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1)

“崇拜?”歐陽臻驚訝的重複一遍,“你崇拜沈海之?”

這句話真是太令人傻眼了!她曾崇拜那個對女兒無所不管的控制狂?

“怎樣,你有意見嗎?”她瞄他一眼,問。

他立刻聰明的緘默下來,“沒有,請繼續。”

她好笑的瞅他一眼。“雖然很多人都說他假假的,皮笑肉不笑,穿了襲唐衫故作風雅,可是在我心裏,他是一個很特別的爸爸。”

她動了動鼻頭,露出笑容,那抹笑特別嬌憨,特別淘氣,有點小得意,歐陽臻未曾見過她如此,像個可愛的小女孩。

他忽然想起,爸爸是小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她鼻尖頂得高高的,“我覺得我爸爸比別人帥,懂得穿衣服,又比別人斯文,沒有光溜溜的禿頭,沒有圓滾滾的肚子,不會開口閉口就想當年,光是随便站着都比別人英挺,讓我好驕傲!”

歐陽臻想像縮小版的她纏在身邊的模樣……唔,那感覺很不賴,他會非常喜歡縮小版的她粘着他要吃糖、要把拔抱的模樣,他想先預約兩個。

“但是,我爸不會因為我比較愛撒嬌,就跟我比較親近。如果我湊上前去,他會一把把我推開,他曾經冷着臉對我說過不下一百次‘我不會喜歡你’。”

太過分了!歐陽臻悄悄收緊十指,想像自己能絞到沈海之的脖子。

“小時候的我很盧,像一塊牛皮糖,他能推開我一百次,我就有辦法粘回去一百零一次。那時我臉皮超厚,然而我爸的防衛也超強,一次都沒讓我攻陷過。”她拍拍腦側,“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麽打死不退。”

因為她天生有非常豐沛的情感。他暗忖。

“後來,我漸漸長大,跟他有了零星小吵,我開始拒絕他為我安排的活動。那段時間是我們的角力期,他想盡辦法要我照他的意思去做,我則想盡辦法逃避或搗蛋。”

沈雙如小時候,沈海之讓她亮相多次,他記得他曾經見過。那時,她就有一雙全世界最靈動的眼睛,随時生氣勃勃,看起來不像是個會乖乖聽話的小孩,但是,只要被沈海之推到衆人眼前,她都會扮演好可愛小女孩的角色。

“那時,我很想養小狗,爸爸本來不肯,後來他覺得,養一只家庭寵物可以為形象加分,勉強同意了。我還記得我那時有多開心,姊姊也有點被感染了。我第一次跟啾啾見面,就喜歡上剛斷奶的它。我知道爸爸不會同意它跟我睡在一起,所以找來箱子,想讓它睡在我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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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沒想到爸爸有另一種打算。啾啾平時得交給別人照顧,我不能見它,只有在爸爸需要我出席的場合,照他的指令行事,才能跟啾啾玩半小時。”

歐陽臻摘掉眼鏡,低聲咒罵,“讓我見到他,我要揍他一百拳。”他不會讓沈碧漪的男人專美于前,一拳哪裏夠?

“我抗議過很多次,但他總說:你喜歡啾啾,就有一個弱點落到我手裏,除非你不再喜歡它,不然從此以後,你都得照我的命令去做。”

該死的變态控制狂!他上前擁住她,“那時你幾歲?”

“十一歲。”她安靜且沒有表情的說,“我們就這樣維持了幾年,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啾啾有點喘,好像不太舒服,要分開之前,我拜托爸爸請獸醫幫它看病,他說好——他跟我說好,然後用這個承諾,換取我更多合作。”

歐陽臻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只揍沈海之一百拳恐怕不夠。

沈雙如的表情更空了,“然而,下一次我再見到‘啾啾’是一個多月後,那時,一只小柴犬跑到我身邊嗅來嗅去,它真的非常可愛,只除了一件事。”

歐陽臻将她擁得更緊,隐約猜到她要說什麽。

“它不是我的啾啾。”她的聲音充滿悵惘。

“雙如……”或許他不該要求她說,觸動了她的心傷。

“我一眼就認出來,那只是長得很像啾啾的小狗,它們根本不是同一只。我逼問帶小狗來的阿姨,她說,啾啾上次回去就很不對勁,我爸堅持不請獸醫幫它看病,隔沒幾天,啾啾就死掉了。”

