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送走女伴後白筠泡了個熱水澡。

他緩慢的搓洗身體，腦子裏回想着剛才的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今天他沒讓洛楚航消失，洛楚航如影随形，不管他走到哪裏他都會跟在他身後，兩人頻率完全一致，真的像影子一樣。

“你長在我身上了？”白筠不悅的說。

洛楚航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對不起主人……”

“離我遠點。”白筠皺眉喝道。

白影立即躲得遠遠的，站在角落望着他。

看白筠拿出酒瓶倒了大半杯的威士忌，洛楚航小聲說：“主人，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

白筠橫了他一眼，“你管我？”

“不敢。”見主人沒那麽生氣，洛楚航欣喜若狂，他嘴角不禁的上揚起來，柔柔的說：“我只是擔心您的身體。”

白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沒有吼他，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烈酒一飲而盡。從洛楚航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對方鬓角的白發，覺得那顏色礙眼極了。

他擡起雙臂，抵在牆上，将洛楚航圈在裏邊，微微低頭望着他。洛楚航緊張兮兮的回望他，他喉頭不斷吞咽，肩膀不自控的顫抖。他能感覺到他的反應不是激動的，他是很怕自己。

白筠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盯着半透的他。

他仔細觀察他，連一根頭發絲都不錯過。

18歲那年他還需要仰視這個男人，五年後自己卻可以俯視他。他老了，而自己卻處在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他死了，自己仍然好好的活着。他愛他，甚至可以為他死，可自己卻希望他從世上消失，再也不要出現。

白筠擡手在他的耳鬓處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低聲道：“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洛楚航抖的更厲害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白筠，他害怕他的平靜，他更希望他用憤怒對待自己。

洛楚航全身都在發抖，為了防止自己因恐懼跪倒，他雙手死死的抓住兩側褲線，咬緊牙關沖對方搖搖頭，“不、不知道，主人在想什麽？”

“我在想……”白筠微微偏了偏頭，“你為什麽不死的幹淨點？你如果不變成鬼來找我該多好？”

雖然做好了心理建設，洛楚航還是被他的話傷得體無完膚。他抖着嘴唇說：“對不起……”

“你如果死了，或許我現在早就從你的陰影裏爬出來了。”白筠說：“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你去死？如果鬼是有實體的，我現在一定毫不猶豫的掐死你。”

洛楚航終于撐不下去了。他穿過他的身體，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白筠繼續殘忍的問：“恨我嗎？”

洛楚航搖搖頭。

白筠蹲下身子，把手伸到他的頭顱底下，洛楚航聽話的把下巴放在他手上，順着他的動作緩緩擡起頭來。

“愛我嗎？”白筠用驚人溫柔的聲線問。

洛楚航絕望的眼睛立即熠熠生輝，閃動着雀躍的光芒，沖他點點頭。

白筠嗤笑，“我就知道。你真是沒救了。”

洛楚航有些發怔的看着他。

“不管我前一秒怎麽折磨你，下一秒給你顆甜棗你立即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是賤啊。”白筠說：“你來我這裏到底想得到什麽？我的愛？”

洛楚航眼波抖動，想說，卻不敢說。

“我這輩子不會愛任何人。”白筠打消他的念想，冷冷的說：“更何況，你就算真的得到我的愛又能怎麽樣？你是個死人，你會去喝你的孟婆湯，你會忘了我，忘了你自己。你去投胎轉世，我卻要留在世上孤獨的思念你？你想的挺美啊？洛楚航啊洛楚航，你這個狡猾黑心的老狐貍，你是在報複我對不對？……你以為我會那麽傻嗎？老子如果愛上你，老子就成了這世上最賤的最蠢的頭號大傻逼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會愛你？我會愛你？下輩子你也別想，哈哈哈哈哈……”白筠猛地站起身，大笑着走上樓梯。

洛楚航雙手撐地，面如死灰。

主人在說什麽呢？

主人怎麽會認為我妄圖得到他的愛呢？我不配的。

可如果主人真的……真的……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動心于他，他的訣別對主人都是巨大的傷害。

洛楚航，你果然是像主人說的那樣，是一只黑心的老狐貍嗎？你怎麽配當主人的狗呢？

主人這麽聰明，肯定不會上你的當的，還好，主人及時識破了你這只黑心老狐貍的奸計，你不會得逞的了。

洛楚航高興的笑，狐貍被主人趕跑了，就剩下乖乖狗了。

※

洛楚航飄進卧室，隐藏了身形，跪坐在白筠床邊，看着對方輾轉反側艱難入睡。洛楚航緩緩湊到對方手邊，輕柔的摩挲。

他望着他，目光溫柔。

主人，我現在很乖，我是乖乖狗，您千萬別恨我。我從沒想過讓您喜歡的，真的……

洛楚航稍微有點臉紅。其實，是有一點奢望，真的只是一點點而已。

害怕自己太涼弄醒了白筠，他又恭恭敬敬的坐好。

我最大的願望只是想在世上徹底消失之前，看看您。這次絕對沒騙您。

真對不起，給您造成困擾了。

您說的對，我不是條好狗。

他眼波抖動，眼看着淚就要流下來，又馬上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攥緊手，全身微弱的顫抖着。

