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難堪
夜裏的這場雨一直下到清晨,陸鳶被門外的哭聲吵醒,昨天是她的新婚日子,晚宴上喝了不少酒,她酒量還行但終究是會頭疼,早上醒來頭疼的狀況更甚。
“沅沅?”新房別墅裏的小孩哭聲只可能是她女兒陸沅沅在鬧,陸鳶捂着太陽穴眉頭皺得很緊,邊揉着邊往外走,哭聲更大更清晰。
果然是陸沅沅在樓下哭鬧,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媽媽,我要媽媽,你們是壞人,壞人!”
陸家和霍家聯姻,陸鳶帶了陸家10%的股份進來,還有她未婚生的女兒陸沅沅,陸鳶将沅沅照顧的很好,從小就是帶在自己身邊,幾乎是一天也沒離開過,但陸鳶的新婚夜總不能也跟着她,所以陸沅沅被霍家請來的保姆照料了一晚上。
陸鳶離開金城前,母親告誡過陸鳶,說沅沅那孩子仗着她的寵溺脾氣漸長,往後到了港城可得委婉處事,切忌讓霍家的人盯上。
這道理陸鳶哪裏不懂,心裏明鏡似的,豪門聯姻又沒有感情基礎,想讓霍家真正的信服怎麽都得花費些心思。
陸鳶在樓上沉沉嘆口氣,裹緊了睡袍下樓。
“沅沅,一早上的你要做什麽?”
陸沅沅見到陸鳶,一把推開保姆的手轉而投奔到她身邊,像是五百年沒見過她一樣,親熱又委屈的叫她,“媽媽,媽媽,媽媽……”
陸鳶蹲下來抱住她,順便揉揉她細軟的發,“看這一張漂亮的小臉哭成了小花貓,找媽媽做什麽,媽媽在這呀。”
“想媽媽,我要媽媽嗚嗚嗚嗚……”
沒說幾句又哭起來。
陸鳶抱着她坐在沙發上,輕言細語的哄道:“乖寶寶,再哭就不乖了哦,來港城前媽媽怎麽跟你說的?”
陸沅沅打着哭嗝兒,奶聲奶氣回她,“外婆說我要聽話,不能給你惹麻煩。”
“好,那媽媽怎麽說的?”
沅沅的眼睛又大又圓,細軟的長發垂下來,保姆給她梳好的辮子被她晃的散開了,陸鳶給她随手紮了一個丸子頭,沅沅埋在她懷裏不說話,陸鳶親親她小臉蛋,溫柔說,“港城就是你的新家,往後你要在這裏上學、長大,可不許這麽胡鬧,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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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沅老大不樂意的嘟囔,“沅沅明白了。”
“乖寶寶。”陸鳶深知這個家她也是初來乍到,身邊的保姆傭人都是從老宅挑過來的,本人是個什麽性子又是為了哪派做事,她還沒怎麽摸清,她對于霍家是陌生人,是個闖入者,除了是霍銘霄的太太外,金城陸家的身份在他們眼裏大抵是瞧不上的,這樣一來,要把周邊的人當心腹她一時也做不到。
于是,本想叫保姆帶着沅沅去吃早餐的想法瞬間消散,陸鳶牽上女兒的手去往樓上房間,“沅沅,等媽媽換身衣服就給你弄吃的好不好?”