“雙如,我很遺憾……”他開口想打斷她。

她卻無法停止了,“我爸早就知道了,但是在那段期間,他一邊故技重施,讓我乖乖聽話,另一方面,讓人去找能代替啾啾的小狗,自認為可以朦騙過我。”她頓了一頓,這才仰起頭,看着聽她說話的男人。

他的神情充滿了心疼,将她的每字每句都聽進心裏。

這是她第一次說出口。在此之前,不管外公怎麽試探,她都不曾說過。而當歐陽臻全神貫注的傾聽時,她同時感覺到放松與羞恥。

放松,是因為她終于可以不用再一個人背負悲傷的回憶,而羞恥則超出她的意料。在将事情說出口之後,一股羞赧的感覺突然降臨,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安的說,“或許對你來說這很可笑,事情的導火線只是一只小狗狗,但是……”

“去他的!”沒等她說完,他忿忿的罵了一句,“這一點都不可笑,沈海之背叛了你!”

像藥方突然從天而降,他的爆怒在瞬間療愈了她。

“他背叛了你的信任,他對生命不尊重,這件事是他的錯,沒什麽好說的!”

沈雙如楞楞的看着他。他的臉臭死了,看起來非常生氣,她的心情立刻好過很多。

“他放縱控制欲,逼你們父女要用交易的方式各取所需,這已經夠糟糕的了,到最後,他竟然連握在手裏的籌碼都沒能保管好,讓這筆‘交易’破局,甚至對你用上訛詐,別說是爸爸,他連當生意人的資格都沒有!”他看不起這種人!

“你……”她笨拙的拍拍他肩頭,“不要生氣。”怎麽換成是她安慰他了?

“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這種父親。”他低頭鎖着她的眸,眼中充滿保證,“我絕對不會這樣對待孩子,你相信我。”

呃,說得好像他們已經有個孩子等在一邊了。她胡亂的點點頭,心裏卻漲滿荒謬的幸福感。“我相信你。”

“很好,我說到做到。”他再度保證。

為了逃避尴尬,她趕緊又開口,“我離開前,問過姊姊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那時就知道,一踏出沈家,我們不可能再聯絡,但是她不敢。她也不喜歡爸爸的安排,可她沒有反抗的決心。”

“對她來說,啾啾的死沒有那麽大的沖擊力。”

“現在想想的确是,不過,當時我有點氣她軟弱,她應該也很氣我說溜就溜。”就算再有機會相見,她都不知道,彼此還能不能建立姊妹情誼。

歐陽臻拉開一點距離,偏着頭看她,“你會想她嗎?”

她無奈一笑,“她的新聞,我一定不放過,你說呢?”

“也是。”不然,之前也不會聽到婚禮告吹,就急着要去找她。他思忖着,“十四歲很難獨立吧?”

“前半年非常難熬,除了學費付清之外,我爸收回所有資助,我說服校長讓我在廚房打工,臨時寄宿學校,才能應付。”她脫離了孩子氣的神情,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半年很特別,我終于知道,原來以前過的都是嬌生慣養的日子。不過,如果所謂的辛苦就是那樣,我覺得比聽爸爸的話有趣太多。”

沈海之如果聽到這番話,一定很錯愕。歐陽臻心想。他大概以為,只要讓女兒苦一陣子,她就會回頭,卻沒想到她一去不回頭。

“不過,到了新學期,有學費的問題,很多事也需要父母或監護人出面,在那個時候,外公出現了,他說他知道我的狀況,願意幫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後來我才知道,自從媽媽嫁給爸爸之後,他們就不太來往。”

他懂了,鞏煌在那時有如一陣及時雨,這也是當他對雙如說重話時,傷她很深的原因。他的存在是有份量的。“從此以後,你進入鞏家的翼護之下。”

“對。”她玩弄他襯衫上的扣子。

告訴他第一個秘密,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後,她就想再告訴他下一個,盡管那麽做不太聰明,但她忍不住了。

她思忖着問,“如果我說,我永遠不會在我爸招手時回到他身邊,你信嗎?”

“說真的,不是很信。”他坦承以對。“畢竟是父女。”

“但我敢保證。你知道為什麽嗎?”