主人……我的時間到了。我今天本打算跟您好好道別的，可是……

全被我搞砸了。

他的眼淚終于沒能存住，噼裏啪啦的掉在地上。

他哭了好久，直到把眼淚哭幹，勾起嘴角笑了笑，釋然的呼出一口氣。主人，您終于可以擺脫我了，再也不用為我煩惱了。主人，您祝福我吧，我終于可以擺脫這具下賤的身體，卑微的靈魂，重新做人了！

他站起身，在白筠唇邊印下一吻，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主人，我走了……

您一定要健康幸福，長命百歲。

我走了……

我走了……

洛楚航磁性悅耳的嗓音不斷在白筠耳底循環，白筠皺了下眉頭，掙紮着睜開眼，眼前刺眼的白光讓他立即閉上眼，伸手擋住光線。

今天天氣格外的好，太陽明亮得像探照燈一樣，照得整個世界白花花一片。白筠逐漸适應了強光，從床上坐起。他環視空空蕩蕩的房間，皺眉喚道：“洛楚航，你給我出來。”

沒有回應，沒有人影，沒有惹人厭的氣息。

白筠咬牙冷笑，“媽的賤！老子要受你擺布嗎？你個王八蛋洛楚航！老子要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白筠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罵着抓住枕頭就往牆上摔，往床上摔，往地上砸，弄得滿屋子都是鵝毛。

※

白筠從家裏出來的時候看上去冷靜了許多。

照舊去公司轉了一圈，參加了一個重要會議，簽了一大堆文件，聽了助理和他左膀右臂的工作彙報，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他給字傑打了個電話，讓他約上那個叫潘國英出來聊聊。

字傑從茶座雅間探出頭來，朝白筠擺擺手，白筠走過去落座，字傑看着表說：“你們聊着，我公司有急事脫不開身，晚點再找你。”

字傑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匆匆離開。

“白先生找我有什麽事？”

“你會捉鬼？”

兩人均是開門見山。

潘國英稍微怔了一下，随後答：“算是吧……”

“幫我抓一個叫洛楚航的鬼，我要看着他在我面前魂飛魄散。”白筠已經顧不上自己在大白天的說這話像不像神經病了。

潘國英挑眉看他，“你确定？”

白筠想了想，“潘大師，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鬼實體化的？”

“這……”潘國英低下頭，眼睛轉了好幾個圈，随後答：“有。”

“真的？！”白筠不敢相信。

“嗯，是有，不過比較麻煩。”

白筠忙說：“只要能給我他的實體，價格随你開！”

潘國英猶豫了一下問道：“為什麽要一個鬼的實體……？”

白筠口氣盡量平和，“這鬼害得我太慘了，我不收拾他，我都快化成厲鬼了。看在傑子的面子上，這個忙您無論如何都得幫我，事後我一定重重謝你。我知道你爺爺特喜歡唐代的玉佛。我這前陣子剛好得了個，晚上你跟我去瞧瞧，要是喜歡，你就拿去給老爺子玩玩。我記得老爺子月底就過生日了吧？”

潘國英眼睛明顯一亮，他的态度有了一些變化，不由得認真的，上上下下的看了看白筠，好像是第一次見他似的。

隔了一會潘國英露出一絲贊賞的笑，沉聲說：“成交。不過我要先驗驗貨。”

“沒問題。”白筠微笑。

※

哪怕是親眼看到洛楚航由魂魄變成一個實心人，白筠還是不相信世上真有鬼，不相信潘國英有本事把一個鬼魂變成凝聚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因為他所經歷的一切，不管用科學知識還是迷信知識，都解釋不通。

不過，他暫時不打算深究這個問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推開門，漆黑的房間裏，洛楚航縮在房間一角，他如願的看到對方臉上悲喜交加又掩飾不住恐懼的複雜表情。

“主人……”洛楚航發出顫抖的聲音。

“主人？”白筠點着一根煙，仰頭吐出煙霧，聲音極平靜的說：“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人？”

洛楚航怔了一下，連忙給對方磕頭，“知道的，您就是狗狗的主人，您就是狗狗唯一的……”

話還沒說完，白筠擡起腳将他踹翻在地。

白筠一句話也沒說，瘋狂的對他拳打腳踢，洛楚航護住肚子頭被打，護住頭肚子被踹，整個人在地上翻來颠去，像條剛扔到煎鍋裏的活魚，盡管疼痛真實得讓他難以置信，但他仍然一聲不吭的承受主人的毆打。

