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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手裏有了錢, 就打算在京城再開辦一家女學試試。

但是有沒有學生來新開辦的女學進學也是個問題。

所以阿寶就專門抽出一天的時間出宮來調查一下百姓們的意願。

女學辦學的時間短，在百姓心中留下的印象也不深，也許讓他們有印象的也只是之前萬壽節獻禮時讓京中女孩簽字那件事了。

但是那次萬壽節偏偏被隆科多等人搞砸了, 阿寶深深嘆了一口氣。

“诶！公主, 您今天沒去進學啊？”常常給阿寶塞燒餅吃的的老大娘熱情地給阿寶打招呼。

阿寶笑着對大娘點了點頭：“大娘今日收攤倒是早了，不然我怎麽也得照顧一下大娘您的生意。”

大娘聽阿寶對自家的燒餅感興趣，高興地眼睛都笑沒了, 神神秘秘地将蓋在燒餅簍子上的布塊一掀, 露出了底下藏着的三四個熱氣騰騰的燒餅來。

“自從公主上次誇過我家燒餅好吃後，我就天天在收攤之前留下三四個給公主，不然等到公主下學回宮的時候早就都賣完了！這幾個還熱乎着呢, 我給公主包起來？”

阿寶楞了一下，看着大娘包好遞過來的油紙包, 笑眯眯地接過，“多謝大娘記挂！”

魏珠有眼色地多給賣燒餅的大娘塞了幾兩銀子。

但是大娘是個有想法的，生氣地将多出來的銀子塞了回去，“公主你這是瞧不起民婦呢, 您吃幾張燒餅我就收幾個大錢, 咱們家的燒餅賣得好靠的是味道, 靠得可不是大娘的人品！”

魏珠臉色怪異地把銀子收了回去，這大娘可真是個……妙人。

阿寶一整天的苦悶大娘給被逗沒了，索性就将自己煩惱的事兒講給賣燒餅的大娘聽。

“大娘您家有女兒嗎？”

“有啊？公主難道是想給民婦家的老閨女一個前程不成！”大娘激動得臉都紅了。

阿寶尴尬地解釋：“不, 您誤會……”

“若是确實有一個前程擺在跟前, 大娘您願不願意讓您的女兒去搏一搏？”

阿寶本打算解釋, 後又想到若是女兒家能讀書上進, 何嘗不是一個前程。

“公主是要我家閨女進宮伺候您是不是？”大娘一副看透了阿寶打算的模樣。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道：“不是我說, 我家那老閨女最會伺候人了, 公主您等一會兒啊，不用一刻鐘民婦就給您把人找來！”

阿寶趕緊拉住馬上要化身旋風跑回去叫人的大娘，解釋道，“此前途非彼前途，是要靠您家女兒自己去争取的，若是她運氣與努力夠的話，遠比當我身邊的一個宮女風光。”

大娘熱情瞬間消退，懷疑道：“除了當貴人們的奴仆和嫁的風光外，一個女兒家還能在什麽地方風光？”

阿寶看着大娘的眼睛真誠道：“讀書啊！”

“害……女兒家的讀書沒用的！”大娘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阿寶反駁：“怎麽沒用！大娘知道的，如今除了國子監還有女學，要是在女學學的好了就能和普通男兒們一同進學，照樣可以像男兒們一樣去拼前程，這難道沒用嗎？”

“那也只有貴人家的姑娘才能去上，哪裏輪得到我們這些老百姓……”大娘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阿寶。

阿寶忍住，“不只是貴女可以去上，普通家的女兒們也是可以去上的。”

“乖乖！普通老百姓供家裏一個男童讀書就夠嗆了，哪有多餘的錢財去任姑娘揮霍！”

“那若是不用你們拿錢，你可願讓家裏的女兒去女學讀書？”阿寶認真地觀察着大娘的反應，這是阿寶最想知道的。

大娘搖了搖頭，“那也不成，就算不讓姑娘在家裏幹活送她們去讀書，即使把書讀穿了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嫁人，難不成還能像那這些老爺們一樣當大官不成？”

“……”阿寶找到問題所在了，“若是能呢？”

大娘推起燒餅車就走，“公主可不要說笑了，趕緊趁熱把燒餅吃了吧，等會涼了！”

“這……公主……”魏珠看呆了。

他知道他家公主比較親民，尤其是與去國子監這條街上的小攤們更是親近，但這大娘未免也太放飛自我了吧？

“沒事兒。”阿寶一邊吃着燒餅一邊想事情。

奴兒在前頭走着幫阿寶把人群擋開，巴罕則是瞧着油紙裏頭還有三個大燒餅，料想公主吃不完，偷偷順走一個塞到了自己嘴裏。

魏珠注意到了巴罕的動作，也沒阻止，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科爾沁的小祖宗他一個做奴才的可管不着。