歐陽臻搖了搖頭。饒是他,靠思索就能把許多混亂的事理出頭緒,也想不出她為何能這樣篤定。

她安靜而堅定的離開他的懷抱,神情有超越年齡的肅穆。

“在我離開之前,我告訴他,他抓到我的弱點,徹底用來控制我,算他厲害。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讓這個把柄消失,因為他失去的,不是對我的控制,是我整顆曾經超級崇拜他的心!”

他想碰她、想摸她,卻被她閃開。

“也許外公永遠不會相信,也許姊姊永遠不會理解,也許你不會懂——但我希望你懂。歐陽臻,我真的希望你懂。”

她雙眼極冷的看着他,像回到十四歲,與父親對峙的那一刻。

“我跟我爸早就決裂了。”

他被她眸底的沉冷震懾住。

“是徹底決裂的那種決裂,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

“雙如……”她剛硬的語氣足以劃破一切,包括他為她疼痛的心。

“啾啾只是一只小狗,但是,我曾願意為了它,做我不情願的事,它代表我願意付出的一切。當我知道它死掉,當我明白我爸自以為可以唬弄我,在我心裏就有一個角落真正的塌陷了。”

“一夜長大。”他輕聲說。

“對。”她冷酷到極點的說:“離家不是一時負氣,是真正明白在父女之間,我的意願完全沒有存在的空間,任何努力都沒有用,所以,我不會回頭去找我父親,絕對不會!”

她的态度那麽冷硬而堅決,他的心淌血不止。

這個女人懂得什麽是真正的痛苦,十四歲那年她遭遇到的,不只是寵物的死亡,而是信仰的摧毀。

在那一年那一天之前,即使沈海之再無情,她都能懷着小女孩的心思,一邊崇拜爸爸,一邊與爸爸唱反調,期待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父女,但她盼來的卻是一場空。

如果啾啾只是單純病死,她會難過,但不至于絕望。是因為發現了沈海之無所不用其極,心中不存在一點情分,只有算計,才令她徹底死心。

那件事改變了她,也解釋了他心中的疑惑。

初次在向青雄那裏見到她,她一下子就給出真誠的笑靥,那種發自內心的熱忱,觸動了他靈魂中的某些部分。她的笑能消除隔閡,讓人心暖熱起來,在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對她微笑。

不過,他沒有立刻心動,只覺得她很特別,就……多看了她一眼。

然後,又多看了好幾眼。

面對新朋友,她笑起來全無城府,聊起來毫不藏私,大方不扭捏,卻又機機靈靈的,始終維持一定的分際。他瞧過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誰,言談間卻輕巧的避開敏感的話題。

舒服。

跟她相處的感覺,就是舒服。

所以,下個月,沒人邀他,他主動的去了,然後是下下個月,持續了兩年。

他一直在想,她的性格裏一定有很特別的元素,使她跟其他女人不同,像塊神秘的磁石,将他愈吸愈牢。兩年不間斷,愈看愈喜歡,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到底為什麽?

此刻,他知道自己找到解答了。

說出心聲後,看着歐陽臻,沈雙如只覺得自己無比脆弱,“現在,你不喜歡我了吧?”

“為什麽?”他柔聲問。答案其實是相反的,他現在更喜歡她了。

“我心裏有很冷硬的一部分,不溫柔也不讨喜。”這就是她希望自己不要告訴他的原因,她即将得到的,可能不是救贖,而是唾棄。“有時候,連我都好氣自己有那麽強烈的憎惡感,但是我克制不了。不管如何,我就是沒辦法忘記我爸做的那件事,無法原諒他。”她揪着頭發,手勁充滿了痛苦。

歐陽臻解開糾纏在她指間的發,迅速将她抱入懷中,不許她自我懷疑。

他堅定且大聲的說:“不,我更喜歡你了!”

他是那麽篤定,被他喜歡的喜悅瞬間将心淹沒,但她眼中仍滿是不解,“為什麽?”