“好。”沅沅是個乖孩子,揚起頭笑嘻嘻,“我要吃蛋餅。”
“行,乖寶。”
待他們一上樓,守在廚房裏的兩個傭人偷偷往樓上掃了幾眼,然後躲在一邊竊竊私語。
“看來啊老宅的人猜的不錯,這陸家的千金可沒打算熱臉對我們。”
“可不是呢,咱們6點就起來侯着,按照老宅子的規矩給準備吃的,這倒好白忙活一場。”
“早叫你別準備,昨晚霍先生半夜回沒待幾分鐘就走了,瞧瞧,哪有這樣的新婚夜,說出去丢死人了咯。”
“霍家丢什麽人,是那陸家的千金自己丢人未婚生女,帶着個拖油瓶還好意思強嫁給咱霍先生,往後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你說是不是越是有錢人家的姑娘越是不在意名節臉面吶,要是換成我們老家的閨女,打死了都不能生下來。”
傭人聊得太投入,完全沒注意到身後走來的栾承。
專程照顧陸沅沅的保姆在一旁假意咳嗽幾聲,兩個傭人才回過神,一見到栾承頓時吓破了膽,栾承可是霍先生的助理,親近的不得了,來了又是多久了,但凡聽到一句她倆就得玩完。
“栾,栾助理……”可不得像蔫了吧唧的茄子呗。
保姆是恨鐵不成剛,眼色都使勁了,那兩人還愣着,她只好提醒道:“傻愣着幹嘛,老宅送東西過來了,你們還不快來幫忙?”
傭人低着頭去拿保姆手中的東西,一人想去接栾承的東西卻被他給擋了。
“不勞煩主家的阿姨們,從今天開始,您們從哪來回哪去。”栾承招呼保姆去幫忙收拾行李,退出餐廳,視線迎面撞上廳外的陸鳶。
也不知她站在那多久了,他們那些話又是聽到了多少。但栾承從她目光中看不見任何不悅的神色,心裏打量了一二,瞬時有了主意,他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她兩米處、微微點頭示意:“夫人,早上好。”
“栾助理,你好。”
不卑不亢,将她那一身的傲氣藏的很好,她本是天之驕女,在圈內那是公認的“下嫁”,面對那些非言蜚語,她早已磨平了一身戾氣,對誰都是一幅和平相處的模式。
但栾承清楚的很,他從霍銘霄入主霍氏分部時就開始跟着,知道霍家三房目前需要的是什麽,陸鳶的到來完全是超出預想的雪中送炭,外人不知她的用意,栾承卻是知曉的。
陸家不是重男輕女的家族,誰有能力誰管家業,陸鳶有一個不太收心的弟弟,這家業自然落在了她身上,金城陸家的千金自是手段高明,否則也不會讓霍銘霄吃了個悶虧,被逼着不能不娶她。
外界傳言陸鳶生性放浪,膽大包天,竟是把她比得跟一個纨绔大少一樣浪蕩,原以為她也該是副嬌媚妖氣的模樣,結果今日再見,栾承才頓悟她也不過才二十來歲,本該肆意青春的年紀偏要卷入霍家這臺大染缸。
栾承将他新得來的感悟藏了藏,再平靜說道:“小小姐可否起來了,若是梳妝好,我們得去見見老夫人。”
是有這麽個規矩。
陸鳶了然,“那就請栾助理稍等我們幾分鐘。”
“應該的。”見她走到廚房,又道,“早餐都準備好了。”
陸鳶點頭,卻是拒絕了,“我一早上沒什麽胃口,我給沅沅熱些牛奶就好。”
栾承餘光瞥上保姆,她正幫着傭人收完行李出來,幾個老阿姨在那抹眼淚,想要多說幾句求饒的話,都被保姆一個手勢給打斷了。栾承注意到陸鳶從始至終未提起這事,只好跟上去解釋。
“她們是老夫人安排的人,有些不懂規矩,下午我再安排幾個貼心的來。”
陸鳶熱好牛奶,拿着托盤端出來,放在桌上輕笑一下,“栾助理怎麽安排怎麽好。”
栾承實在不敢将她此時的溫順當作她的真實寫照,送傭人出門時,抽了空立馬撥給了霍銘霄。
那邊倒是接得很快,不過是個女人接的。
“栾助理,怎麽總打擾我們的好事呀,真讨厭,都把銘霄吵醒了。”
栾承微微皺眉,聽得那邊的聲音換成了霍銘霄,“她又怎麽了?”
“倒沒什麽,待會就得送她們母女倆去見老夫人,老板,您不回來?”
“……栾承,你自己拿主意,你覺得我該回嗎?”
