有點事瞬間傳遍整個坊鎮,他都不用問就找到了地方。
那間看上去有點家底的院子裏,一條大河正被男修追得滿場亂竄。
防禦符箓報廢,法器還在發揮作用,效果就沒那麽好了,他身上挂了彩,還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針紮似的痛。
看見同樣頂着名字的玩家,一條大河淚目,仿佛災區群衆盼來了解放軍,二話不說沖到一劍霜寒十四州背後躲起來:“大佬你小心點,這人真的很厲害,突然就黑化了!”
他說着還覺得很奇怪,好像沒看到被強搶的女孩,死掉的都是男的,這家人的大女兒也才十二歲呀。
還是這個男修變态到十二歲的女童都不放過了?
修士的神識會随着修為提升而增強,遇到比自己修為低的人,神識一掃就能看出對方的修為。
剛來的這個人穿着跟那個練氣三層的小雜魚一模一樣的衣服,顯然是一夥兒的,他們都是那個什麽淩雲宗的弟子。
長袍男修眼神中閃過一抹晦暗。
千算萬算沒算到西極境南線這破地方也有宗門弟子跳出來壞他好事。
他甚至來不及思索明明沒看見一條大河發信號,同門是如何得到消息趕來的,索性也只是個練氣五層,以免他找來更多幫手,得速戰速決。
長袍男跟十四州戰到一起,武器交撞間光華閃爍,煞是好看。
一條大河看得目不轉睛,還在心裏感慨着游戲的特效做得真好,開着錄屏準備回頭學習學習,突然胸口一痛,他低頭發現自己被劍光洞穿了胸腔。
原來是男修趁着跟十四州對戰的間隙順手給了他一劍。
這一劍便要了他的命。
當場咽氣的一條大河只來得及倔強地豎起中指。
草(一種植物),你個老六!
太白雪和其他幾個玩家趕到時剛好看見了他倒下的身影。
十四州到底和長袍男差了大境界,哪怕他天賦高在傳經閣兌換的功法也非常強勢,仍然應付得很艱難,可他完全不露怯色,越戰越勇。
長袍男沒能速戰速轉将他殺死,又看見幾個淩雲宗弟子跑進來,簡直想罵人。
這些人怎麽回事,練氣期不好好修煉打基礎跑來湊什麽熱鬧,自己可是築基,他們難道都不怕死的嗎?
趕來的玩家們紛紛摩拳擦掌——築基期的野外人形boss!
常玩游戲的都知道,一般游戲裏人形怪掉落特別豐厚,不僅有裝備材料還有金錢獎勵。
他們都看見了院中滿地的屍體。
跑到淩雲宗勢力範圍內虐殺修士,無異于把宗門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何況這人連幾歲孩子都不放過,畜生不如,人人得而誅之。
于是一群人也不管境界的差距,提着武器上去就是幹。
那些自認修為差勁的就從旁輔助,給長袍男扔幹擾之類的法器或符箓,又或者給參與戰鬥的玩家釋放增益術法,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長袍男發現他們修為雖然低卻十分有章法,還會打配合,分外震驚。
這樣訓練有素的戰鬥方式,不像是小門小派得弟子能有的意識,這西極境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淩雲宗?!
他哪裏知道,玩家們組隊刷boss分工合作是常識。
支援的人越來越多,而且他們幾乎人人都有保命的東西,長袍男真氣損耗加劇,卻始終沒能突破重圍,還被玩家們結成好幾個小隊輪流攻擊。
玩家們自動組成六人小隊,輪流上前刷他。
最可怕的是,他猝然發現,明明已經被他擊敗殺掉弟子轉眼又重新爬起來加入戰鬥,最早躺下的一條大河居然也在隊伍中!
驚駭之下他遲疑了,被十四州抓住機會擊飛。
境界壓制之下這群練氣弟子是打不過他的,可他被逼得連吞補氣丹的時間都沒有。
要是真氣耗盡,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長袍男修拉開和玩家們的距離,強行按下真氣損耗過度丹田受損湧上喉間的腥甜,目光如電死死地盯住一條大河:“不可能!你明明已經被我殺了,才練氣三層而已,又不能元嬰出竅,怎麽會還能活過來?!”
一條大河煞有介事道:“我們是方外之境來到這裏的弟子,修行法門特殊,不拘修為,只要神魂不滅就可以擁有不死之身。”
這個說法是他們初進游戲的時候系統給的背景設定。
反正蒼瀾界之外還有其他的境域,這游戲裏修仙界的世界觀架構很大,沒人能去查證,身份自然沒有漏洞。
也就是說,他們都可以無限死而複生!
