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攪渾水

朱翊煥等郡王妃一走，立刻進屋寫了一封信，用蠟封了，蓋上自己的印章，找來身邊的侍衛，命他立刻将信送出去。侍衛帶了信，換了身便裝直接出了府，去城裏馬市買了一匹馬騎上往朔州而去。

朔州，乃是德福郡王的封地。

看着侍衛走了，朱翊煥自己換了件衣裳，往世子的院子而來。

世子的院子，在郡王府的東側，有單獨的府門，但是與郡王府這邊也是相連的。這種設計是和皇宮裏一樣的，世子在郡王府的地位，和皇宮中的東宮太子一樣。

世子的院子，正中間的正房三進，乃是世子的地方，東邊側院乃是世子妃住的地方，西邊側院此時還空着，過不了多久，就會住進來世子的側妃－－－－李蘭君。

世子此時正在書房，聽下人禀報，五爺來了，便叫朱翊煥進了書房。

朱翊煥進去看到世子坐在案幾後面，案幾上擺了幾卷簡牍，世子手裏還拿着一卷簡牍，他上前行禮：“大哥。”

世子放下簡牍，笑着看着他：“老五來了？坐吧。”指了一下案幾右邊的八仙桌和椅子。

朱翊煥過去坐在椅子上，笑着問：“大哥看的什麽？”

“曲禮。”世子笑着道。

朱翊煥驚奇的道：“為何看古簡牍？難道沒有書麽？”

世子笑着搖頭，站起來背着手從案幾後面走出來，道：“翰林院學士蔣石麒說過，如今的紙書中，有很多和古書不一樣的地方，我聽了不信，找了一本漢版的曲禮，仔細看過，還真有不同的地方。”

“啊！”朱翊煥吃驚的道：“那如今的人不是……學得都是錯誤的曲禮？！”

“倒沒那麽嚴重。”世子過來坐在他的對面：“不過有些微的地方不同，謄抄的人也許覺着無傷大雅……我還在研究。”

朱翊煥搖着頭。

世子笑着道：“你來找我何事？”

“哦，沒事！轉轉……”朱翊煥撓着頭，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着。

世子笑了，看着他笑道：“你的傷怎麽樣？嘴裏破的厲不厲害？說是這幾天不能吃硬的東西？”

“嗯……”

“有什麽事說吧。”世子笑着看着他。

朱翊煥就撓着頭笑着，停了一下才突然問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的下巴怎麽破的？”

世子就笑了，看着他很意味深長的笑：“聽說是為了英雄救美？”

朱翊煥臉紅了一下，‘嘁！’了一聲，道：“大哥別笑話我……既然大哥知道了，那四表妹為什麽當着郡王妃和世子妃還有三哥、我的面前，居然伸腳絆三表妹？若不是擋住了，摔在地上可不得了！硬邦邦的青磚地，恪绮一個嬌柔弱質的女子，她妹妹對她有什麽深仇大恨？！”

世子馬上笑着搖頭：“她為什麽，我如何能得知！”然後道：“沒有那麽嚴重吧？也許正巧腿坐麻了，想伸一伸呢？”

“哼，怎麽可能！我們屋裏十幾雙眼睛盯着看，都是她故意的！就是郡王妃也看到了，當場就拍了桌子！”朱翊煥冷哼了一聲說着，說到這裏頓了頓，又問世子道：“大哥你真的不知道？”

世子沒有在回答，而是笑看着他不出聲。

朱翊煥就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他突然聲音提高了些道：“四表妹為了三哥，連這種醜事都做了出來，今後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盯上了她三姐，在咱們府裏鬧出更大的醜事，咱們誰都沒臉！”

世子頓了頓，笑着看着他：“你既然知道，要麽當不知道不要管了，要麽當知道，遠遠看着行了，何必攙和？母親都有主意了，你攙和在裏面做什麽？來找我說這些……又是為什麽？”

朱翊煥兩眼緊緊的盯着他：“大哥，我為什麽你真的不知道？”

世子失笑了：“我怎麽能知道？難道……你心裏不服氣，想要跟你三哥争一争不成？”

“沒錯！昨天我搶着接住三表妹，三哥可能不高興……剛剛郡王妃去我那裏，我跟郡王妃說了，我……我很中意三表妹！”

世子臉上的笑終于斂了，驚訝的看着他，聲音都提高了一些：“你說什麽？！你和郡王妃說你中意……三表妹？！”