“那道傷痕讓你變得特別,它帶給你萬千痛苦,卻留下讓我找到你的線索。”他吻她的臉龐,印下一個又一個真心的吻。“如果你只是個像啦啦隊長一樣的女人,活潑得太淺顯,陽光得太表面,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去見你。正因為你身上有我看不透的謎,我才會一再被吸引。”

一抹不确定的微笑,在她緊繃的神色中浮現。

真的嗎?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的性格黑暗面,他也喜歡,也被吸引住?她怯怯的問,“可是,我不夠甜美……”

“我的女人,這一生都必須站在我身旁,陪我戰鬥,不能只有盲勇。對我來說,完全甜美的女人非常不完美。”他握住她的手,“知道痛苦是什麽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沈雙如松了口氣。放下心中最大的石頭,釋然的感覺往上猛沖,她幾乎要軟倒。

如果之前她對歐陽臻只是有感覺,只是欣賞,只是喜歡,只是有點意思,此時也漸漸演化成真正的愛情了。

他一根一根吻着她的手指,她迷濛着眼,看他眷愛不已的神态,心被他融化。

他擡起頭,溫柔的看着她,“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為了你父母、你外公的事而難過。過去的事,記住教訓就好,不管他們過不過得去,你都要抛在腦後。”

她深深回擁住他。“一定!”為了他,她一定要辦到。

“接班人的事,說到底還是要快點解決。”

這天下午,議完堆積如山的公事,老爺子揉了揉額角,有些累了。

“的确要盡快定案。”不管是誰出線,都要經歷一陣适應期,人事變動跟權力結構的改變都是考驗。歐陽臻提議,“如果讓歐陽芸出線呢?”

“女孩子要嫁人,終歸是別人家的。”老爺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一點,“如果是男兒身,問題都解決了。”

“不過,她野心不小,又力求表現。”在擇定接班人這件事上,歐陽臻選定的立場是分析利弊,不是支持特定某方。“她是歐陽律的妹妹,律跟柳可以退居幕後幫她。”

“只怕那妮子不能接受這種安排。”

“那歐陽毓呢?”他提起另一個堂弟。

“他的心思多放在女人、骨董、藝術品上。”老爺子一哼,“我這點太過正經的事業版圖,還不敢勞他大駕!”

歐陽臻不認為歐陽毓沒有才幹,他把藝品交易經營得有聲有色,只不過對接班人的位置,他也屬于消極派。“歐陽超跟歐陽群一起上位,也是一種選項。”

早期,老爺子靠股票賺進前十桶金,成立歐陽金控集團,發展成如今的規模。

這幾年幾經評估,歐陽家打算分出兩支力量,跨足生産制造業與服務業。柳先前帶進管理顧問人才,在服務業打響第一炮,現在要全力進軍的是生産制造業。

但,如果沒有利益結盟、找人鋪路,開疆辟土談何容易?

“歐陽超與歐陽群志在必得。”歐陽臻分析,“歐陽超帶來的女伴是政界大老胡金溪的女兒,老家是傳産業,政商兩方人脈豐沛。歐陽群的女伴是銅興礦業的三千金,以你之前開出的接班條件,他們都達到水準了。”

“問題是,這兩人的性子不夠穩定,要是讓他們接班,真正操持的,還是他們的父親。”也就是他的三子。知子莫若父,“所以我更放不下去了,這簡直是把三匝炸藥放進同一個桶子裏。”

歐陽臻忍不住大笑,“的确很像!”

老爺子喜歡這爽朗的笑聲。在他這地位,話不能亂說,可阿臻就事論事,又不會把話亂傳,能放心說話的感覺真好。

他舒了口氣,“他那個人,你也知道,做事急躁,一急就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你當管銅興的老頭子是傻瓜不成?他會不知道你三叔在打什麽主意?他肯把女兒送上來,也是想着要融資。”

“誰不是呢?爺爺都開了聯姻換接班的條件,有所取就要有所予啊,難道沈海之當初就沒這麽想過嗎?”說到那個人,他鄙夷極了。

歐陽老爺子氣一窒,“是沒錯,但沈海之的餐飲生意看在我們眼裏,只是小玩意,要得了多少錢?我們圖的是沈碧漪當門面好看。但銅興礦業那老頭強勢得很,幾年前,我跟他談過一次,連我都快扛不住,就不要說你三叔了,別到時候銅興藉着歐陽壯大,歐陽被銅興吸幹了就好。”

“那你越過三叔,直接把歐陽超跟歐陽群帶在身邊呢?”

