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長恨歌》

奕行是被不斷變化的光線晃醒的。

窗外時黑時白, 詭異得緊。

他走到窗口，擡眸看去，天空前一秒還是太陽高懸, 後一秒就星辰遍布，像極了電影裏表示時間飛逝的鏡頭。

“怎麽回事？”

昨天也出現過類似的景象，但只是從白天瞬間進入夜晚，并沒有這樣反複變化。

安無夢也被這變化驚醒。

他來到奕行身邊, 看着還在變化的天色，凝眉道：“出事了……副本進程怕是會加快。”

“副本進程加快？”奕行問。

安無夢：“一般來說, 只有副本的重要組成部分被破壞, 才會不得以跳過一些情節關卡, 直接進入關鍵劇情。”

重要組成部分被破壞……昨晚到現在的這一段時間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其他人做了什麽奕行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和小章魚。

他完成了一個泡溫泉的劇情, 順便搬走了一個溫泉池, 而小章魚被他放出去吃“禁衛”。

這次的副本變化會和這些有關系嗎？

安無夢渾然不知道奕行做了什麽，他神情凝重道：

“進程加快，對其他逃生者來說或許是好消息，少經歷一些關卡，就多一些存活希望，但你……”

奕行明白他在擔心什麽，“‘貴妃’的劇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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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夢點頭, 正色道：“‘貴妃’的死絕對算關鍵劇情。

“雖然在《長恨歌》裏，楊貴妃此後會在海上仙山現身, 但我們沒法确定副本會不會完全按照《長恨歌》發展, 以及……”

安無夢微做沉吟, 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仙山上複活的‘貴妃’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狀态存在, 算活人還是死人，還能離開這個副本嗎？”

這個擔憂确實有道理。

不管怎樣，奕行不可能真死一次來驗證。

最多假死。

正想着，外邊的天色定格在白天，不再變動，身旁的門窗桌椅卻在逐漸消失。

不，是整個皇宮在消失。

平整的石板變成了黃土地面，金碧輝煌的宮殿變成了山石樹木。

體型圓潤的天使跟數百紙人憑空出現。

天使身帶血跡，正滿臉貪婪地撫摸着一本書，慢了半拍才發現環境變化。

他警惕擡頭，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奕行和安無夢，瞬時打了個激靈，本能地進入隐身狀态，立刻後退。

剛一退就撞上了一面石碑，隐身中的天使轉身想繞道石碑後躲起來，卻看到了石碑上的三個大字。

“馬嵬驿！”

天使興奮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報剝奪異能之仇的機會。

再一看身邊還圍着密密麻麻的紙人，他有了底氣，高聲命令道：

“禁衛們上！誅殺‘貴妃’！“

聲音之響亮，仿佛是在做什麽為民除害的正義之事。

隐身只能隐去身形，并不能阻隔聲音。

奕行還沒做什麽，安無夢先掏出槍，對着出聲處直接扣下扳機。

奕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出安無夢這一槍下了殺手。

安無夢居然會在副本裏對一個逃生者下殺手？他還以為對方會一直忍到出副本。

砰——

子彈射出，帶出一縷鮮血。

天使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随後響起肉體倒地的聲音。

但地上并沒有出現天使的身影。

能力者個個生命力頑強，只要沒射中要害就能存活。

天使顯然還活着。

不出聲是在……裝死？

裝死都不敢解除隐身來裝，真是沒膽量。

安無夢瞄準地上，考慮補上一槍。

天使忙爬到石碑後，靠着石碑提了提膽量，對紙人催促：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不是要在馬嵬驿殺死‘貴妃’嗎？你們倒是動手啊！”

紙人毫無反應，這下天使和安無夢都發覺出不對。

“怎麽還不動手？我可是禁軍将領，你們竟敢不聽指令？”

天使已經顧不得是否會暴露位置，聲音因焦急恐慌而變得尖銳。

安無夢神情微妙，“這裏根本沒有‘禁軍’。”

數百紙人，臉上要麽寫着“宮女”，要麽寫着“太監”，就是沒有“禁軍”。

“禁軍”都去哪了？

奕行知道這是小章魚捕食的結果。

他不解的是，為什麽沒有“禁衛”誕生？

他和安無夢也曾與紙人戰鬥過，每殺死一只紙人，就會有新的紙人誕生，新紙人誕生的速度甚至快過于殺紙人的速度。

可這會所有“禁軍”都不見了，難道……這個副本已經無法再創造新的紙人？

奕行微眯起眼，幾根血蛛絲從奕行指尖冒出。

他正要吞噬幾只紙人試試，紙人們忽地動了。

它們齊齊轉向安無夢的方向，一同道：

“請‘皇帝’賜死‘貴妃。”

“對！賜死‘貴妃’！”

天使又有了底氣，躲在石碑後高聲嚷嚷：

“安組長，這是為了大家！‘貴妃’不死，《長恨歌》的劇情完不成，就得不到通關副本的鑰匙。你難道想讓所有人被困在副本裏嗎？！”

