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1)
握住方向盤,往右微旋一個極巧妙的小角度,歐陽超閉緊雙眼,縮起肩頭,連看都不敢看死前的最後一眼。
“叭——”強大的喇叭聲從前方迫近。
對向砂石車以一個非常驚險的弧度,倉卒閃過法拉利458。
“——叭。”喇叭聲繞到側面時最大聲,随即逐漸消失在他的後方。
直到确定逃過死劫,歐陽超才趕緊踩下煞車,堪堪在擦到山壁前的一公分停下愛車。
“喝!”他猛往後仰,癱在駕駛座上劇烈喘氣,手腳發軟。
差一點點,只差那麽一點點,他就會挂在這裏當孤魂野鬼。
“達令?達令?”這時,掉在腳邊的手機,傳來新女友的呼叫。
他想,今天,他不會有任何力氣去征服裸體圍裙了。
“你不是很忙嗎?幹嘛要跟我走這一趟?”出差突然多了個伴的沈雙如,忍不住問身邊的男人。
“整天待在辦公室裏很煩。”歐陽臻握着方向盤,“何況歐陽超下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打他電話也不接。歐陽集團日後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可以這麽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他瞎操心?”
連續加班兩周,不只歐陽超到了極限,他也是,因此收收東西,到鞏氏地産找沈雙如。本來想拐她請半天假,去山上泡溫泉,奈何她安排了出差行程。不願一個人孤單的他,主動要求當她的私人司機,權當散心。
“接下來還要去哪裏?”他問。
“公事都跑完了,但我想順道去拜訪王伯,看看王嬸的腳傷有沒有好一點。”她指着正在走的馬路,“就沿着這條路直直開下去,快到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這算私人拜訪?”他踩油門上坡。
“就當作是為未來可能會有的交易鋪路吧。”她嘆了一口氣,說了些王伯窮困的窘狀,“王家的地是共同持有,老五不願意出售,盡管王伯很缺錢,也只能看着土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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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有車要超他們,歐陽臻順勢踩了下煞車,想讓對方先行,可煞車似乎不是很靈光。算了,反正對方有順利超過去就好。
他繼續踩油門上坡,然而,行車間,他腳下不時有異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問,“你的車有做定期保養嗎?”
“有,前不久才送去。”沈雙如答。
爬坡爬到了這段道路的頂點,車子開始走下坡。
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煞車似乎松松的,而且愈來愈松。
“開慢一點,前面有紅燈。”沈雙如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提醒了一聲。
歐陽臻踩煞車,然而,車速卻沒有減緩多少。
“臻,你怎麽闖過紅燈了?”沈雙如回頭去看,“幸好那只是個小路口,但還是很危險。”
不對勁。歐陽臻再踩一次,煞車似乎整個松脫,車子仍在前進中。
他按下警示燈,設法往路肩駛去。
沈雙如也察覺到異樣,“怎麽了嗎?”
“煞車好像有問題。”他說。
“有問題?什麽樣的問題?”她偏頭看看下方,他的腳似乎已經踩到底。
“停不下來。”他臉色緊繃的說,拉起手煞車,不出意料,那也是壞的。
她小臉倏地一白,“怎麽會?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絕對認真。
沈雙如看着前方往下的斜坡。太不巧了!如果是平緩地段,不踩油門,車子還可以慢慢的停下來,可接下來是一段不陡但頗長的下坡。
“可是,怎麽會?”她慌了,往前看去,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上,一群剛從學校下課的孩子正在過馬路,而他們這邊的燈號是紅燈,理當停下。
“臻,那裏有孩子!”她手往前指。
“我看到了。”歐陽臻的神情變得極為生硬。
那群孩子不知道危險将至,背著書包,提着便當袋,個個踩着小小的步伐,在導護老師跟愛心媽媽的指揮之下,慢吞吞的過馬路,列隊拖得很長,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全沒有人的空隙。
雖然他已經按下喇叭,試圖引起注意,但以他們此時的車速,若是撞過去,那些人仍然十有八九不能脫難。
“不能傷到孩子!”沈雙如急切的喊,“快想想辦法!”她慌亂的掏出手機,“我可以打電話給誰,讓人救他們離開?”