“我要是想這麽累,就繼續自己扛,做到死好了。”老爺子白了他一眼。

“不然,抽出一個來栽培。”

“問題是,只拔擢一個,等于得罪另一個跟你三叔,哪時要窩裏反都不知道。”老爺子長嘆,“還是律優秀。從小讓我帶在身邊教,果然有差。”

歐陽臻同意,“律跟柳兩個人,的确可以把新版圖搞得風生水起。”

“可惜合二人之力,連一樁婚事都辦不好了。”

歐陽臻有心為其說項,“一兩年後,那些紛紛擾擾都不再重要。爺爺,你有必要為了別人的家庭問題,懲罰自己最倚重的孫子嗎?”

老爺子震了一下,陷入沉默,顯然還有其他未說出口的顧慮。

歐陽臻沒多問,也沒催促他。

最後,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皮沙發的扶手,“算了,我們推演一下,如果讓歐陽超當家,該防堵哪些問題好了。”

書房門外,一個人悄悄聽着,聽到這句話,如觸電般的微微一驚,随即覓了個無人處,掏出手機,輸入訊息。

自從向他坦承了黑暗的秘密,他們的感情便快速升溫了。

知道歐陽臻的心意後,在他面前,沈雙如更能放松,也更喜歡在工作以外的時間與他膩在一起。多數時候,他們窩在她的小窩,歐陽臻總是陪她到夜深才離去。

不過,他們只是一起看看電視,聽聽音樂,聊一下當天發生過什麽事,沒一起“做”什麽啦。

不是之前的吸引力消失了,相反的,她能感覺到那股性張力依舊在堆積,只是他沒刻意撩撥她,她沒像之前所想的那樣,快速的偎向他,兩人仿佛有默契般,先讓感情滋長。

天天相見,靈魂更契合之後,肉體的想望也變得濃烈。

這天,歐陽臻堅持在下班後,帶她一起回他的住處,她沒有意見。

他位居高樓的公寓,裝潢走簡約風,家電輕薄短小,多被系統櫥櫃隐藏起來,看得到的家具都是名家設計的精品,只供單身漢所需。

它很簡單,但絕不簡陋,黑色系摩登且現代化,一絲贅餘也無,很像他平素在外給人的感覺,但有一絲清冷。她忽然可以理解他為何喜歡造訪她的小窩,雖然她的地方,電線、插座都在觸目可及的地方,有些淩亂,但比較有人味。

歐陽臻帶她進書房,指了指熒幕,“我有驚喜要給你。”

“你的電腦要給我?”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這算哪門子驚喜?”

“有點耐性。”他将她帶在桌前,按在皮椅上。“坐,然後等。”說着,他走開。

不知為何,她有點慌,“你要去哪?”

他走到書櫃前的安樂椅上,一扯落地閱讀燈的拉線。燈光亮開,他怡然坐下,翹起二郎腿,扭開放在小桌上的威士忌,在杯裏倒出二指高。“我在這裏陪你。”

“為什麽我坐這邊,你坐那邊?”就在這時,她面前的熒幕跑出一個通話攔框,“喂,有人找你。”她起身要讓座。

“是找你。”他笑得很溫煦,“接起來吧。”

他搞什麽鬼?沈雙如半信半疑的抓起滑鼠,按下去。

熒幕上,出現一個她想都沒想過的人。

長長的秀發,細細的柳眉,跟前陣子外公推給她看的母親半身照很像,但又有一點不一樣。

沈碧漪。

來電的是她姊姊,沈碧漪。

沈雙如忽然萌生逃跑的沖動。

坐在安樂椅上的男人為她安排了這個驚喜,但她不能肯定是驚多一點,還是喜多一點。當她以為姊姊有難時,不顧一切就想沖去幫她,可當她沒事了,她卻近情情怯。

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難過的是,姊姊也有同樣矛盾糾結的神情,看起來也不是很情願。那她為什麽找上門來?

