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1)

沈雙如以歐陽臻的女朋友身份亮相的第一個機會,是歐陽老爺子的八十壽辰。

為了參加晚宴,一整個下午,沈雙如留在小窩,進行美容大業。

歐陽臻拿邀請函給她時,只說了要着正式服裝,沒有其他叮囑,她卻想讓他驚豔,大大的驚豔。

想像他用充滿驚嘆的眼神看着她,她就愉快的哼起歌。原本她就很享受在香氛之中美容美體,此時有他作為取悅的目标,心情就更雀躍了。

将長發吹出連自己都喜愛不已的自然卷度,畫了小煙熏妝,又灑了點香水,她比歐陽臻約好要來接她的時間,提早半小時完成。

坐在鞋櫃前,她本來已經想好了要搭某雙黑色高跟鞋,可時間還多,試來試去,她發現紅色高跟鞋反而有畫龍點睛的效果。

很好,就是你了!

她滿意的穿上,正好門鈴響起。

從鏡中審視自己最後一遍之後,她拉開大門。

歐陽臻看到她的神情,讓她的心蒙上一層喜悅。他瞬間變得兇狠又饑餓的目光,就是她在挑選這件禮服時想得到的結果。

“哇。”他的眼睛從她精致的妝容,轉折到勻白的酥胸,到修長的雙腿。

她好美!剛剛好是他想盡快吞下去的那種可口。

他再将目光轉回她臉上,凝視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平時,那雙靈動大眼已經夠吸引人了,此時上了眼妝,眼波迷離,更添女人味,他幾乎轉不開視線。

沈雙如輕咳一聲,有些羞赧的避開他的注視。

歐陽臻回過神來,“幸好我帶了玫瑰,不然就失禮了。”他将手中的盒子遞給她。

那是一朵代表贊美與取悅之意的長莖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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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雙如正要打開盒子好好嗅聞時,手機響了起來。

她發出懊惱的呻吟。但願不是工作上的事。她很樂意為所有有需要的人解決問題,但不是這一刻。她準備了這麽久,絕對有資格得到瓯陽臻的稱贊。

鈴聲锲而不舍的響着。

“還不急,你先處理一下。”而他,需要時間好好欣賞眼前的美人。

她按下通話鍵,輕回過身,踱到一旁,“外——”

“為什麽不說你早就在跟歐陽家二公子交往!”線路那頭,鞏煌有些氣急敗壞的吼。

基本上,開不開擴音都沒差了。“嗨,外公。”她還記得做人要有禮貌。

鞏煌顯然不想寒暄,繼續開炮,“還由着我幫你介紹其他世家的子弟,真沒禮貌!你知不知道我這樣會得罪很多人?”

得罪?可不是只有外人會被得罪,家人也會呢!

到了此刻,她正式被激怒了,“外公,我不能跟你多說了。”

“我在教你做人的規矩,你敢不聽?”鞏煌七竅生煙。

她眯起眼,“他在這邊噢。”

鞏煌一楞,“誰?”

“歐陽臻。”她刻意甜甜的回答。

“他在你旁邊?”那高亢的語調突然以一種好笑的方式降了下來。

“嗯啊,我們要去參加他爺爺的壽宴。”她甜甜的強調,“親友限定,可以plusone,但要資格核可,限發邀請函的那種。”

“嗯?嗯?嗯!”鞏煌顯然受了不輕的刺激,“他邀你的?”

“他來接我了。”她輕聲輕氣的說。

“你……”鞏煌不知道該吹胡子瞪眼,還是哈哈樂笑。親友限定的壽宴,她竟然進得去!“這種事怎麽不早講?你去人家家裏要懂規矩,不要給我丢臉,就這樣。”喀啦一聲,他火速挂掉電話。

搞定!沈雙如關掉手機,踅回歐陽臻身邊。

歐陽臻深思的看着她,“你故意的。”

“故意什麽?”她明知故問。

“故意用那麽甜的語氣,講讓他五味雜陳的話。”

她低頭把手機收進手拿包裏。“我愛他,也尊敬他,但是,之前姊姊逃婚,他在我面前大稱痛快,還說要把我嫁得更好,讓我爸知道誰比較厲害,這些對我來說……”她扣上手拿包,仰起來看他的神情閃過一絲痛苦,“很傷。”