“打給誰都來不及了。”歐陽臻強自冷靜的說,“車往下滑的速度只會愈來愈快。”
“可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呀。
他邊按喇叭,邊對她說,“你還不如對着車窗外大喊,看他們能不能空出一個缺口讓我們通過。”他說。
沈雙如探頭向外,“喂,你們——”奈何她扯大嗓門,聲音一出口,立刻被風吹得散掉,根本傳不到前方去,心裏再急,也無法把狀況用喊的喊清楚。
她又鑽回來,“你快想想辦法!”
歐陽臻往路邊瞥了好幾眼。
他有印象,這條路旁邊原來是一片一片稻田,但前陣子地目變更,田地已經改成建地,建商進駐,打好地基,鋼筋一束一束的捆起紮好,要蓋住商混合大樓。
如果路旁還是田,那還好辦,可是,那已經是施工中的建地,車子沖撞過去,要是不走運,搞不好會鋼筋穿車過,他們就是不死,也得重傷。
不能冒這個險!
他忽然想起——“你剛剛說什麽來着?誰的地也在這裏?”他快速問。
“王伯。”
“他的地在哪裏?”
“就在前面快到斑馬線,但還沒到的地方。”隐隐之間,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麽,飛快的把已知資訊都報出來,“王家的土地還沒賣出去,地面上沒有建物。喏,那裏路邊有個穿藍色衣服的人,那就是王伯,他後面就是王家的地!”
歐陽臻快速衡量,低聲喃喃,“只剩下這個辦法了。”
沈雙如駭問,“你真的要那麽做?”
他沒回答,只說重點,“你擡腳把身體蜷縮起來,頭放在膝蓋中間。”
“臻!”
“快做!”他抓緊方向盤,評估距離,“頭轉到我這邊,側身向前面!”
王家的地再過去大約二、三十公尺,就是斑馬線,他必須精準的抓準時間,轉動方向盤,要是多沖出去一點點,就會殃及無辜的小朋友。
但如果太早一刻轉彎,他們的車會當頭撞上一棵不巧長在路邊的行道樹。
Timing很重要!
手上至少握着自己與她兩個人的生命,不容閃失,他立刻淨空全腦,眼中只剩下斑馬線、行道樹與那供他們逃過一劫,寬度不到五公尺的逃生缺口。
快到了、快到了……歐陽臻摘掉眼鏡,甩到一邊,雙眼大瞠。
再三公尺,再兩公尺,再一公尺……到了!
他狠狠的将方向盤往右一旋,急轉的車輪撞上路旁高起的紅磚人行道,車底發出粗糙驚人的摩擦聲。他抓穩方向盤,再踩油門,用盡一切力量使車體不退反進,避免被撞擊力道彈回車道,撞上後方來車。
車子先是狠狠一跳,然後順利躍上人行道。
下一步,撞破護攔!
以完美抛物線的姿态,沈雙如的車飛進映着天光的水田裏。
重重的撞擊之後,是宛如飛翔一般的輕快感。
這瞬間應該不到幾秒鐘,但在她的感覺裏,卻好像一個世紀那麽久。
她知道,他們身處危險之中,可是,那感覺卻像是在某個靜止的時空裏,她的心情奇跡似的平和,因為再怎麽不安全,都有一雙鐵臂緊緊的箍住她。
那寬闊壯實的身子攔到她面前,将她壓向椅背,她的頭被穩穩托住,毫無受傷之虞,恍然間,她就好像被泡棉仔細包着保護住的精致瓷娃娃。
然而,擋在她身前的,卻是人肉保護墊歐陽臻!
放掉方向盤那一刻,他毫無遲疑,回身就抱住她。
這個男人愛她,幾乎就像是一種生命本能,她忽然意識到。
經歷過就像永恒那麽久的懸空之後,車頭轉而朝下,重重一頓,水聲四起。
她回過神來時,歐陽臻已經松開她了,她只覺得兩人的姿勢有點奇怪,他落到她的側前方,也算是下方,擋在她與擋風玻璃之間。
而她,因為有安全帶扯着,勉強還能維持在座位上。
擋風玻璃上都是泥水,泥水也自開啓的車窗中濺進來,弄得兩人一頭一臉髒兮兮。
“不要怕,沒事了,車子最後落入田裏了。”歐陽臻随即安撫她,“我們沒有撞到任何人,過馬路的小朋友也沒被撞到。”
她感激得幾乎要哭出來。
“你好厲害!”她顫抖的說着。如果傷到了過馬路的孩子,她不知道他們能怎麽辦,幸好沒有,幸好沒有!不然,她不認為此後他們能假裝沒發生過這件事,繼續制造他們的小孩。
這雖然是一起車禍,但要是弄得不好,不是死別,就是造成巨大的傷痕,兩人從此以後難以繼續相對,幸好他們都好好的,很平安,幸好!