“洛楚航，你說死就死，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我家是自由市場嗎？次次都自作主張，你他娘的可真是一條好狗！”

“對、對不起，主人……我……”

“你給我閉嘴！”

許久，白筠終于打累了。洛楚航有血有肉有實體，讓白筠打起來爽得升天。他蹲下身子，意猶未盡的揪住對方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對方頭皮散發出的熱度讓白筠愣了一下，連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那只有活人才有的體溫讓白筠有些驚訝，鬼也是有溫度的？而且，他居然還有影子！

他擦了擦對方嘴角的血，是紅的，有點腥味的。

白筠皺眉看着他，不敢相信潘國英竟然能把鬼還原得跟活人一樣。

不管對方用了什麽辦法，他對這次交易相當滿意。

白筠嘴角露出一絲獰笑，洛楚航被他笑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輕聲呼喚他：“主人……”

白筠小手指點了點對方嘴角的血，在他蒼白的嘴唇上緩慢的塗開，細致而專注，就像一個專業的化妝師般。“你還認我這個主人呀？”

洛楚航張開血紅的嘴唇，急切的說：“認！認的！主人！您是我唯一的主人。”

“是嗎？”白筠捏着他的下巴說：“可我不想要你這條狗怎麽辦呢？”

洛楚航如遭雷擊，驚愕的望着他，随後顧不上頭皮的疼痛拼命搖頭，“不要！不要！求您不要抛棄狗狗。”

“你人都死了，我還何必履行契約？”白筠松開手，洛楚航重重的跌在地上。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當着對方的面死得粉碎，洛楚航哭喊着去接那些碎屑，徒勞的想把它們拼的完整。

白筠俯視他，冷聲說：“從今天起，你自由了。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再是我的狗。你只不過是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喪家犬。哦……不對，我說錯了，你只是一只孤魂野鬼，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獄，永世不能超生。”

洛楚航不再去整理那些碎片，他跪行到白筠腳邊，抱住對方的腿，仰視他，哭得泣不成聲，他拼命搖頭，“不要，主人，不要抛棄我，不要！不要！不要！”

他用力踢開渾身顫抖的洛小狗，怒道：“不要？你敢跟我說不？你算什麽東西？”

“對不起，主人，求您……求您收留我，我死也要做您的鬼，您的狗。求您收下我！”洛楚航再次貼過去，抱住白筠的腿，又被白筠踢開，他再接再厲，被踢開數次，頭也撞到牆上好幾次，但他仍然不放棄懇求。

白筠被對方的賤樣逗得又生氣又想笑，誰能想得到，曾經叱咤商場的洛楚航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他簡直比狗還賤！

他把命都搭進去了，居然還是無法割舍對自己的情。他到底要怎樣才能恨？才能放棄？

連白筠這種堪比齊天大聖的人精都想不出辦法來。

白筠緊緊盯着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跌倒，爬起，抱住自己的腿懇求。他渾身顫抖，感覺像喪失了靈魂的布偶，他真的很怕自己抛棄他，僅僅因為一張毫無法律效力的廢紙，他就能執着的搭進去自己的全部。他別無所求，只要主人口頭承認，他是他的主人，他是他的狗就好。

這是他媽什麽邏輯？他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白筠永遠也無法理解他，他們處在兩個不同世界。一個只要愛，一個不要愛。他們怎麽可能會有交集……

他們怎麽會走到今天。

白筠沒有再踢開他，他問他：“恨我嗎？”

洛楚航搖頭。

“愛我嗎？”他問。

每次問到這個問題，洛楚航都會有些猶豫，但白筠知道那份猶豫是因為不敢回答。他怕他的愛對自己是一種侮辱。

可他還是會羞澀的點頭。

“愛。”他艱難的吐出這個字。

都這種地步了，他竟然還丢不掉他的自尊和羞怯。淡淡的紅暈染上雙頰，樣子實在太惹人侵犯。白筠突然揪着對方的衣領拖到床邊，将他扔到床上，撕爛他的衣服，露出細瘦瑩白的身軀。那身體雖然不複當年的挺拔結實，但依舊能挑起白筠的獸性。白筠從不否認自己對這副身體的渴望，那是一種他雖然厭惡卻無法克制的需求。這一個月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對他做這樣的事。

=============小小的河蟹一下，內容已删減===========

=============小小的河蟹一下，內容已删減===========

作者有話要說： 哎，犯二了，把之前寫的稿子弄丢了，這章重寫了一下，可能沒之前的感覺好，好桑心。我把兩章合并了一下，今天發晚了，請見諒。

和諧部分其實也沒多和諧，只是現在正在嚴打，熊不敢冒險。查閱本章消失的內容請查閱上章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