“你覺得他要利用你。”他輕輕的說。

“這十幾年來,我不懷疑他疼我、愛我,希望我好,到現在還是如此。不過,一扯到我父親,他的情緒就來了。”複雜的對立令她別無選擇,只能切割感受。“可我也是人,聽到那些話,我也會抓狂。”

歐陽臻靜靜的看着她,眼中沒有批判。

“我不完美。”她自嘲,“真正知恩圖報的好人不會這樣。”

“你需要宣洩,小小的反刺讓你有扳回一城的感覺。”他簡潔的說,“別想太多,行點小小的惡,心理才能健康。”

“你懂。”她漾起甜甜的笑,這次的甜美貨真價實。

“當然。”他低頭審視她的妝容,此時的神情帶有一點嚴苛,“打扮好了?”

奇妙的是,她不覺得被冒犯。

他剛踏進門時,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驚豔迷情,那當下,他是純粹的男人,她是純粹的女人,彼此間充滿了性吸引力,他被她的模樣迷住。

可這一刻,他的立場換了,他臉上有種特別到難以言喻的神情,審視她的眼神像她是他的一部分,而他在檢查“自家出品”,那種一絲不茍的嚴峻,其實是另一種親昵的方式。

隊友!她忽然想通。此時的他,把她當作隊友。

“可以出門了。”她轉身就要出征……不,出發。

“等等。”歐陽臻從西服口袋裏拿出一個精巧的銀盒。“如我所想,你首飾不多。”

“對啊。”她笑了笑。她不是沒有存款,但現階段,拿去投資比買亮晶晶的石頭有意義多了。雖然她也喜歡妝點自己。

她是有幾條秀氣雅致的項鏈,不過,今晚場合慎重,小東西上不了大場面,所以她挑選這襲純黑絲小禮服,靠剪裁取勝,至于首飾什麽的就免了吧。

“讓我為你畫龍點睛。”他低沉的聲音如平滑的絲緞。

“不用了,我……”她正要推辭,卻被他打開的銀盒閃到了眼睛。

淚滴形指頭大的鑽石墜子躺在藍絲絨上,她的黑色瞳仁慢慢、慢慢的睜圓,嘴巴也微微張開,“哇噢!”

歐陽臻淺笑領下這聲贊美。

“這個小東西會不會太漂亮?”她不勢利,真的,她以前甚至對“鑽石是女人一生的朋友”這句話嗤之以鼻,但此刻,她知道她錯了!以前她只是沒這麽近距離的看過一顆鑽石,沒讓男人這般獻慇勤。

“頭發撩起來。”他指示。

“這是要借我戴的嗎?哇,我會不好意思耶!”說着,她已經非常配合的用雙手把好不容易才用電棒卷好的長發撩起來,一點都不介意發型會亂掉。

瓯陽臻縱聲大笑。這女人,貪心得夠率直,率直得夠可愛!一邊謙稱不好意思,一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她撈起頭發轉過來,雙眼明媚的看着他,“我保證有借有還,不會卷鑽潛逃。”

一陣香息和着她的味道朝他襲來,鼠蹊部無預警一緊,突然勃發的情欲令他止住笑聲,“雙如。”

“幹嘛?”她無辜的眨眨眼。

要命!“閉嘴,讓我把事情完成。”他瘡啞命令。

“噢。”她轉過去乖乖站好。

雙手插在長發中,往上堆高,令她身型挺立起來,臀往後翹,胸往前挺,腰肢袅娜,猶如最美味的料理。

他喉頭滾了滾。這種時候,如果發出咽口水的聲音就太低級了,他想。

剪裁大方的黑色小禮服穿在她身上,分外性感,細肩帶設計露出胸口、頸背、藕臂大片肌膚,何況她還把手高舉,簡直是邀人來品嘗。她膚質細膩,不若雪一般潔白,經過日曬,反而呈現暖暖的奶油白,看起來豐潤可口,讓人忍不住想将手放上去,以指腹細細揉挲……

