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布裏亞森的玫瑰

埃斯克裏特向希萊斯特展示了非常多的煉金成果,其中将近一半的成果都令希萊斯特脊背發涼。

“請看這裏。”

埃斯克裏特淡淡地微笑着,他指着一個被密封起來的細頸玻璃瓶,語氣溫柔地說:“這是‘米特拉之吻’,一次實驗失敗的副産品,還算有用,我就留下來了。”

他興致勃勃地将玻璃瓶拿起來遞給希萊斯特,“我的主人,來。”

希萊斯特不肯伸手,“我不要。”

埃斯克裏特也不強求,他用修長的指尖撚着玻璃瓶的細頸,漫不經心地說:“這是一種毒性很強的毒藥,只需要往地上倒一滴,一個郡的人類就會全部死亡。”

希萊斯特:“……把它放回去。”

他想起了埃斯克裏特之前所說的“有用”——他是準備用在哪裏?

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但埃斯克裏特似乎早有預料一般,他随手将“米特拉之吻”放了回去,然後順從地在希萊斯特面前半跪下來。

這是希萊斯特非常熟悉的一個場景:無論發生了什麽,只要自己的情緒一有不對,不管埃斯克裏特有沒有犯錯,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面前跪下來。

不辯解,也不委屈,有的只是順從和忠誠。

但是現在的場景和那時又不一樣。

希萊斯特地低頭看着埃斯克裏特,他正跪在自己面前,模樣似乎很順從,但不論怎麽看,他不像是真心實意的低頭,反倒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哄希萊斯特高興似的。

“別擔心。”一身黑袍的男人彎起嘴唇:“我在制作這些東西之前,都有考慮過您,只要您帶着我給您的吊墜,不管發生什麽,您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他跪着,卻伸手去觸碰希萊斯特的指尖,他的手指滾燙,一碰到希萊斯特的指尖,希萊斯特就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态度激怒了希萊斯特,他正打算生氣,左手就被埃斯克裏特捉住了。埃斯克裏特的手掌寬大,能夠完全把公爵閣下的手包裹起來:

“我制作它們的初衷就是為了讨您歡心。”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人類社會的規則很多,也很虛僞,但是那畢竟是您生活的地方,所以,如果您需要,我會為您奉上一切您需要的東西。”

“我也可以為您殺死所有阻擋在您面前的人。”

“不管是一個村莊,一座小鎮,還是一座城市,甚至一個國家,只要您下達一聲命令,我就能将它們拿來獻給您。”

埃斯克裏特的話實在是太猖狂了,但是希萊斯特卻意外地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就好像對方本來就應該這樣。

他看着埃斯克裏特俊美的眉眼,受到蠱惑般的低頭吻住了對方薄薄的嘴唇。

這個吻很輕,結束的也很迅速,希萊斯特反應過來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他掩飾般地後退了兩步,不太自然地說:“你……你站起來吧。”

埃斯克裏特站了起來,他的微笑更加從容,也更加溫和了。

他帶着希萊斯特繼續參觀他的作品,埃斯克裏特幾乎把所有成功的作品都展示了一遍,每次都用最精準的語言來描述它們的作用,并且還會補充道:“這些您都可以随意取用,按您的心意來使用它們。”

不過希萊斯特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這些“作品”大部分都具有非常強的破壞力,很多“作品”的破壞力甚至遠超“米特拉之吻”。

這一件又一件的作品,體現出的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惡意,那是完完全全的,對人類的惡意。

“你……憎恨人類嗎?”

希萊斯特忍不住問道。

埃斯克裏特低頭吻了吻希萊斯特的手背:“您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呢?”

沒等希萊斯特回答,埃斯克裏特就繼續說道,“不論如何,我非常愛您,為此,我能做任何事,只要您一聲吩咐,我是無論如何也要使您對我感到滿意的。”

他清淺的啄吻落在希萊斯特的側臉上,希萊斯特的心髒情不自禁的砰砰直跳,他的頭腦有些混沌,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心髒跳動的如此激烈,以至于他差點懷疑它是不是會直接從他的胸腔中跳出來。

“如果您願意,我想服侍您。”

埃斯克裏特的聲音恍若魔鬼的低語,帶着令人無法抵禦的誘惑力,希萊斯特看着他,心裏想着:

為什麽不呢?