歐陽臻知道她最關心的就是這一點,所以先說了,随即問,“你有沒有怎麽樣?”
她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沈小姐,你們怎麽開車的?是想來幫我‘犁田’是不是?”此時,王伯出現在車外,彎下身子來看他們。
歐陽臻平靜的回答,“車子煞車失靈了,臨時找個地方做緩沖,請見諒。”
“不要這麽說啦!人沒事就好。”王伯在褲子上擦擦雙掌,然後拉開車門,“沈小姐,小心點,我先拉你出來。”
歐陽臻傾身幫手腳發軟的她解開安全帶。
在王伯的攙扶下,沈雙如一腳接一腳踩進泥水裏,看着青綠的秧苗,吶吶的說道:“我以為你說你已經不耕田了。”
王伯讓她靠着車身站好,然後伸手去拉歐陽臻。
“我是不想種了啊,可是這塊地怎麽賣都賣不掉,我家也缺錢,一直等着賣地發財也不是個辦法,剛好季節對了,我幹脆種稻子。”王伯嘿咻一聲,助歐陽臻爬出來,“才剛剛插秧插好,你們就來了。”
“這麽巧?”出來後,瞪着大好田地,歐陽臻喃喃。
“是啊,就這麽巧!幸好田裏才剛灌了水,泥土又松軟,不然幾天前那種幹巴巴的田地才沒有這種緩沖力,直接撞下去,你們現在已經被送去急救了。”救人任務完成,王伯站到一邊,揮掌掮風。
被他提點,歐陽臻頓時怔住。
真的!真是幸好!如若不是這片水澤,他們會受到更嚴重的挫傷,萬一再倒黴點,車體起火燃燒都有可能。
“這是老天爺有保佑。”王伯下結論。
沈雙如撲進歐陽臻懷裏,“你還好嗎?”白襯衫染了泥水,讓一向潇灑的他看起來很邋遢,可就算邋遢,他依然是她的英雄!
“沒事。”他說。
“真的?”她以眼神梭巡他,的确沒發現明顯外傷。
“重重撞了一下,免不了筋骨受傷,但頂多明天痛到爬不起床,除此之外,沒事。”他邊安撫懷裏的小女人,邊看着王伯,“我會賠償你的損失。”
“不用啦,這是小事。”王伯不計較的把手一揮,“等車子拖走以後,把地整一整,過兩天又能插秧了。”
也對,這點賠償對王伯的幫助并不大。
但是,王伯種的田救了他們的命,卻是不争的事實。
他決定,要做,就做更有實質意義的答謝。
偏着頭多想幾秒,他随即下定決心,“知道嗎?王伯,你的地,我買了。”
沈雙如立馬擡起頭看他。“什麽?”
“對啊,什麽?”王伯也好驚訝的看着他,“沈小姐說,我家這塊地是共同持有,只買我這一份沒什麽作用耶。”
“是啊,歐陽集團要這八分之一的地做什麽?”沈雙如也懷疑他的腦子在剛才撞壞了。
“不是幫歐陽集團買的,是我自己要買的。”歐陽臻說得更篤定,“不管有沒有用,這塊地今天讓我們僥幸活命,既然你缺錢想賣,我就買下來當投資,其他的持分以後再慢慢收購,就算短期沒有收益也無所謂,我當放長線。”
他看着沈雙如,知道說服她需要更有力的理由,“何況這一帶正要發展,就長期來看,這筆投資不見得會虧。”
“是沒錯。”她點頭同意。
王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于跳起來發出一聲歡呼。
“成交!”