“姊。”終于,還是她先叫喚出來。

沈碧漪點了點頭,用有些生澀的口氣叫道:“……雙如。”

接下來便是沉默。

姊姊的模樣很緊繃,她也放松不下來。有很多人願意跟她敞開來聊,但顯然不包括她的親姊姊。

沈碧漪勉強的笑了下,“聽說你在擔心我,我現在很好,你不用挂心。”

她聽得出來,姊姊的語氣中有淡淡的防衛。那讓她心痛,可也只是有點痛,想來會持續一輩子那麽久,但不是無法忍受。

“知道你好,那就好了。”歐陽臻給的驚喜殺她個措手不及,為免姊姊更不自在,她決定長話短說,“你保重。那,就這樣。”

“欸,等等!”沈碧漪連忙喊住。

這一聲喊得太大,喇叭把聲音擴得分岔,她的手已經懸在鍵盤上,只差零點一公分就要按下去,連忙停住。“吓死人了!你幹嘛突然這麽大聲啊?”她大力拍心口,忍不住抱怨。

“我才要被你吓死了,幹嘛說關就關?有先問過人家的意思嗎?”沈碧漪也抱怨。

唔,姊姊會反抗了耶!她心中大奇,“那你想怎麽樣?”

沈碧漪有點躊躇,“再多聊幾句好了。”

“噢。”她很好說話的收回手指。

“歐陽先生說,你聽到聯姻失敗的消息之後,就很擔心我?”

“是呀,我以為你還像以前那樣膽小……”沈雙如停了停,雖然覺得這話不中聽,但也收不回來了,索性直說,“我擔心你逃出來後沒地方去,如果被迫回去求爸爸,一輩子都別想翻身了。”她的眼神義無反顧的迎上去,“在那種情形下,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你一把!”

沈碧漪受到很大的震動,“無論如何?”

“對,無論如何!我的小窩有地方給你住,我的薪水夠兩個人生活,擠一擠不成問題,你不必回頭去求爸爸。”身為成功的脫逃者,她有義務幫她。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面,也沒說話了。”沈碧漪提醒她,“我們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

“但我還是常注意你的消息。”她聳聳肩,“你不多話,我們小時候只是互相作伴,沒交換過太多心事。後來看你的消息,雖然隔得很遠,但那種感覺像不曾分開過。”

“但對我來說,不是如此。”沈碧漪的神情中帶着思索,“從那晚起,你就消失在我的生命裏,我沒想過你會為我擔心。”

這正如她所想的。“你有點怨我。”沈雙如苦笑。

“是啊,雖然是我自己缺乏勇氣,但還是有點怨你。”沈碧漪沒有否認。

“你猜得不錯,我的逃脫過程有點像那樣,我被逮回去一次,跟歐陽律的婚禮才會提前舉行。不過,幸好有個人沒想過放棄我,他願意放棄他珍愛的一切,突破對自己的圍限來找我。是他很堅持要救我,我才能逃脫。”說着,沈碧漪笑了。

姊姊的神情跟之前透過媒體看到的全然不同,此時的她,表情比較活,笑起來不再虛柔,反而是一種沐浴在春風中的溫柔。

“太好了!”沈雙如開心的說。

妹妹的笑容真誠無僞,沈碧漪的心完全軟了下來。

想了想,她将臉轉向一邊,招手道:“阿克卡,你來一下。”

一個高大的男子随即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他有一張粗犷且充滿男人味的臉,湛藍瞳仁炯炯有神,一頭黑發潮濕,看起來像剛沐浴過。他的一只手握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撐在桌面,用身體環着沈碧漪。

懸在他發梢的幾顆水珠落到她身上,她絲毫不介意,擡手為他擦擦,看起來很親昵。

沈雙如都要呆了!雖然歐陽臻跟她提過,但眼見為憑是另一回事。

她姊姊……她姊姊竟然跟這個國際巨星在一起!

沈碧漪為雙方作介紹,“他是我的丈夫,阿克卡.索金。這是我妹妹,沈雙如。”

阿克卡朝着鏡頭微微一笑,用英文打聲招呼。

“哇。”沈雙如本能的用手掌捂住雙頰,轉過頭去深呼吸。

阿克卡對這種反應早已司空見慣,悠哉悠哉的晃出鏡頭外。

沈碧漪被她的反應逗笑。“想說什麽,你就說吧!”

“你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

“你一有話憋着,鼻頭會微微聳動,從小就這樣。”她還記得妹妹的小習慣。“說吧!”

沈雙如雙眼冒星星,“姊夫本人好帥好帥好帥!眼睛超會放電的!”

