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霍休

西門吹雪練完劍回到富貴客棧大堂,見已至早膳時間,仍舊未見夏夷則下樓,以為他昨夜太過勞累,所以并未在意。

想到這兩日他跟着自己奔波勞累,确實需要好好休息,西門吹雪便沒有上樓叫他,而是坐在平時的座位上靜靜等他下樓。

然而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仍舊未見夏夷則走出房門,西門吹雪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他疾步上樓敲響夏夷則的房門,然而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西門吹雪心中莫名一慌,忙伸手推門。

只聽“吱呀”一響,屋門應手而開。

西門吹雪走進屋裏,只見屋內空無一人,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夏夷則明顯早已出去了。

西門吹雪下意識看向床邊的櫃子,只見那裏擺着的長劍也不見了。

如果夏夷則是去練劍,現在早該回來了。

然而他竟直至此刻仍舊未歸,再聯想到昨夜夏夷則那有些異常的表情,莫非……

西門吹雪心裏忽然“咯噔”一響,想到一個十分糟糕的可能。

夷則他……莫非趕在自己之前去挑戰獨孤一鶴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西門吹雪只覺心中一緊,向來平靜的心緒頓時亂了。

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夏夷則面對自己擔憂的眼神,再想到他什麽事都喜歡藏在心裏的悶葫蘆性格,西門吹雪幾乎能肯定夏夷則現在已經去了哪裏。

該死!自己昨夜為何沒有注意到夷則的反常?

西門吹雪下意識握緊了雙手,然後他忽然掠出房門,輕煙般朝着珠光寶氣閣的方向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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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将輕功施展到極致,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夠快。

他只希望自己現在趕到還來得及!

西門吹雪施展絕頂輕功,一路猶如入無人之境,直闖獨孤一鶴住處。

珠光寶氣閣內巡邏的侍衛很多,但是他們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淡淡的白影自身旁掠過,等他們眨眨眼那道人影已然消失無蹤。

以致那些侍衛都以為自己眼花,抑或是大白天見了鬼。

幾名峨眉弟子守在獨孤一鶴房門口,見到一個白衣人鬼魅般出現在面前,頓時大驚失色,一個個驚魂未定地看着一身殺氣的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獨孤一鶴可在房內?”

幾名峨嵋弟子為他周身冰冷強大的氣勢所懾,竟然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下一秒西門吹雪一掌拍開房門,閃電般掠進屋內。

幾名峨嵋弟子只覺眼前一花,待要阻攔已是不及,有人出聲叫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

“西門吹雪!”

這四個字就如一柄利刃,一經那冰冷高傲的白衣人口中說出,立刻割斷了那名峨嵋弟子的聲音。

西門吹雪大步走進內室,立刻看到了獨孤一鶴。

獨孤一鶴正躺在床上,然而卻是清醒着的,只是一張臉蒼白得不像話,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獨孤一鶴當然也聽到了西門吹雪的聲音,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凝視着西門吹雪,雙眸瞳孔緊縮,勉強出聲道:“你是來殺我的麽?哼哼,沒想到西門吹雪竟然是這種會趁人之危的小人……”

“住口!”西門吹雪截口道:“獨孤一鶴,你是被何人所傷?夏夷則可曾來過?”

獨孤一鶴聞言立刻狐疑地打量西門吹雪,似乎在判斷他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

這時門外喧嘩聲大作,峨眉三英帶着十幾名弟子闖進了房內,一見到西門吹雪站在獨孤一鶴床前頓時如臨大敵,立刻各抽寶劍将他團團圍住,卻又投鼠忌器怕他傷到獨孤一鶴,不敢貿然上前。

獨孤一鶴仔細觀察西門吹雪的神色,見他似對夏夷則前來挑戰之事并不知情,也不像是趁人之危想來除掉自己這個勁敵,心中不由微寬,當即冷冷道:“傷我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那形影不離的朋友夏夷則。不過……嘿嘿,他也不比我好多少,挨了我那一劍,至少能讓他在床上躺一個月……”

“他受傷了?”西門吹雪心中一揪,急道:“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他和我對了一招就倉皇離去,我又怎會知道他去了何處?”獨孤一鶴只要一想到自己堂堂峨眉掌門,竟然丢人地被夏夷則這個無名小卒施法冰凍,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西門吹雪,我只知你劍法出衆,卻不知你竟還識得會使妖術的妖人!”

獨孤一鶴話音剛落,便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透着絲絲寒意的狹長利劍緊貼着他的脖頸插入枕中,将他頸部皮膚割出一道極細的血口。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從不殺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這次便饒過你。若是你再喚夷則半句妖人,休怪我劍下無情!”