搭車回家梳洗後,歐陽臻與沈雙如來到修車廠。
當沈雙如的愛車被人從田裏吊起來,送進來這裏後,他們才看清楚毀損有多嚴重,整個車頭都凹陷進去,兩人竟然只受到輕微挫傷,完全是運氣好。
歐陽臻的猜測随即被證實了,車子的煞車系統被蓄意破壞過。
“以這款車來說,栽進田裏變成這樣,安全氣囊居然沒爆開,不只是擦撞角度不對,是它們也被破壞了。”資深的修車廠大叔說,“動這些手腳的人,根本沒打算讓車主生還。”
那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啰?
沈雙如一臉茫然。“要是有人跟我結仇結得這麽深,我應該早就發現了吧?”
“應該是吧。我只能說,做這件事的人,不怕事後被發現,只怕關鍵時沒起到作用。這些手法很專業,像腳踩的煞車,破壞的人不是直接弄壞它,而是讓它一點一點慢慢松掉,不讓車主起警覺,等到發現時已經晚了。這種手法,不是業餘的人弄得出來的。”
修車廠大叔拿起抹布,揩了揩手,“幸好煞車完全失靈的時候,你們剛好在田旁邊,不然穩死的!”
歐陽臻黑着臉。也幸好他在沈雙如身邊,不然,慌亂中,她不見得能随機應變。
不同于沈雙如的茫然無知,他已經想得到是誰主使這件事,只待求證。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往修車廠外走去。
“去哪?”驚吓過後,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神魂還沒歸位。
歐陽臻俊顏冰冷,“向王伯報完恩,就該去找某些人算帳了。”
沈雙如怎麽也想不到,歐陽臻說要找人算帳的地方,竟然是歐陽祖宅。
所有歐陽家子孫各有居所,平日,祖宅裏只住着老爺子與下人們,難道他要算帳的人,是老爺子?
她驚疑不定的随着他,站在祖宅門口。
門鈴按下後,林管家來開門,領他們進老爺子的書房。
此時,距離煞車失靈意外已經有四個多小時了,撞擊之後的淤青逐漸浮現,讓歐陽臻的臉上、身上多了幾道青青紫紫的痕跡。
老爺子見到,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出了點意外。”歐陽臻冷靜的說,“有人來找我們麻煩。”
老爺子叫他快坐下,“是誰要這樣對付你?”
“不是我,是沈雙如。”
“你怎麽樣?”老爺子立刻轉向問她。
她趕緊說,“我沒事,是臻保護了我。”然而,她不禁多想,眼前這個用關懷眼神看着她的老人,真會是傷害他們的人嗎?
“剛剛歐陽超打電話來,說在東部濱海公路上差點撞山,接着又是你出事。”老爺子拍了拍心口,“你們真不讓人省心!”
“他沒事吧?”歐陽臻問。其實不必爺爺說,他也知道,歐陽超不會有事,除非他時運不濟,自己找死。歐陽超不像沈雙如是被人鎖定的。
“交會車的小驚吓而已,能有什麽事?已經派人去接他了。”老爺子說。
歐陽臻點點頭,頓了半晌,忽然換了個話題,“爺爺不是一直想知道,當初是誰把我暫代歐陽律位置的消息放給寫專攔的陳是強嗎?”
老爺子眉一蹙,點了點頭,“嗯。”
見連沈雙如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歐陽臻說,“讓我從頭說起吧。”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微微躬身,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你留下。”歐陽臻突然提聲喚住。
“我去給三位沖咖啡,順便拿點藥酒上來。臻少爺,你的淤傷需要推揉。”
林管家站在門邊,低着頭說。
“不急,回來。”歐陽臻強制命令。他把頭轉回來,看着眉間閃過一絲詫異的老爺子,“陳是強所謂無可質疑的消息來源,是柳。”
“柳!”老爺子與沈雙如同時驚訝了,“怎麽可能?”
老爺子尚且能按住波動的情緒,可沈雙如無法不快嘴發問,“我不懂!為什麽?他應該是最不希望歐陽律被捕風捉影的人吧?”
“不,”歐陽臻堅定的更正,“他是最不希望歐陽律的實質權利受到侵犯的人,除此之外,任何事、任何流言、任何損失,他都可以接受。”
老爺子定了定思緒後,才問,“他為什麽要放出這個消息?”