“姊夫”聽起來多麽順耳,沈碧漪真是心花朵朵開!

“對,他很帥,同時他也很疼我,願意給我自由。”沈碧漪低聲說:“這麽棒的男人竟然是我的,有時想想真不可思議。”

沈雙如虔誠的說,“你應該得到幸福。”

“你也可以啊。”沈碧漪溫柔的說:“你不是有歐陽先生嗎?”

“他啊……”她轉過頭去看他。

他舉起酒杯向她致意,單邊微勾的唇角充滿誘惑。

“他怎麽說服你跟我視訊的?”沈雙如對這一點很好奇。

“我們就說,他這個人對于自己要做的事,堅持又固執得讓人印象深刻好了。”沈碧漪淺笑帶過。“不過,他不止說服了我,比較難的是,他得說服一心保護我的阿克卡。”

先前見識過她們的父親,阿克卡當然對她的其他家人沒有好感。沈雙如忽然明白,同在一個書房裏的那男人為她煞費苦心了。

多聊幾句後,她才依依不舍的關掉視訊。

順了順氣,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猜她看起來應該很平靜吧,但心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想到自己剛剛跟誰說話了,說了十幾年來的第一句話,她幾乎無法冷靜。

歐陽臻在杯子裏再倒兩指高的酒,舉給她,“鎮定一下。”

不。她抓來酒瓶,直接往嘴裏倒。

醇厚的酒液自唇角流下,滑過下巴,滴到脖頸,蜿蜒入胸口。

狠狠灌了一大口,她把瓶子重重的放回桌上,用手背抹嘴。

他把她的手拉過來,以唇覆上,濕潤的舌尖舔掉酒漬。

酒意上來,她微微仰頭,站着任由他禮贊自己的手,下腹的奇異糾結再起。

他将她拉過來,直到她的雙膝抵在安樂椅邊緣,承受不了他的力道,跪上去為止。

這是一記嚴重的讓步,他立刻将她往自己拖去,等她回過神來,她的窄裙已經往上卷起,勻白的大腿分跨在他的腿側。

她的臉以十倍速度飛快變紅,“你……”

歐陽臻好整以暇的以指頭刷過她的腿,有點吃味的問,“是我促成這次見面,但是,又帥又會放電的,卻是別人?”

“嗯?”他這麽介意這一點?

她胸前盡是威士忌迷人的香氣,他把臉埋進去。“你也是阿克卡的影迷?”

啊,那種舒服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撫着他後腦杓,“以前是。”

“他已經是別人的了,他是你姊夫。”

“所以說,有人比他更帥一百萬倍呀。”

歐陽臻擡起頭,挑了挑眉,“才一百萬倍?我不滿意。”

“咦?”她一臉大奇,“我有說那個人是你嗎?”

“不是我,還能是誰?”他的舌頭沿着酒液灑下的痕跡,緩緩舔上去。

那個地帶太敏感,她一開始格格笑着想閃開,可他不讓,舔到頸窩,笑聲倏地轉為抽息,她幾乎立刻酥軟下來。

他沿着酒液往上,吻到她的下巴,她微微側過頭,避免鼻子撞在一起。

如果不想接吻,她就不會錯開角度了。他毫不客氣的覆住她的唇。

“唔……”她發出悶響。

酒精度高達四十的威士忌,他滑在底褲邊緣的手指,他的味道——主要是他的味道,還有舌頭,還有體溫,令她的情欲立刻爆炸。

之前未完待續的渴望重新燃燒起來,在酒精的助燃之下,更高張。

她本能的跪起身,胡亂拆解他微松的領帶。

察覺到她的意圖,他托起她的臀,助她恣意而為,也讓自己的手指有更多施展的空間。

修長的手指沿着臀間的縫往下溜去,隔着底褲,造訪她的私密花園。

她任由他觸碰。在知道這個男人百般為她着想的時候,她就已經融化了。她想要他,非常想。

再沒有什麽比體貼之舉更催情的了,酒精沒讓她把不要變成想要,只讓她大膽的索取她要的一切,也就是他。

她雙手握着襯衫的襟口,往兩旁扯開,手工釘縫的扣子不堪被折磨,彈打到她身上,她卻不醒覺。

“沒耐性。”他輕嘲,口吻卻充滿了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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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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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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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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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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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