“老板,新婚第一天怎麽都得……”他撫額嘆氣,實在不好弄。
“行,那等着吧。”
霍銘霄新婚夜不在新家渡過,反而在另一個女人身邊,說出去丢的又豈止是陸鳶一人的臉,怕是霍家三房的老臉都被丢光了,本就不受待見的霍銘霄,還不是更要被嫌麽。
他自己不覺得,好似樂在其中,只要能與老宅的人對着幹了,他這氣勢就能壓上一頭,26歲還跟孩子一樣玩鬧,不是纨绔又是什麽。
栾承在臺階上搖頭嘆氣的模樣都被陸鳶收進眼底,她站在露臺上看了好一會兒,順帶将他的話聽了進去。
嫁給霍銘霄就是在受委屈,不知道到了老夫人那又得受多少氣,她本不想讓陸沅沅跟着一起去,可到了港城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把沅沅帶在身邊看着。
“媽媽,下午能出去玩嗎?我想看海豚。”
陸鳶牽着她的手下去,笑着問:“什麽海豚,又是從哪聽到的消息?”
“昨天婚禮上,桦哥哥說的。”那就是跟她一起當花童的小男孩,“桦哥哥說這裏的海洋館有美人魚哦。”
“小淘氣,過幾天就去。”
“好哦,那爸爸去不去?”
陸鳶下意識抓緊了她的手,惹得沅沅驚呼連連,“媽媽,痛痛。”
她極其嚴肅的告訴沅沅,“媽媽怎麽跟你說?”
“哦,沒有爸爸。”
霍銘霄既然都沒認這場婚姻,那這個名義上的爸爸就沒意義,她不想讓沅沅受委屈,因為她能預料到霍銘霄的反應,一旦聽到沅沅叫他“爸爸”,指不定得怎麽羞辱陸鳶。
想起昨晚他說的話,沒有喜當爹的嗜好,猶如悶了黃連般苦。
栾承親自開車送她們過去。
路上他沒多話,光聽着小小姐如何鬧陸鳶了,陸鳶教育她的方法很好,陸沅沅即使在鬧也有一個度,大眼睛圓溜溜的又生的可愛,在下車前還會奶聲奶氣地跟栾承道謝。
栾承只好再催了一遍霍銘霄。
“老板,十分鐘後必須……”
“催什麽催,早到了。”
聽到霍銘霄安逸逍遙的聲音,栾承回頭再證實一次,總算是放了心,不過霍銘霄沒打算現在就進去,他問栾承要了一支煙,他咬着煙頭背靠着車身,懶散的不像話,栾承給他點煙,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玫瑰香味,很顯然不是他常用的男士香。
“老板,要不先去後院洗洗?”
“你想得還真周到,但是我洗了澡這身香水怎麽留得住?”
一支煙抽完,又要了一支,栾承好幾次張嘴都被霍銘霄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制止。
霍銘霄望着前方的宅子,仿佛那處是一座吃人的牢籠,聲音逐漸低沉,“我倒要看看她在這裏怎麽耍威風。”
栾承沒說話,手頭上收到了秘書處的消息。
他把消息拿給霍銘霄看,“八卦雜志昨晚拍到大明星蘇雅雅和霍家三房叔伯的緋聞,可我怎麽聽今早那位像是蘇雅雅?”
“不入流的明星也就我叔伯好這一口。”就連身上這點不入流的香味,也一并的厭惡了。
栾承提醒他,“時間到了。”
霍銘霄掐了煙,踩在腳下按熄了火星子,他揚聲笑道:“栾承,聽說今早的傭人都被打發走了,是她讓你做的?”
“不是,我想着還是換上自己人比較好。”
“行,你先進去吧。”
栾承伸手攔他,“老板,又想去哪?”
“我幾個叔伯就惦記着我手上那點可憐的股份,恨不得找個理由弄死我好将我踢出董事局,老太太看我是三房唯一男丁讓我委曲求全娶了那女人,好讓我來幫幫不成器的兒子們,我哪能輕易如了他們的願。”霍銘霄戴上墨鏡,酷酷地推開他上了超跑,“那女人既然能入得這鬧劇,我也不在乎更誇張些,越熱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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