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奸細

彩雲跪伏在地上，頭挨着手，手伏着地。

“這麽兩天了，看出什麽毛病來沒有？”上面的人冷冷的問。

“回世子妃的話，是有些問題。”

“說吧。”

“都說三姑娘膽小如鼠，懦弱怕事，奴婢在姑娘身邊兩天，卻覺着此話不對。”

世子妃将下面跪的彩雲認真的看了幾眼，這才道：“那你覺着她是什麽樣的人？”

“奴婢覺着，三姑娘是個心思謹慎，聰慧異常的人，說話語氣有些随意頑劣……似乎是故意如此的。”

世子妃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彩雲面前，彩雲頭伏的更低了，世子妃溫和的聲音從上面傳來：“你起來。”

彩雲不敢怠慢，馬上道：“謝世子妃。”小心的站了起來，一直躬着身子。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的，推翻了我和她十幾年姐妹對她的了解？”

彩雲更躬了一下身子：“彩雲是按照這兩天的親眼所見描述的。”

“她知道了藕荷死了，是什麽反應？”

“很鎮定，甚至……很殘酷，”彩雲道：“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死就死了吧……”

世子妃吃驚的呆呆的看着她，渾身都定住了一樣，只有那飛快的轉着的眼珠子說明，她正在快速的思索。

“這事你怎麽看？”

“奴婢覺着，應該不是三姑娘找人下的手。若真的是，她為何要那般輕蔑？裝的稍微難過傷心一點，也能說得過去，卻非要表現的那麽冷血，難道是生怕別人不懷疑到她身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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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疑惑道：“那會是誰？”

彩雲道：“估計想下手的人很多……雖然不像是三姑娘找人下的手，但她對藕荷的厭惡，很多人能看出來，也必定是有人主動幫她。”

“你是說，朱翊宸？”

“表二爺是一個，今天奴婢覺着，五爺也有可能，還有一個人……世子爺……”

世子妃勃然變色！厲聲道：“胡說！世子為什麽要替她出頭？！”

彩雲急忙躬身道：“世子妃息怒！世子爺這樣做不是為三姑娘出頭，是為了世子妃……”

世子妃的怒氣并沒有消散，厲聲道：“怎麽是為了我？！”

“世子妃，”彩雲躬着的身子又彎了幾分，簡直都要彎到地上去了：“郡王爺向來不喜歡張揚太過的人，是以世子和三爺都是內斂沉穩的性子。而郡王妃，格外的喜歡三爺這個小兒子。”

世子妃咬着牙看着彩雲，彩雲的身形一動不動的，好半晌，世子妃才平了氣，聲音清淡的道：“既然你說她是個很聰明的、心思謹慎的人，那就盯緊了她，看看她為什麽以前裝的恁般懦弱糊塗！”

“是。”

“你回去吧。”

彩雲輕聲的在答應一聲：“是。”慢慢的往後退着，退到了門口，這才轉身出去了。

世子妃瞪着門口，依然在想着彩雲的話：“……郡王爺向來不喜歡張揚太過的人，是以世子和三爺都是內斂沉穩的性子……”

“……而郡王妃，格外的喜歡三爺這個小兒子。”

她心中驚濤駭浪一般，彩雲這個丫鬟，果然比自己看的要透徹！

難怪……彩雲原是世子的大丫鬟，成了親之後，沒有收房，卻給了自己，命貼身服侍。那時候，自己還疑慮，不知道世子為什麽要在自己身邊放一個他的人，現在明白了，彩雲是世子送來提點自己的！雖然，她有點不願意承認這個……

那天世子當着衆人的面警示自己，難道也是因為自己命彩雲去服侍三妹？三妹，楚恪绮，那個在家的時候消無聲息好像沒這個人一般的人，怎麽突然之間，得到了這麽多人的關注？

世子妃緊咬着嘴唇，呆看着門口。

彩雲回到了品梅軒，先去後面的小廚房拿了個紅漆描金托盤，從大鍋中拿出一只宋窯青瓷細紋大肚盅放在上面，旁邊放上一只宋窯青瓷勺墊，勺墊上面放一只同樣花色的勺子，這才端着回到上房。

門口幾個小丫鬟在候着，看到她急忙站起來，彩雲目不斜視的走了進去，在裏屋簾子外面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略等了等，裏面就有一只手掀起了門上的五彩線絡盤花棉簾，品梅軒的大丫鬟，叫萍麗的笑臉就露了出來，見到她笑着叫了一聲：“彩雲姐。”