“你不是要幫我戴項鏈?”沒察覺到他情思已動,她樂呼呼的問。

他倏地擡起眼,看向鏡中的她。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胃像被猛地揪緊,下腹打結。

他的神情與方才完全不一樣,斯文已掃,鸷猛上陣。

他的臉微微下傾,粗重呼吸拂過她的肌膚,灼熱得宛如水燒開後,自壺口噴出的白煙。

可她不想躲開,情願被燙傷。在千萬分之一秒內變得敏感的肌膚享受他驟然上升的體溫,發出相似的高溫與他應和,兩具軀體間宛如有靜電發生,她的寒毛根根豎立。

尴尬的是,她的乳尖也是。

靜電沒有這種魔力,但突然其來的情欲有。

幸好在小禮服裏,她穿了隐形胸罩,頗有份量的矽膠墊壓下了不該被發現的突起,不然這下可難堪了。

說到這個,她突然想到,之前她靠在他腿上時,他的大腿變得緊繃堅硬,連他的男性也硬挺了,這一次,他會不會也……

在她想到該阻止自己之前,她已經歪了一下身子,側開彼此,将視線往下瞄。

與此同時,他正好移了一步,站到她正後方,玄關的鏡子照不到他下身。

唉,真可惜不能知己知彼呀……她心中一嘆。

揚起眉,恰巧對上他的眼。

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她驚覺自己做了什麽不知羞的事,她兩頰一熱。哎呀呀,想要他沒窺破她的心思,這希望會不會太渺茫?

歐陽臻沒表示什麽,将銀盒放在桌上,一手握起鑽石墜子,一手扶住她的腰,輕輕推她,讓她站得離鏡子近了些。

她的臀擦過他雄壯的腿,那腿是緊繃着的。他不是魁梧高壯型的巨漢,可此時雙腿岔開,立在她身後,對比之下,昂軀竟比她高大許多,雙臂若是展開,足可将她抱得紮紮實實,在他身前,她柔軟得像朵棉花糖。

他分開銀煉扣鎖,一手執一端,将鑽石墜子安于她胸口,熱烘烘的大掌漸漸往兩邊頸側分開,将她的小臉置在雙手之間。

鎮定!鎮定!她慌亂的在心裏驚呼。項鏈都是這樣戴的,他的舉動很尋常……可是,她還是過度清楚的意識到他的掌好大,幾乎可以完全握住她的臉。

如果他願意用雙掌包覆她的兩邊耳朵,稍微搓揉,她一定會像小貓咪一樣軟倒,蹭着他,微笑打呼嚕。

他雙手往後一收,要為她扣鎖,灼熱的手指點在她後頸,灼熱的噴息也是。

她的身子竄過一陣輕顫,他無法自制的凝視她,看得到的每一寸都不放過。

鏡面将他的神情完全反射,她被震懾住。原本以為他是個無比斯文,把禮字頂在頭上的男人,沒想到他也有這種想吃人的神情,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有辦法引發他這種反應……

他充滿欲望的表情有一點兇狠,非常凝肅,像一頭餓狼在評估要從哪裏咬下第一口,極野蠻卻極性感。她有點怕,但那是起源于女性意識對異性——特別的異性所産生的防衛,夾雜着亢奮與渴望。

他的眼神越過她肩頭,直下酥胸,她只覺得雙乳飽脹,先前貼得剛剛好的隐形胸罩忽地變得太緊,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忍不住深吸口氣,胸前高聳,他的目光變得更熾熱。太擔心上圍會出狀況,她插入發間的雙手倏地松了下來。

深栗色的長發披垂而下,有幾縷調皮的甩上他,他從鏡中看向她。

她滿臉暈紅。

糟糕,被他知道,她把他的表情都看進眼裏了……

依然沒說什麽,他撥開她的頭發,大掌在她敏感的後頸肌膚撩了又撩,用比必要更久的時間,終于将項鏈鎖扣上。

“好了。”他低聲說。

為免尴尬,她将視線轉移到鏡中的自己身上。

那顆淚滴形狀的鑽石垂在她胸口,正好是乳溝上緣,不管是誰,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把目光集中到那顆鑽石上,下一秒一定會看到屬于她的乳白深溝。

不得不說,她把自己保養得很好……唔,或許是太好了。

“轉過來我看看。”單看鏡面,他看不清楚,于是要求。

她突然害羞起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穿露出乳溝的小禮服,卻是第一次感覺到如此不自在。她不認為自己想被他盯着那裏瞧,那絕對不是冒犯,可她怕自己會軟倒。

歐陽臻忽然沒了耐性,雙掌極自然的包握她的腰,十分堅定的用指掌力量促使她轉身。

絕美!