“他希望在歐陽律回來歐陽集團之前,我能坐穩這個位置。柳知道我不願接掌歐陽集團,由我來卡位,等歐陽律回來時,我一定會還給他。
“但是,如果卡位的是別人,歐陽超、歐陽群或歐陽芸,都不可能歸還。不只不歸還,他們還會趁着暫代的機會大放異彩。一旦爺爺看到他們的表現太亮眼,或許就動起心思,要把大位交給別人,屆時就算歐陽律再回到歐陽集團,也沒有他的位置了。”
歐陽臻慢條斯理的說,“歐陽超後來成為爺爺內部欽定的人選,這個消息一直沒走漏出去,陳是強也沒寫成報導,就是柳又插了一手,強力按住消息的緣故。”
老爺子看起來很驚訝,但不是不相信。“所以,這些都是柳做的?”
“是。”歐陽臻點頭。包括最初陳是強到向青雄的公寓樓下去堵他,也是柳提供的辦法。
除了柳,其他人沒這麽綿密的心思,長期觀察他的行動。除了柳,沒有人能如此清晰的分析歐陽家的情勢,知道何時該用上哪個人,為歐陽律鞏固權益。
柳本來打算以沈雙如的身份作為要脅,使他安分的暫代歐陽律的位置,但因為他已經察覺,搶先一步把沈雙如放在明面上,還讓爺爺接受了她,才讓柳失去一個可以用來威脅他的把柄。
“而今天,他想除掉沈雙如。”歐陽臻又說。
“為什麽你說是他?”沈雙如此問,純屬好奇。
“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想得到這麽做的好處在哪裏;因為除了他,沒有人能輕易跨越道德與法律的界線,謀算別人的生命。”歐陽臻冷笑着說。
柳看他很透徹,他看柳又何嘗不清晰?
之前,要沈雙如搬過來跟他一起住,同進同出,便是他已經在防範柳動什麽歪腦筋,只是他沒想到,柳竟然會做到這麽絕。
他本以為,柳了不起是操縱陳是強,再寫出幾篇诋毀沈雙如的文章,卻沒想到,他竟然要她的命。
“他認為除掉沈雙如,我就不會離開歐陽集團,只要歐陽超再多出幾個包,被爺爺踢出局,我就會為歐陽律牢牢的守住這個位置了。”歐陽臻冷笑,“想得美!”
“是柳!竟然會是柳!”老爺子頹軟下來,靠在沙發上,渾身無力,“枉費我對他……”他及時收住,不言。
對他怎麽樣?
沈雙如本想問個清楚,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轉開,因為歐陽臻又啓口了。
“然而,這整件事情上,光靠遠在希臘的柳是辦不到的,他需要一個內應,幫他處理這邊的事,最重要是通報消息。”歐陽臻輕輕轉動話題,轉向另一個方向,“有這個內應,他才能以最快速度掌握歐陽家的一切訊息,如此一來,他才能成為陳是強的消息來源,決定什麽該公布出去,什麽該守口如瓶。”
老爺子勉強振作起精神,“但是,誰會為他做這件事?”
歐陽臻将目光轉了個向。
林管家垂目恭立在旁,文風不動。
老爺子失聲說道:“你是說,林管家?”
“是。”歐陽臻淡淡的應。
上回林管家半夜打電話給他,要他趕到祖宅來。當時,爺爺說到某些特定的話題時,林管家有些異樣的反應令他心中打突,到了現在,他明白為什麽了。
“不可能!他進歐陽家三十年了,對我從來都是忠心耿耿。”老爺子不信。
“不同陣營的人,可以為了達到同一個目标而短暫結盟。”歐陽臻說,“爺爺自己問他吧。”
林管家驟然冷漠下沉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這麽信任你,這麽多事從沒想過要防着你,結果,你卻效忠于我以外的人?”老爺子問道:“柳用什麽收買了你?”
“不,老爺子,我效忠的人還是你。”林管家振振有詞,“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接班人是律少爺,當柳少爺找上我的時候,我一開始也很猶豫,直到我确認我們的目标是一致的。柳少爺一心一意要讓律少爺當歐陽家的主人,我也是。老爺子你嘴巴不說,心裏也這麽想,所以我才配合柳少爺。”
“你……”老爺子氣煞。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就是貼身的人選邊站。
見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揭穿,林管家索性直說了,“的确就像臻少爺說的那樣,我們需要他為律少爺卡住位置,不過,臻少爺卻不情願,我們只好再想其他辦法。”
他恨恨的說,“臻少爺,我還記得你父親為了歐陽集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的情操多麽偉大,你卻不願意為家族多犧牲一些。”
太可惡了!他怎麽說得出這種話?