長袍男終于意識到自己踢到了鐵板,難怪他們不怕死,這麽多人一起上,還人人都有防禦型法器,車輪戰就能耗死自己。
他極速後退,知道自己讨不到好。
心中暗恨,長袍男舉劍就是殺招,沖的卻不是玩家,而是這家尚且存活的女主人和被她護在懷裏的兩個孩子。
寧死不從的那個女孩子已經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玩家們都離得遠,意識到他想做什麽時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屠刀朝母子三人落下。
女人淚流滿面,視死如歸,緊緊地抱住兩個孩子。
一條大河瞳孔微縮,不少玩家似乎預見到慘案的無可避免,下意識偏頭不敢去看。
長劍泛着寒光,哭喊累了的男童已經吓傻了,另一個男童滿臉血污,瞳孔中映出男人執劍劈下的畫面,烏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仿若地獄的惡鬼。
就是這柄劍在他面前将他的父親斬殺,猩紅的血濺了他一身。
空氣仿佛凝滞了。
不知何處拂來一絲殺意,刺目的光芒結成細長的閃電,劈在長袍男的劍上,發出尖銳短促的脆響,劍身從他手上脫落,斷成兩截,深深地紮進鋪地的青磚石面上。
長袍男像斷線的風筝憑空被彈飛,狠狠地撞到圍牆上又砸到地面,頓時比那些受害人還慘。
十億光年眼尖,興奮喊道:“是掌門!”
寧心微撤去斂息術從半空輕飄飄地落下來,沖她點點頭,又看向一條大河,真氣托起數瓶丹藥送到他和其他被擊殺又原地複活的玩家們面前。
複活無法消除負面狀态,還是得吃藥甚至打坐恢複。
“你們受了傷又被他所殺,真氣逆行,傷及根源,服下丹藥,打坐調息。”
一條大河恍然:“哦,難怪我明明複活了還是不得勁兒,全身上下都在痛,吃了恢複傷勢的丹藥也沒用。”
他開心地收下,說了句“謝謝掌門”就地打坐。
十億光年想到什麽,疑惑地問:“你是化身還是真的掌門?長得一模一樣,完全分不出來啊。”
和她一起趕過來的騎豬走四方說:“是掌門本人吧,我回頭看到其他玩家的錄屏,救那賀蘭舟時出現的掌門表情有點呆滞,不像掌門平時看到我們的時候都笑得很平易近人。”
寧心微:“……”
她都不曉得自己還有被評價平易近人的這一天。
化身這邊的事寧心微要是不分心特別關注的确不曉得發生過什麽,但她有仙仙開挂,有什麽重要的事它會提醒她,不會遺漏。
之所以能及時趕到,是因為她剛好有事結束神識投影回來。
青蘭坊離淩雲宗不遠,她禦劍而來,早就到了,看玩家們應付得還行,沒第一時間露面。
玩家們的确沒叫她失望。
就是時日尚短,修為的确低了些,這也是為什麽她不許他們随意離開宗門界域的原因。
在外行走的最多的就是築基境和金丹境修士。
玩家們整體修為不高,在外遇到什麽事連自保都很難,她是不想他們死太多次影響游戲體驗還浪費功德值。
今天的事卻給了她驚喜,他們應對得不比想象中差。
這麽說來或許可以放寬些權限。
長袍男在寧心微的壓制下毫無還手之力,渾身狼狽的女人淚痕未幹,眼中恨意洶湧,将兩個兒子轉過身,囑咐哥哥照顧弟弟,不要聽不要看,慢慢站起來,撿起地上染血的劍,踉跄着走到男修面前,在對方驚駭的目光中,一劍紮進他胸口。
玩家們看着滿院子的屍體,都沉默着。
這一刻他們都切實體會到《仙途》拟真度到底到了如何以假亂真的程度,這個女人渾身透出的絕望和怒火幾乎凝為實質,叫人沒辦法只把她當作npc看待。
難怪游戲對于玩家資格把控嚴格,還要做什麽測試,實名認證之外,還有罪惡值判定。
玩家惡意堵截打殺npc罪惡值就會增加,影響修為提升不說,還可能被天譴制裁,甚至剝奪游戲資格,再也無法進入這個游戲世界。
在這種幾乎和現實世界媲美的游戲世界待久了,真的會有時空錯亂的感覺。
有制約反而是好事。
免得有些腦子不清醒的游戲裏打打殺殺習慣了,還把這一套帶到現實中去,那些以為小說裏跳樓就可以穿越時空就真的去跳樓的又不是沒有。
寧心微從仙仙的記錄上得知了前因後果。
視線落在血泊中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如紙的少女身上,眼中了然,這女孩體質特殊,難怪會引來心術不正的散修的觊觎。
随即掏出一瓶養元丹,将三丸丹藥直接用真氣送進女孩口中。
太白雪察覺到什麽:“掌門,她還活着?”