他只能這麽形容。

在扣項鏈時,他将長度估量得太好了,那顆鑽石剛剛好垂在她的乳溝。深深的溝底,躺的是閃閃發亮的鑽石,在光照之下,在底部閃爍生輝,将那本就挺起的胸脯襯得更加飽滿誘人。

她不安的動了一下,奶油白的女性贲起如布丁般,綿軟顫動。

啊,好想啃下去……但不行,太快了,起碼也得等到壽宴之後……他甩甩頭,收回太狂妄的欲望。

之前兩年,每月一次聚餐,他們來往以禮,見到的彼此都是上班族行頭或休閑打扮,性別特色不太被強化。他早知道她身材很好,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他check過她無數次,早對她有遐思,但沖擊不像此刻這麽強烈。

眼前,她的每一分曲線都在挑戰他的自制力,他的雄性本能被挑起,兇猛得連自己都詫異。

本來還以為自己是溫和派的呢,但是,當看到她上圍豐盈,腰肢纖細,充滿誘惑風情的雙眸含羞帶怯的錯開,情欲便上心了。

為她戴上項鏈時,從她身後俯視她,更可以感覺到她的嬌小與窈窕。他有過一波接一波連綿不絕的沖動,想将她往前壓去,讓她雙掌撐在桌面上,承受他從後方頂入的壓力。這張桌子的高度堪稱完美,光潔鏡面會将她陶醉的神情反映給他,他可以——

停,停!真的必須打住了。

他回到現實,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胸口。那随着呼吸而起伏的馥白,因為他的注視而加快了速度。情欲湧動的不是只有他,她也是。

他太喜歡面前的景色了,但說什麽也不能容許其他男人像他這樣貪婪的一看再看。

“再轉過去。”他低聲說。

她還以為他會伸手去碰她的胸部呢,差點喘不過氣來。“怎麽了嗎?”

“項鏈長度要再調整。”有力的大掌将她輕輕扳過去。

這一次,她順從的轉過身,身體逐漸習慣服從他的意志與力量。

銀煉兩端有預留的小圈圈,扣鎖可以扣得更緊一點,他撥開她的發。

等再将她轉過來時,鑽石墜子落在鎖骨間——順帶一提,她的鎖骨也性感得不可思議,光是這片奶油白肌膚,他可以吻上幾個小時也不厭倦。

扣好後,他的手指自頸後沿着背心而下……那或許是無心的,她努力不去想劃過體內那一陣一陣愉悅的電流。

沈雙如單手束起所有頭發,往上提起,轉左轉右的看着鏡子,“項鏈懸在這個高度,看起來有點奇怪,還是剛才那個位置好一點。”

歐陽臻眯起眼,“我喜歡它這樣。”

“但看起來真的很奇怪。”她重申。

“不然再拉高一點。”他可巴不得讓亮點離她的胸部愈遠愈好。

她不同意,“這條鏈子是細的,再往上拉就不像話了。”

“好吧。”他的口氣不容辯駁,“就是這樣了,我決定挂在這裏。”看起來奇怪就奇怪,他才不為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任人貪看她的胸口!

歐陽老爺子的八十壽宴,有心人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籌備。

有心人,說的是柳。

他安排了一連串緊鑼密鼓的喜訊,在事業上,陸續簽成一筆又一筆亮眼無比的交易,烘托出歐陽律的智慧英明,而他所設計的最大亮點,是在壽宴之前,先舉辦歐陽律與沈碧漪的婚禮,待禮成後,老爺子正好在八十壽宴上宣布接班人選,下交權力。

如果實現,歐陽家就好比放煙火一樣,絢爛無比。

如今婚事破局,按照原本的算計,這場壽宴該變得死氣沉沉。

然而,不!

先前老爺子向外宣布,孫輩男丁競逐接班人的資格,就是締結親事,姻緣拉得愈好,上位機率就愈高,這讓八十壽宴不僅恢複光彩,甚至比原先預期的更加精彩。

結婚令一出,桃色新聞滿城飛,幾乎每個單身的歐陽家男丁,手臂上都挽着佳麗。

佳麗們的來頭都不小,歐陽家要靠聯姻取得合作的消息傳開,哪方勢力不想攀結?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任誰都想抓緊機會,因此,一些本就表現良好的績優股子弟更是被重量級準岳父相中,大家一起來押寶!