沈雙如跳起來,大聲反駁,“他已經犧牲掉一個父親了!當初他們只能用一年時間培養父子親情,你還想要他怎麽樣?”
歐陽臻拉了拉她的手。這是踏進祖宅之後,他唯一感受到的溫暖。
林管家冷冷的笑,“聽到你這麽說,我一點也不後悔配合柳少爺,找人破壞你的車。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将你除掉!”
沈雙如震驚的瞪大眼睛。她想都沒有想過,面前這個看似友好和善的老人,竟然會要她的命。怪不得陳是強之前說過,要她注意安危,原來她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可以左右歐陽家接班人的人選。
林管家撇撇嘴,“同時,我也沒預料到,車禍當時,臻少爺會跟你在一起。”這是唯一的失策。如果歐陽臻發生事故,事情就更不妙了。
求證完成!
在說出這些推論時,歐陽臻還有一絲絲不确定,然而林管家的坦承不諱,讓他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一掃而空。既是如此,他也要做出屬于他自己的決定了。
一直以來,他都在自己能容忍的範圍內,盡量配合爺爺的決策,穩住歐陽集團,令它盛行不垮。盡管只有少數人意識到他的付出,但他依然盡責的做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不顧流言,也不在乎被诋毀。
但是,一切已到極限!
書房內,老爺子震駭着,沈雙如傻眼了,但歐陽臻無比清楚自己要什麽。
“爺爺,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雙如的安危還是有可能出很大的問題,所以我……”他毫不留戀的說,“要辭掉目前的位置,也不再監督歐陽超。”
“阿臻!”老爺子駭叫。
沈雙如也吓了一跳。
“對我來說,雙如最重要,日子順心惬意最重要。既然我已經操持過一陣子,算有苦勞,跟雙如遭遇過生命威脅,算吃過苦頭,義務盡完,我要告退了。”他說。
老爺子拍着心口,“可是,我心髒有病,我難撐大局!”
沈雙如握住歐陽臻的手,擔憂的看着心愛的男人。他的話很甜,為了她急流勇退,這份心意令她感動,但,“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如果是,她會支持。但如果只是為了她考量,她就不許!
“是我要的。我說過,我想珍惜我擁有的一切,不為不那麽重要的事消磨時間。”他對她說,“你才是我真正想珍惜的。”
“你!”老爺子氣結,“歐陽集團,我的一生心血,比不過這個小女人?”
“是。”歐陽臻篤定極了,心中早已有取舍,也不會後悔。“說真的,爺爺,你有那麽多孫子,不能把事情都堆在我頭上。”
最後,他看向林管家,冷冷一笑,“我相信,爺爺最重要的援手已經接到消息,在趕回臺灣的飛機上了,我就不跟着攪和了。雙如,我們告辭!”
三日之後,歐陽臻帶着沈雙如,登門造訪臺北某鬧中取靜的頂樓公寓,歐陽律與柳的同栖之所。
如他所料,柳已然歸國。
宛若不曾離開過那樣,柳坐在茶室裏,慢條斯理的燒水,見他們聯袂來了,也不驚訝。
“你什麽時候知道是我放出消息的?”柳看着歐陽臻,問道。
“陳是強去堵我的那個晚上,我就猜到了,之後的報導不過是在印證我的猜測,讓我想清楚事情的脈絡。”
“你就如我所料的那麽聰明。”柳幽幽的說,“我拱你上去,是我稱贊你、看重你的一種方式。”
歐陽臻寒着臉,“我不接受。”
“我無所謂。”柳移開視線,又深深的看了沈雙如一眼。
那一眼,不含愛恨。
從後來與姊姊的視訊中,沈雙如知道,柳為了逼迫姊姊嫁給歐陽律,說了很多令人膽寒的話,做了很多難以想像的事,她還以為柳見到她,另一個沈家女兒,沈碧漪的妹妹,神色多少會有些不同。
但沒有,他的眼波淡淡的,既沒有抱歉,也沒有尴尬。
“啊,你是沈海之的半成品。”第一次與她打照面的柳,像看着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事般,對她評論道:“半成品等于是殘的,達不到進歐陽家的标準,也入不了我的眼,歐陽臻怎麽會看上你呢?我真是不懂。”
說不氣結是騙人的,沈雙如壓住怒意,問,“你決定對我動手時,難道沒有過一絲遲疑?”