“嗯,不過也離死不遠了。”
聽到動靜的女人驀地轉頭,死死地盯着女孩,沖過來小心扶起女兒,發現她真的還有微弱的氣息,眼淚又漱漱直落。
在場一共三十多個玩家,見還能搶回一條命來,臉上卻不見多少喜色。
畢竟滿院子的人是真的死了大半。
寧心微看向一條大河說:“既是你發現的,便由你來善後吧。這次你做得很好,淩雲宗修的是善道,兼濟天下,路見不平合該出手相助。待回去宗門,我自有獎勵。”
一條大河喜得紅光滿面:“謝謝掌門!”
其他人聞言齊刷刷地望向一條大河,又不約而同滿眼期待地望着寧心微。
寧心微扶額:“……每個人都有。”
“謝謝掌門!”
玩家們異口同聲,積極上前和劫後餘生的女主人商量,幫助她将不幸去世的家裏人入土為安,被連累的幾個仆役也賠償靈石安置。
女人名叫田小柔,家中小有積蓄,為了感激玩家們的幫助,拿出靈石來作為謝禮。
她的家裏人都被那男修殺死,娘家也沒人了,只留下她和三個兒女,長女還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實在可憐,玩家們就都沒要。
可即使如此,她和孩子們的将來也叫人擔憂。
幫忙解決完後事,玩家們都陸續離開了,太白雪走在最後,看着身形蕭索的母子三人,屋裏還有個不知道時候才能恢複的女兒,心裏很不好受。
她現實中是單親家庭家庭長大,小時候和母親相依為命,也頗過了段艱難的時光。
現在好多了,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容易被觸動。
田小柔還算運氣不錯碰到了玩家們,又有掌門出手制服歹人,她才能找到機會手刃仇人雪恨,可死去的人卻怎麽都回不來了。
這要是沒人發現,恐怕滿門被屠也無處申冤。
太白雪想了想:“淩雲宗附近有幾個坊鎮和這裏差不多,有宗門坐鎮,很安全,你可以帶着孩子們換個地方生活。”她拿出三個傳音符遞給她,“我能力有限,不過如果你需要,能幫忙的我會盡力幫你。”
說完這些,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麽安慰對方,最後默默地離開了。
田小柔垂眸看着手裏的傳音符,注視着最後一個淩雲宗弟子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站在門口,朝着淩雲山方向深深拜下。
寧心微回了玲珑峰,打開仙門模拟器的探索頁面。
之前她花費五千聲望值探索指定靈石礦,已經有了結果,那地方就在離禪意門不遠的丹霞谷。
她要親自走一趟,去丹霞谷設立傳送陣方便來回,再設置陣法将這處礦脈打上淩雲宗标記,免得将來被別人發現徒生事端。
都是同個方向,她打算允了賀蘭舟的請求,讓玩家護他回宗門,算是給玩家個驚喜。
這是頭一回開放宗門和附屬坊鎮之外的新地圖。
如果他們适應良好,寧心微就打算撤掉他們只能在目前開放地圖範圍內活動的限制。
反正宗門大比活動之後淩雲宗正式開山收徒,總要和外界接觸的了。
賀蘭舟還留在淩雲山山腳下養傷。
他被元嬰魔修和幾個弟子一路追殺,要不是顧忌還要拷問他口中的秘密,早就痛下殺手。
被救下後打算休息一夜就回宗門,結果第二天床都爬不起來。
騎豬走四方和十億光年從青蘭坊見義勇為回來特地去看他,還和他說了下這次見聞的感慨,聽得賀蘭舟心裏更是忐忑。
道門散修尚且這樣心狠手辣,魔修觊觎他手中的秘密,又怎麽肯善罷甘休。
他只好沉下心來打坐療傷,希望能早點恢複。
第二天,寧心微出現在傳經閣。
青蘭坊見義勇為事件已經在世界頻道上熱鬧過了,沒觸發任務,她就沒讓仙仙直接把獎勵發到那三十幾個玩家們的背包裏,而是讓他們各自到傳經閣找她領獎勵。
太白雪是來得最晚的一個。
寧心微看見她笑意浮起:“你突破了?不錯不錯。”
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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