彩雲臉上帶着笑道：“我叫廚房做了珍寶蟹黃羹，給姑娘暖暖身子。”

萍麗笑着急忙側身，彩雲端着托盤進了屋裏，看到三姑娘靠在炕上的深綠金絲繡花的靠墊上正在發呆，将托盤直接端了過去，笑着在炕前蹲身，輕聲道：“姑娘，吃些羹暖暖身子吧？”

楚恪绮點了點頭，彩雲将托盤放在了炕上的小桌子上，将盅蓋打開，挪到楚恪绮的面前，自己轉身去拿了塊白淨的帕子過來。

楚恪绮剛吃了兩口，就聽見外面丫鬟回禀：“閉月姐姐來了。”

楚恪绮愣了愣，這個名字怎麽有點熟？等萍麗搶着去把簾子掀來，進來個長身玉立的美人時，楚恪绮才想起來，這位是那天在郡王妃門口候着朱翊轼，被楚雲婷誇了一句‘越來越美’的丫鬟———應該是朱翊轼的通房或者侍妾。

閉月進來急忙的給她福身行禮，笑着叫：“三姑娘可好？”

楚恪绮笑着點點頭：“挺好……閉月姐姐來這裏是？”

閉月笑着拿出一個很小的金邊紅漆楠木盒子，雙手捧給她：“這是我們三爺叫送來給姑娘的。”

楚恪绮怔了怔，才想起來，朱翊轼說過要給自己一塊開了光的玉佩辟邪，她放下勺子，接過彩雲手中的帕子在嘴上輕輕擦了擦，這才親手接了過來，笑着道：“回去替我多謝你們三爺。”

閉月笑着福身，輕聲答應了一聲，這就慢慢的告退出去了。

楚恪绮打開盒子，裏面果然是一塊很小巧玲珑的羊脂芙蓉玉，她拿起來看了看，又放回小盒子中，随手放在桌子上，靠在靠墊上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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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轼這邊的西院，從外面走來了一個穿着翠色棉比甲的丫鬟，到了院門口被另一個丫鬟迎了進去。

這個西院很大，裏面好像個大花園一樣，坐落着幾個大小不等的院落，兩個丫鬟走到了正中間一個最大的院落門口，又有一個丫鬟在等着，這個丫鬟年紀不大，十四五歲的樣子，眼睛很靈活，一臉的機靈樣，一笑臉上兩個酒窩，身上穿着一件嫩綠的絲綿比甲，越發襯得小臉白皙異常，十分美麗。

此時這個丫鬟臉上就帶着很深的酒窩，甜甜的笑着上前對那個身穿翠色棉比甲的丫鬟道：“萍麗姐姐快請進，姨娘等了半天了。”

萍麗也笑着點頭：“秋雁，穿這個顏色的衣裳越發的白嫩了。”

秋雁紅着臉笑嗔：“萍麗姐姐每回見了都要取笑我！”

說笑着并頭前在院門口候着的那個丫鬟一起，将萍麗攙扶到了屋裏。

這邊屋子裏住的雖然是個姨娘，可是陳設精致華美，一點不遜品梅軒裏的擺設。靠窗一張水磨長桌，桌上擺着宋窯大肚花瓶，裏面插着滿滿一瓶子梅花。

紅木梳妝桌上一面六角菱鏡，旁邊擺着一只高兩尺的首飾盒子。盒子中間的一個小抽屜半開着，一截金光閃閃的項鏈半吊在外面。

花梨木的大床，绛紫繡并蒂花湖羅帳子，床上一色绛紫的褥子、被子，一股熏香飄然在上面。

一個身穿着紫藍底五彩缂絲短襖，深藍織錦緞雙裙的女子端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绾了個同心髻，頭上插着累金絲缵珠釵，耳上帶着米粒大小的一對南珠墜兒。瓜子臉兒，柳葉眉，櫻桃小嘴，白皙的肌膚微微帶些暈紅，容貌極是出挑兒。此時坐的端端正正的，氣度雍容華貴，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萍麗急忙上前去躬身行了個禮：“參見姨娘。”

晚春姨娘笑着道：“萍姐姐請坐。”

萍麗忙道：“姨娘千萬別這樣叫，只管叫我萍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