柳看着她,狀似天真的搖了搖頭。
“我也是一條命!”她低吼。
“可也只是人命而已啊。”柳無辜的看着她。
“你!”歐陽臻跳起來,一拳幾乎要揮出去。
就在這時,大門開了,歐陽律風塵仆仆的出現了。
他追着柳的腳步,方從希臘奔回來,見到屋裏就要動起拳腳,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沖過來擋住。“不,歐陽臻,不要!”
“你知道你的人剛剛說了什麽嗎?”歐陽臻怒紅了眼。他登門拜訪,就是為了讨回公道,這一拳是他該出的!“他先是要取雙如的命,接着又變個法子,說她該死。”
歐陽律沒為柳說項,他知道柳一向擅長逼人狂怒。“如果你很生氣,就揍我。”
歐陽臻果決搖頭,“冤有頭,債有主。”
“我跟他是一體的,我承受等于他承受。”
“讓開!”
“拜托你!”高高在上的歐陽律擋在他面前,眼中竟有一抹切切哀求的神色,“柳他……禁不起你的全力一拳。”
好端端的一個男人,能搞鬼,能害命,怎麽會禁不起一拳?歐陽臻心間閃過一絲疑惑,然而,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他一咬牙,“好,是你要求的。”他一拳揮過去,正中歐陽律的下巴。
歐陽律往後跌去,茶室的紙拉門被他撞得稀巴爛。
然而,心愛的男人被揍了一拳,摔得四腳朝天,柳卻靜坐着,恍如無知無覺。
說真的,歐陽臻與沈雙如都驚訝了不只一下。
洩憤之後,歐陽臻收回拳頭,牽起沈雙如的手離去。
這時,柳才輕輕說,“你回來了。”
“你為什麽自己先飛回臺灣?”歐陽律撫着下巴的傷口,勉力起身。“不是說了要去看愛琴海嗎?”
“啊,因為你說,你只想陪在我身邊,而我,只想要你在歐陽集團裏,所以我就先回來了,好讓你不得不回來。”
回答完,水正好燒開,柳執起鐵壺,輕輕傾下,熱水落在小陶壺間。
頓時茶香四溢。
【尾聲】
沈雙如沒想過,歐陽臻說放下就放下。
從歐陽律與柳的同栖公寓出來後,他立刻預購了郵輪船票,隔周啓航,真的就像他說的,随時提起行囊就出發去看世界,說走便走,心無窒礙。
登船後,一望無際的海洋與潮濕溫暖的海風立刻就将先前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
在等郵輪啓航時,站在甲板上,她忍不住問,“你想過老爺子說的那句話嗎?”
“什麽話?”
“只要柳還活着的一天,律就別想回到歐陽集團。”
歐陽臻沒答腔。
沈雙如深思着說,“他們兩人已經回臺灣了,老爺子還是沒把位置傳給歐陽律,反而公開下一任的接班人是歐陽超。”聽到消息時,她忍不住愕了一下。
不過,看看歐陽臻,反應似乎沒她這麽大。
他是真的已将歐陽集團的事全抛在腦後了,或者,他心中另有見解?
“我一直在想,老爺子的那句話會不會有另一種解釋。”她又說,“當你要揍柳一拳,歐陽律沖過來擋時說的那句話,好像也有另一層意思。”
海邊風大,歐陽臻把她圈在懷中。
“他說,柳擋不住你的全力一拳,但我看柳明明還滿壯的,怎麽會擋不了?”她發出疑問。
他沒說話。
沈雙如自他懷裏擡起頭,“你有沒有發現,柳的精神狀态好像怪怪的?”
歐陽臻再将她輕輕推回懷中,“我們已經要離開了,那些事離我們很遠了,就別再想了。”
他辭掉了之前在歐陽集團暫代的工作,可前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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