“為了其餘九人，就讓一個無辜者去赴死，沒這個道理。”安無夢正色道。

“不對。”奕行忽地出聲。

安無夢當即看去，眼裏帶着擔憂和不贊成，“別沖動，還沒到那一步，大不了……我們在這副本裏過一輩子。”

“你想哪去了？”

他可不是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

還有那麽多美食等着他去吃，他怎麽可能死在這。

“我說的是副本裏已經沒有十個逃生者了，對嗎？天使。”奕行看向石碑的方向。

天使出現的時候拿着一本書形态的異能者道具，衣服上有血跡。

那血的氣味和天使不一樣，絕不是他的血。

石碑後靜默了片刻。

“天使？！”安無夢怒了，當即發動天賦，眼睛變成一片幽紫。

他當然注意到了天使出現時的模樣，當時只以為是天使剛經歷過一次類似“華清池”的關卡，細想來卻覺不對。

天使看那書的目光太過狂熱貪婪，那絕不是看自己的異能者道具的表情。

紙人圍了上來。

或老或幼、或尖細或溫潤的聲音同時響起。

“賜死‘貴妃。”

奕行看了眼正使用天賦的安無夢，運轉空間異能，轉移到遠處。

這些紙人是沖着“貴妃”來的，只要安無夢不動手，就不會受牽連。

果然，紙人們繞過安無夢，朝出現在遠處大樹下的奕行撲去。

血蛛絲纏繞住沖在最前頭的紙人，不一會兒就将其吞噬得只剩一捧灰。

奕行時刻關注着紙人的數量，随着他的吞噬，紙人越來越少，始終沒有新的紙人出現。

“唉……”奕行嘆了聲，心道可惜。

還以為能有源源不斷的食物，居然才吃一天就斷貨了。

另一邊。

随着入夢天賦的使用，安無夢看到一個個深藏在天使潛意識中的畫面。

天使以逃生者的身份接近另一個逃生者，将其引入提前布好“禁衛”的宮殿，将那逃生者一舉殺害，得到他的異能道具和積分。

還有天使隐身潛伏在高空，觀察着奕行，等到深夜悄然潛入別墅，正要對奕行下手，卻被突然出現的紅色絲線切割了翅膀，吓得落荒而逃。

以及在那之前，天使跟一個E級輔助系逃生者私下交易積分。

沒談攏之下，隐身将匕首架在逃生者脖子上。

他的原意是威脅那逃生者将積分轉他，可沒掌握好，失手将逃生者殺死。

意外地，他得到了死去逃生者的所有積分。

……

安無夢的眼睛恢複原狀，“積分……”

他總算知道了天使對奕行下手的原因，卻不想他早已從其他逃生者那裏得手過，甚至昨晚還有新的逃生者因他遇害。

以前從未有過逃生者殺死逃生者後，能繼承對方積分的案例。

不然《海怪的新娘》副本中的總裁，也不用大費周章和海怪交易。

這顯然是這一次副本間隔縮短後，出現的新規則。

逃生者殺死逃生者也可繼承積分。

這樣的規則一經出現，必然會促使逃生者之間自相殘殺。

好在這條規則還沒有廣為人知。

安無夢看了眼不遠處将紙人殺得不剩幾只的奕行，到底沒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

奕行開着直播，還不能提。

倒是石碑後的天使聽到“積分”兩個字，臉色變了變。

他只知道這位安組長的眼睛極為毒辣，一眼就能分辨出人群中的狩獵者或逃生者，卻沒想到他還能看出這個。

“那個逃生者的身份是‘楊國忠’，”天使試圖辯解：“按照劇情，他也是要死的，我只是提前完成劇情。”

“你确定他叫楊國忠？”

吞噬完最後一片紙人的奕行走了回來。

“當然！”天使高聲道。

奕行淡淡道：“我們的身份都是‘皇帝’、‘貴妃’、‘禁軍将領’這樣的代稱，他怎麽有名字？”

天使抓緊了懷中的拿起書，眼神一狠。

他保持着隐身狀态探身出石碑，對着奕行和安無夢，打開書。

“去死吧！”他大吼道。

一條橙色火蛇從書中游出，越變越大，帶着滾滾火焰，撲向兩人。

奕行扣住安無夢的肩膀，準備帶他穿過空間通道避開，卻瞥見火蛇頭頂出現一縷幽藍火焰。

他的動作頓住。

幽藍火焰驟然燃起，将整條火蛇及周遭橙色烈火吞噬。

徹底變成藍色的火焰停住，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火焰中。

“小蟲子，你想讓誰去死？”

高大男人從火焰中走出，一群臉上寫着“叛軍”的紙人出現在他身邊。

強烈的壓迫感讓天使僵原地，一動不敢動，直到他看清那些紙人臉上的字。

“叛軍……叛軍将領，節度使安祿山？”

天使大喜。

他不在意對方怎麽就殺到馬嵬驿來了，但他知道叛軍是要殺皇帝的，他忙道：

“他們就是‘皇帝’和‘貴妃’，是你要殺的人！”

“哦？”男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轉身看向安無夢，眯起眼，道：“‘貴妃’？你也配？”

奕行：“……”

三天沒打，這狗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