在這種氣氛中,歐陽臻挽着沈雙如,步入祖宅。

此時,大堂的家具已經被挪騰開,更顯寬廣。雖說是家宴,可只要報備過,都可偕伴參加,因此大堂內寒暄的人不少。

經過一張張或陌生或眼熟的面孔時,歐陽臻低聲說給她聽——“傳産業範家千金”、“政商大老秦可千三千金”。

迎面走來一個氣韻特別高雅,又不失生意人俐落本色的直短發大美女。

“藝品交易商,同時也是國際知名畫家蕭楓華的女兒。”歐陽臻想了一下,“若想提升家族形象,她會有很大的幫助。”

有什麽想法,他順口就說了,沒想過要防什麽。他不曾對任何人如此信任,他的思考總在自己心中,此時這樣直接說出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沈雙如對他而言,是特別之中的特別,絕無僅有。

同時,他也希望她盡快進入狀況,了解他的世界。

歐陽臻看人想事情,沈雙如偏頭研究他的思路,也好奇的四處張望。

鞏家也有類似的場合,不過如果有外人在,外公不希望她列席,如果她剛好在鞏家,也會要求她離去,避免她的私事被拿出來談,她也樂得輕松。

因此,這是她第一次參加豪門夜宴,終于見識到什麽是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不要一直盯着人家,會引起對方的戒心。”歐陽臻把頭靠向她,低聲指點。

她不平,“你也一直在看別人,怎麽好意思說我?”

“不要太明目張膽,來回瞥兩眼就好。”他目光如風,滑過了衆人,那些人果然渾然未覺。

她學他那麽做,果然不再被人回以不悅的眼神。

“既然有這麽多來頭大的人,想來我就不會引人注目了吧?”沈雙如滿意兼放松的輕嘆。先前她還在擔心,底牌漸漸被揭開,有愈來愈多人知道她的身份,會對她不友善。

“沈碧漪的妹妹”是個過亮且過重的光環,頂着它踩進歐陽祖宅,無異于挑釁。盡管她沒有那個意思。

“別擔心了。”歐陽臻戲谑的碰碰她的腰,“你當然是要角。”

“不會有人公開對我表達不滿吧?”她只是随口一問。在這種你呵呵我也呵呵的場合,若真有什麽不快,頂多點到為止。她想。

他不置可否,“反正來什麽擋什麽,做你自己就好。”

“臻少爺,”管家彬彬有禮的出現在他們身後,“老爺子請你過去跟幾位貴客打招呼。”

歐陽臻垂眸看向沈雙如,眼神有以往沒出現過的詢問,想知道她可不可以照顧自己。

她率性的站到一邊。“去吧,我一個人到處晃晃。”

歐陽臻點頭後離開,管家跟在他身後。一路上,他回頭看了她三次。

“以前二堂哥走路從來不回頭的,潇灑如風。”沒多久,一個半大不小,大約國中模樣的少女湊過來,笑嘻嘻的說,“看來二堂哥很在乎你啊。”

她也笑臉迎人,“你好,我是沈雙如。”

“我知道,你是沒緣的大堂嫂沈碧漪的妹妹。”

連這樣的少女也知道她的身份?沈雙如按下一聲呻吟。

“我是歐陽蔓,叫我蔓蔓就好。”她穿着綴了蕾絲的白色小洋裝,裙長到小腿肚,卻不顯矮小,洋紅發帶包住她的頭,在右側耳下打出蝴蝶結。“我本來以為二堂哥找上你是腦子壞了,不過,看樣子他很喜歡你。”

“是嗎?”

“喏,他又在偷看你了。”她努努嘴。

沈雙如不作聲,跟着她一起朝他望過去。

歐陽臻正在跟別人說話,高人一等的他,言笑晏晏,不知說到了什麽,他跟其他人一起笑了,笑時低下頭,眉眼下斂,還笑着,眼神已悄悄朝她飛來。

同時飛來的,還有他的笑聲。

很低沉,不洪亮。要不是之前相處,她仔細聆聽過,此刻在略微嘈雜的大堂裏,恐怕聽不出來。

可她聽出來了,他的笑聲灌注一股屬于他的男性力量,對她來說,太有魅力,她想像力太發達的聯想到他胸膛的振動,以及靠在那上面的感覺,忍不住雙腿發軟。

“哇,看來男生愛女生,女生也愛男生。”蔓蔓用小大人的口氣說。

不,還不到愛那麽深重,她不過是對他有感覺而已。沈雙如在內心辯駁。

蔓蔓看到幾個家族中人從各自的交談圈中抽身,朝這邊走來,不禁低呼,“噢哦,麻煩來了,你自己多保重。”她比比旁邊,要先閃人了。

“小姐,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歐陽家三叔一過來,劈頭就說:“不要讓我叫警衛來。”

“我也是受邀賓客之一。”她和氣的提醒。之前她向歐陽臻确認過了,雖說是家宴,但所攜賓客的名字都得先交給籌辦人,真要不歡迎她,早在八百年前她就該被知會,可相反的,她拿到了一張邀請函。

“如果你還要臉,就快點自己出去!”歐陽群大聲嚷嚷。

還要臉?“請問我做了什麽,讓你們這樣大動作的攆人?”她沉下俏顏。

“還用你做什麽?光你姓沈,是沈碧漪的親妹妹,你就該滾!”