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能夠獲得非常多的歡愉,希萊斯特很快就明白了這一點。

不過夢境終究是夢境,他還是要起來的。

希萊斯特擁着被子坐起來,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終于明白為什麽諾伊斯那麽愛和他的情婦待在一塊了。

他的眉眼懶懶地垂下來,心平氣和地想:騎士長埃斯克裏特今天沒來叫我起床。

就像心有靈犀,希萊斯特剛剛冒出這個念頭,他房間的門就被禮貌的敲響了。

看來他知道我醒了。

希萊斯特想着,伸手扯了扯垂落在枕邊的柔軟絲帶,清脆的鈴聲響起,門應聲而開,埃斯克裏特走了進來。

他伸手撩開厚重的床幔,動作輕緩地将它們系在床柱上。

窗簾還遮着窗,盡管是白天,房間裏也還是十分昏暗,只有壁爐間跳躍的火光提供了一些光線。希萊斯特掃了一眼壁爐裏的柴火,得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埃斯克裏特晚上至少給他的壁爐添了三次柴火。

這是小事,公爵閣下平時從不注意這些,也不覺得埃斯克裏特做這些有什麽可稱贊的地方。但是今天,他的心情格外愉悅,就連這微不足道的侍奉在他眼裏都成了埃斯克裏特的優點。

吊墜在他頸間安靜地散發着熱量,公爵閣下往枕頭上一躺,看也不看埃斯克裏特,懶洋洋地問道:“埃瑞,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爬上我的床?”

“我的主人。”埃斯克裏特從一旁的衣櫃裏取出了希萊斯特今天要穿的衣服,盡心盡力地服侍他:“我以為,我已經爬上了?”

他拿出一件馬甲為希萊斯特穿上,略微緊身的馬甲顯出了金發公爵細瘦的腰身,埃斯克裏特為他穿上鞋襪,套上外套,再拿一把梳子為希萊斯特梳理頭發。

希萊斯特的頭發很長,他本來是不耐煩留這麽長的頭發的,但是他的母親希望他能夠留着,據說這是一種東方習俗,用來表達子女對父母的愛。

雖然希萊斯特并不明白留長頭發和表達對父母的愛之間有什麽關系,但既然他的母親這樣要求了,他也就這麽做了。

反正打理這頭長長金發的,從來都不會是他自己。

梳洗完畢後,希萊斯特下了樓,準備正式開始新的一天。

自從來到拉提烏之後,他的日子就一直很平靜。和繁華熱鬧的王城布裏亞森不同,拉提烏只是一個比較落後的南方郡,這裏的貴族完全沒有資格來見希萊斯特,盡管他們向希萊斯特遞送了非常多的邀請函,但是希萊斯特卻一次也沒有響應過他們。

這就是地位的差別。

在王城的時候,由于和他地位相仿的人十分多,再加上他的樣貌足夠有吸引力,舞會,宴會,各種邀約層出不窮,哪怕他的父母和堂兄已經盡力為他推掉一部分了,可還是有那麽幾個不可避免的邀請他必須要出席。

盡管那些人都明白他身體虛弱,也做出了一些表示體諒的妥協,可是這種場合本來就不适合希萊斯特出席,他本人也不喜歡。

尤其是舞會,跳舞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但每次娜麗公主都要求希萊斯特和她共舞——這對希萊斯特來說完全是個苦差事。

他感覺得到那位公主對他的愛慕,可他卻對她毫無感覺,但身邊的人都熱衷将他們湊作堆。

他的父母,他的堂兄諾伊斯,都認為娜麗公主是他最好的選擇,他們門當戶對,更何況娜麗公主還那麽迷戀希萊斯特,只要希萊斯特願意點頭同意這門婚事,他就能夠擁有一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公主殿下,以及公主殿下帶來的大筆陪嫁。

希萊斯特對政治聯姻并不抵觸,娜麗公主也十分美麗,可他覺得如果他點頭了,他和那位喜愛熱鬧的公主結婚不到一年就會被硬生生折騰死。

正常人都受不了天天參加舞會,更何況身體本來就不好的他呢?

這也是希萊斯特這一次離開王城布裏亞森的重要原因。

管家用托盤承裝了兩封信放到希萊斯特的書桌上,希萊斯特拿起信看了一眼,一封是他父母寫給他的家信,一封是他的堂兄諾伊斯寫來的。

他用拆信刀拆開了這兩封信,他首先看的是父母的信,信上是一些溫馨的關心和一些他父母的現狀,讀完家信後,他才拿起諾伊斯的信。

諾伊斯的信很厚,這位新上任不久的國王陛下正在信裏大談他的風流韻事,并且對希萊斯特說格林歌劇院新來了一個像百靈鳥一樣的女演員,誇張無比的描繪對方的美貌,企圖誘導他回王城去。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絮絮叨叨的關心,希萊斯特微微一笑,一目十行的看到了最後一段,在那裏,諾伊斯簡單地問道:

“我親愛的堂弟,我這兒有一個年輕的傻瓜,他求到我面前來,希望能到你身邊當一個侍從,如果你願意多一個跑腿的,請給我回信,我好答應他。如果你不願意,也請讓我知道,哦,對了,他叫雅力士·達爾,是達爾家的私生子,不過挺有用的。”

“最後,請允許我再一次說:好好保重身體,早點回來,我們所有人都非常的想念你,布裏亞森的玫瑰不應當流落在外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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