倒是奴兒給了巴罕一個警告的眼神，巴罕滋着一口大白牙笑了笑，三兩口将手上的燒餅解決了。

巴罕吃完拍了拍手，心想在公主身邊待着，自己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

可惜自己這個大好男兒了……

巴罕問阿寶：“公主咱們接下來是不是要回宮了？”一個燒餅可填不飽肚子，還得再來兩個禦膳房的大肘子！

“先不回宮，我們去國子監！”阿寶親了一口被她啃得掉渣的燒餅，帶着笑意道。

“啊？今天不是給教谕告過假不去讀書了嗎……”巴罕揉了揉肚子，又得再熬一會了。

十四哥給她送來的金銀讓她迷了眼了，想要在全國各地開設更多的女學，銀子并不是最關鍵的。

最主要的是讓大家看到一種女子也能支撐門楣成立事業的可能性。

只要讓大家看到鮮活的擺在眼前的例子，才能真正的說服他們。

用剛才大娘的話來說，“女子也能當大官嗎”？

阿寶就要讓他們看到這個“能”才行！

阿寶想明白接下來怎麽做了，心中也不着急了，這是一個要徐徐謀之的大事，開展起來必然不會順利，靠她一人也遠遠不夠。

她需要更多的同盟。

***

國子監今天的課業結束的時候，納蘭靈和烏雅沁柔被上課的夫子留了下來，說有人在教谕那裏等她們。

兩人對視一眼，都猜不到教谕喊她們是為了什麽事。

去往教谕處的路上，納蘭靈主動和烏雅沁柔攀談：“烏雅姑娘，你覺得教谕找我們是為了何事？”

烏雅沁柔自從經歷了德妃一事後，性子比之以往低調了很多，雖說和納蘭靈還是互相看不上眼，但是到底不似以往那樣張揚了。

“許是為了下次小考的事情吧，納蘭姐姐以為呢？”

“我也不知，但總歸不會是麻煩事。”

阿寶坐在往日教谕坐的位子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看着進來的二人。

“等你們很久了。”

兩人雖然驚訝今日告假的寶瑜公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沒有多問，二人默契地等着阿寶先開口。

阿寶看着兩人穩重娴雅的氣質，心中十分滿意。

與京中閨閣長大的貴女相比，能考過女學進入國子監和監生共讀的她們，身上更顯大氣。

假以時日，怎麽不能在朝堂上和男兒們平分秋色呢！

阿寶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我若是給你們一份前程，你們敢去争取嗎？”

烏雅沁柔還在想寶瑜公主所說的前程是什麽時，納蘭靈就果斷地開口接下了。

“只要公主肯給！”

烏雅沁柔不願落後，亦快速地應答：“有何不敢！”

“好！”阿寶鼓掌。

“那你們先說說，在國子監與男監生一同讀書後的這段時間，你們的感想吧。”阿寶想看看她們配不配的上自己給的機會。

納蘭靈先說：“公主知道，臣女的經歷比較複雜，小的時候恨過所以人，但是這麽多年的寄人籬下，臣女見多了人情冷熱與世态炎涼，臣女不敢說有公主那般的胸懷，但是民女也不甘與其他女子一樣落入平庸。”

“進入國子監後，臣女天天都在盼望，若有一朝龍遇水，其必從淺灘起，翺于九天上！”

納蘭靈大大方方地在目露欣賞的阿寶與被驚呆了的烏雅沁柔面前展露自己的野望。

阿寶第一次改變了自己對納蘭靈的看法，以前雖然承認納蘭靈的聰慧與野心，卻常常因為她遮掩不及的野望和心機而疏遠。

但此時阿寶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納蘭靈是有魅力的，也是她正需要的。

太溫柔的人是無法在這根深蒂固的牢籠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的。

烏雅沁柔從納蘭靈的宣言中回過神，看到了寶瑜公主眼裏對對手的欣賞，讪讪道：“納蘭姑娘的感觸讓人觸動，臣女的想法可能遜色了些，但是臣女在國子監見多了那些蠢笨卻被家裏寄予厚望的男子，臣女心裏是不滿的。”

“世家大族多将家裏優秀的女兒送入宮中或高門貴族的後宅厮殺，她們縱使再努力，也越不出早早被各種祖訓條例定好的一畝三分地。”

“臣女見的越多心裏就越不忿，若非将我困于後宅，我本可以做得比他們更好，爬的比他們更高！”

烏雅沁柔的聲音柔得像水，說出的話卻堅定有力。

納蘭靈突然覺得這個一直和自己較勁兒的烏雅家女兒也沒有那麽讨厭了。

阿寶知道自己這趟來對了。

“很好，你們既有青雲志，那就由我來給你們遞凳雲梯！三年之後就是國子監結業的時間，到時候我會為你們争取一個進入朝堂的機會，位置不會很高，但是你們可以堂堂正正地往上爬，你們願意嗎？”

納蘭靈兩人怎麽會不願意，高興激動之下竟然直接給阿寶跪了下來。

“多謝公主成全！”

阿寶走上前将兩人扶起，“你們不必跪我，機會是你們憑借自己的努力争取來的，你們應該感謝自己的努力和勇氣。”

阿寶離開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叮囑，“等以後你們翻身了，希望你們能夠不忘初心，憐取同命人。”

二人堅定道：“必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