這話激起了沈雙如的戰鬥意志,她從手拿包裏取出邀請函,“這就是歐陽家的待客之道?先給出邀請,再予以羞辱?”

旁邊響起一陣議論聲——

“沈碧漪有妹妹?我怎麽沒聽說過?”

“好像有,不過很早就去母系家族,不太曝光了。”

“她跟歐陽臻在一起?啧啧,大新聞喲!”

歐陽群斥責道:“你姊姊把我們大堂哥晾在禮堂上,就算你拿到邀請函,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自己沒臉來給我爺爺賀壽吧!”

“弟弟,不能全怪沈小姐。”歐陽超放開女伴,排衆而出,一臉講理的神情,“說到底是二堂哥不懂事,我們家剛剛吃了沈家大虧,面子裏子都沒了,他仗着暫時上位的威風,把沈海之的二千金請進家門,故意讓大家難堪,是他不好。”

這才是重點吧!沈雙如頓時想明白,所有惡意的言詞,不友善的态度,只為了打擊歐陽臻。

他的事,她或許無權幹涉,可對方打到了她的臉,她絕不會害怕退縮!

“沈小姐,我明白你也是被利用的人。”歐陽超轉而看她,神情充滿慈悲與憐憫,“沈碧漪逃婚,二堂哥故意邀請你,這些事,你都是被動的,不是你的錯。”

他以令人動容的眼神直觸她眼底,等待回應。

她回以平靜無波的注視。

先前被斥罵時,她無法羞窘慚愧,此時被摸頭關照,她也無法生出“正義伸張,蒙冤被雪”的感受,只覺得荒謬。她本以為以歐陽家的資質,會有更高明的手法。

見她沒反應,歐陽超還是說下去,“不過,我們也不是故意要排擠你。唉,想想你姊姊是如何讓我大堂哥難堪,我們真的沒辦法接納你。為了避免大家更不愉快,你還是先離開吧,別掃了我爺爺的興。”

沈雙如不置可否,慢條斯理的将邀請函收回手拿包,可不認為自己會被請走。

果然,正在這時,歐陽老爺子陰沉着臉走了過來,“慢着。”

見老爺子出動,人群自動排開一條道,歐陽家多數人都笑了。

制造出這麽大的動靜,就是巴不得老爺子出動。歐陽臻有多麽不識相,終歸得讓老爺子親眼瞧了才算數。

老爺子走到沈雙如面前,鸷猛如鷹的眼神深深的探看她。

她沒閃沒避,瞠着一雙大眼睛,也給他看回去。她活得理直氣壯,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也是頂天立地的存在,幹嘛怕他看?

老爺子收回視線,掃了衆人一眼,“沈小姐是我的客人,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發話了?”

這種時候,也只有歐陽琛這涉世未深的阿呆會傻呼呼的回話,“爺爺,我們是在幫大堂哥出氣耶!”

“真假有幾分,難道我看不出來?”老爺子的臉色有些難看,“管你們用什麽名目,我說過,不許議論律的事!”

歐陽琛委屈的扁扁嘴。歐陽超與歐陽群比較老練,一早就退回去,順利躲過被斥責的命運。

“沈小姐,過來這邊說話。”說着,老爺子轉過身,率先走開。

老爺子的書房裏,一片沉靜。

膠囊咖啡機煮出來的咖啡冒着熱氣,靜靜飄在空氣中,薄煙冉冉而上。

沈雙如端坐着。主人家不說話,一徑的看她,眼神雖然不如方才鸷猛,但依然嚴肅。面對這樣的老人家,她也不好像跟王伯那樣,一開口就天南地北的聊開,于是眼觀鼻、鼻觀心,沉默是金。