獨孤一鶴心頭微驚,但他畢竟是一派掌門,縱然身負重傷,也不願輸了氣勢,遂冷哼一聲道:“西門吹雪,你想趁人之危,也要看看我峨嵋衆弟子是否答應……”

西門吹雪歸劍入鞘,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道:“看你傷勢,三月內應能痊愈。三月之後,我自會上峨眉金頂,領教一下獨孤掌門那套刀劍雙殺的絕技,告辭!”

話音剛落,他的人影已經輕煙般消失。

獨孤一鶴看着西門吹雪人影消失,這才勉力擡起手來擦了擦額頭浸出的冷汗。

——他剛才雖然嘴硬,心裏卻很清楚,倘若西門吹雪方才當真趁人之危殺了他再一走了之,就憑他那些廢材弟子,又有誰能攔得住西門吹雪?!

夏夷則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處身于一個陰暗的石牢中。

兩條黑漆漆兒臂粗細的鐵鏈從石牢頂上垂下,另一頭扣在他的雙腕上,将他的雙手分開吊起。

就連雙腳足踝也被用鐵鏈牢牢鎖住,幾乎沒有動彈的餘地。

看來那将他擒來之人對他十分忌憚,并且對他有一定了解,為防止他結印施法,所以才用鐵鏈鎖住他的手腳,令他完全失去活動自由。

胸口的傷處倒是已經被人上過藥,雖然仍舊撕裂般的疼,但至少已經止血了。

這說明那人不想讓他死,至少目前還不想。

卻不知将他抓來之人究竟是誰?

——閻鐵珊、霍休、獨孤一鶴,抑或是其他隐藏在暗地的,意欲與西門吹雪為敵之人?

無論那人是誰,他抓自己的目的都昭然若揭。

那便是以自己的性命來要挾西門吹雪,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這裏,夏夷則一雙俊眉不由蹙緊。

他知道,無論那人是誰,他的目的無疑都達到了。

西門吹雪一旦得知自己落入那人手中,一定會心亂。

心若亂,劍法必亂!

如果西門吹雪的劍法亂了,那他還能使出那樣淩厲無情的劍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倘若有人以自己的性命要挾西門吹雪,那他勢必會因顧忌自己的安危而束手縛腳,如此一來,西門吹雪必将受人宰割!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夏夷則便覺憂心忡忡。

然而他既然已身陷險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盡快恢複靈力,争取在那人用自己的生命威脅西門吹雪之前從此處脫困而出。

唯有如此,才能徹底解開西門吹雪之虞。

一念至此,夏夷則不敢再分心他顧,連忙閉上眼睛開始調動體內殘存的靈力在筋脈中徐徐運轉,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靈力。

因為雙手被吊縛,無法結出法訣,雙腳亦被鎖住,無法盤膝擺出太華山練氣時的标準姿勢,如此施為自是事倍功半,靈力恢複之勢極其緩慢。

然,只要有一線希望,夏夷則就不會放棄。

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夏夷則才讓靈力在體內運轉了一周天,勉強将靈力恢複到全盛時的一成左右,這一成靈力當然不足以助他掙斷鐵鏈脫困而出,但好歹能用來療愈胸前傷勢,讓傷口盡快結痂,以免逃離此處之時被傷勢所累。

夏夷則正閉目凝神将靈力凝聚于傷處,盡力療愈傷勢,忽聽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南海鲛人?果然有傾城之貌。難怪就連素來冷心冷情的西門吹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走到哪裏都要将你帶至身旁。”

夏夷則聞言驚愕地睜眼,卻見對面的石牆上不知何時已經有一道石門無聲無息地洞開,一個一身灰衣的白發老者正站在石門處,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正隔着牢門處的鐵制栅欄凝注在自己身上。

那老者看來已過花甲之年,身材瘦小幹枯,面容清癯精神奕奕,看上去和這世界別的老頭子好像沒多大區別。

然而他既然出現在這石牢門口,那就必定不是個普通人。

夏夷則靜靜地看着他,片刻後道:“霍休?”

老者點頭道:“你認識我?”

夏夷則當然不認識霍休,不過他卻聽陸小鳳形容過霍休的樣子。

而他剛才看到這個老者,就覺得他一定是霍休。

夏夷則一雙藍眸凝視着霍休,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淩厲的光芒:“或者,我應該叫你上官木?”

霍休聞言,臉上的皺紋抽動了一下,道:“上官木已經死了,活着的只有霍休。”

他走到夏夷則面前,緩緩開口道:“為什麽你們非要把已經不存在的上官木給找出來呢,為什麽就不能讓我安安生生地做霍休?我已經老了,早已沒心思參與那些無聊的江湖争鬥。陸小鳳、西門吹雪、花滿樓、這些人我一個也不想招惹,為什麽你們卻非要來招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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