老爺子咳了一聲,拿起咖啡啜飲。

自從聽說阿臻跟沈雙如在一起,他就對這個女娃娃好奇得緊,也讓人去翻她的過往。阿臻以前沒提起過哪個女人,可獨獨是眼前這一個,被他提起了。

之前,他故意把歐陽臻支開,任由其他孫子上前攻讦,就是想看她有什麽反應。

“你不怕他們。”老爺子終于說,還有一句話含在嘴裏:也不怕我。

沈雙如的眼神從牆上挂着的暴風雨油畫中抽回來,“沒什麽好怕的吧。”

“難道不怕別人不喜歡你?”聽說她在鞏家也是這般淡淡的,沒特地攀結誰。

“誰都有不喜歡我的權利,我也有不必讨好別人的自由。”所以,即便彼此有銳角,還是可以相安無事。

“他們拿你碎嘴。”私底下他也同意,沈碧漪的事算不在她頭上,可臺面上的運作複雜許多,身為歐陽集團的掌門人,他對外不可能如此主張。

“我過得自在愉快就好,哪管得了別人要說什麽呢?”

“你很有主見。”但絕對不适合當歐陽家的當家主母,她性子太清冷。歐陽集團未來的女主人,不必才情高,不必太堅毅,處事周延、面面俱到才是最重要的。老爺子板起臉,“我欣賞你,但我不喜歡你——不是沈碧漪的緣故。”

“哦?”她好奇的問,“那是為什麽?”

老爺子的臉板得更用力了,“有主見的人很難使喚。一個歐陽臻已經讓我很不痛快了,他還找了你這樣的女人,擺明了要活活氣死我!”

聽出這只是牢騷,不是真怒,沈雙如差點笑出來。

“算了,他想以此明志,我了解他的意思。”歐陽老爺子嘀咕了一聲。

她沒聽得很清楚,腦筋也沒及時轉過來。

書房的門被敲了三下,老爺子還來不及發話,門就被推開了。

衣冠楚楚的歐陽臻走了進來,“爺爺,快開席了,你該下樓了。”

老爺子看了看時鐘,一臉似笑非笑,欲怒非怒,看着來人。

“明明還有十分鐘,急什麽?怕我把你的人吓壞了不成?”

席間,沒有人敢再對她出言不遜。

然而,這不意味着她受到與其他女賓同樣的歡迎。沒人敢指着她的鼻子,叫她“給我滾出去!”,不代表沒有人賞她白眼,或在言談間刻意冷落。

事實上,她得到的刺探目光更多了。

她的重要性,自老爺子沒叫人把她扔出去的那一刻起,從普通級提升到了危險級。座上佳肴美酒不斷,長形餐桌中央擺置了花器燭臺,營造出愉悅的氣氛,但都無法阻斷時不時朝她投來的估量目光。

“還好嗎?”歐陽臻送她回家時,問道。

“好啊。”她應。

他畢竟是除老爺子外,位置最高的人,整個晚上找他攀談的人不在少數。她偶爾踅去看看大堂裏布置的挂畫,偶爾陪在他身邊,聽他們說話。

這一面的歐陽臻,她未曾見過。

之前在向青雄那裏,他們聊生活,聊美食,聊旅游,可面對工作上亦敵亦友的人事,話題不可能如此輕松,經濟、民生、時事等硬梆梆的話題,他對答如流。

令她拜服不已的,不只是他能侃侃而談,更多時候,是他能收口不語。

尤其當老爺子或夠份量的人物在旁時,歐陽家菁英力求表現,恨不能把一肚子高見全掏出來說,可歐陽臻不是。他開口必定精準到位,重點說完就不再廢話。有些話題,即使他沒搭上,也不會難耐得全身亂扭——她發現很多人會這樣,深恐自己沒被注意到。

她順着他的思考邏輯想了下。對于歐陽集團的發展,他的态度偏于保守,但穩重,這點跟他的其他家人不同。他确實有資格當接班人,能讓歐陽集團在穩定中求發展。

至于其他人,則是主張在發展中求穩定,兩種作風南轅北轍,就看老爺子怎麽想了。

見她若有所思,歐陽臻從她手裏接過鑰匙,為她開門。“對于晚宴,有什麽心得?”

沈雙如直接穿着高跟鞋走進客廳,坐上沙發才脫掉。

“菜很好吃,酒很好喝。”沒人要理她,她就招待自己,吃得飽飽。

歐陽臻在玄關脫去皮鞋,才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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