朱翊煥似乎是幹脆豁出去的樣子，一甩頭帶着負氣的聲音道：“我知道！全府的人都知道！三哥看中了三表妹！郡王妃也有意給三哥娶這個兒媳婦！可是……大哥，我真的也喜歡三表妹！”

世子愕然的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嚴肅起來。

朱翊煥低着頭，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若是因為別的事，我便不争了……也知道争不過，可三表妹，我真的想争一争！”他擡頭看着世子，眼中帶着些哀求。

世子站起來慢慢的走到了窗邊，凝神望着窗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五弟是個直爽的性格，爽朗直率，對兄弟從來都是真誠以待，是以在幾個兄弟中，只有他的人緣最好，幾個弟弟提起別的兄弟，總有些怨言，兄弟間也常常有些小矛盾，或者面和心不合，但是提起這個五弟，弟弟們全都異口同聲的稱贊，就算是他自己，也找不出對五弟不滿的地方。

五弟也從不會為了什麽和人争，就好像他眼裏，世間萬物沒有一樣值得他大動幹戈跟人争搶以得到！

而且，五弟對郡王妃向來敬重，雖然平常為了避嫌，去請安的次數并不多，但是，任何人都知道，他對郡王妃，就像親生的母親一樣！郡王妃的話，他絕不會不聽！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今天為了三表妹，竟然違拗郡王妃的意思！這還不止，他竟然這樣明目張膽的和三弟公開叫板！一個表妹，值得他這樣豁出去？他應該很清楚，這樣跟翊轼對着幹，不但可能失去郡王妃的寵愛，還有可能跟翊轼結了私仇。

他來找自己，分明就是感覺這件事情上，他自己身單力薄，不足以跟三弟翊轼抗衡，這才來拉自己這個大哥站在他一邊的。

可是不是他有什麽別的想法，拉自己出來和朱翊轼作對？似乎不像，要是沒有三表妹，翊煥和翊轼的感情，好像還比和自己的要好一點……

世子瞬間已經轉了七八個念頭了，半晌才轉過頭來，沉吟的看着朱翊煥，突然直接道：“翊煥，這件事你做的太過于魯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個表妹，哪裏值得你跟你三哥翻臉？”

朱翊煥沒想到世子會和自己這樣說，他怔了怔，來找世子之前，世子會怎麽說他都想過，就是沒想到，世子會說出這番話來。

這話雖然不好聽，不過确實是為了自己好，因此才奇怪。

看到他怔忪，世子道：“你是一直都明白的，怎麽在這件事上糊塗了？翊轼那邊，”他頓了頓才道：“哪裏是你應該去惹得？”

朱翊煥呼了口氣，道：“我知道，若是因為別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去跟三哥争什麽，可這件事……我真的沒法不争……”

世子驚奇起來，挑着眉道：“你就這麽中意三表妹？”

朱翊煥鄭重的點了點頭：“大哥，你知道的，我很少和人争什麽，這一次三哥看樣子也是……也像是死心塌地的，叫我最不安心的，是郡王妃幾乎也表明了，所以，我才來求大哥……”

“求我有什麽用？郡王妃是母親，兒子的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我雖然是大哥，可你們的婚事，我依然毫無說話的餘地！”世子看着朱翊煥，猶豫了半晌，才下定了決心說了一句：“還有，翊煥，我勸你還是放手吧！跟誰争也別跟翊轼争，你讨不了好，有可能連郡王和郡王妃那裏都要對你生氣！”

朱翊煥很失望，滿臉失望的表情，慢慢的垂下了頭，世子看了有些不忍，道：“我也知道，在女人的事情上，有時候說的很灑脫，但是遇上了一個中意的，真的很難放手……不過，像咱們這樣的王府，別的什麽都沒有，只有規矩大過天去！你違拗郡王妃的意思，實在不是什麽好主意。”

朱翊煥神情已經沮喪起來，垂着頭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擡起頭看着世子道：“我知道了……謝謝大哥的教誨，我先走了……”有些無力的站起來，雙手垂在兩側，很蕭瑟的樣子，出去了。

世子從窗戶處看着他的背影半天，眉頭慢慢的越蹙越緊，有些後悔剛剛自己的反應太過謹慎了，說不定……這是個攏住老五的好機會！老五在兄弟們中的人緣很好，攏住了他，其他的兄弟們有樣學樣，起碼會對翊轼遠一些。

不過很快，世子還是認為自己剛剛的反應沒有錯，翊煥要是因為女人和翊轼鬧起來，這事對翊轼怎麽都不算是光彩的事情，自己盡量遠離一些，不要置身其中。何況，郡王妃肯定支持翊轼，翊煥是沒有什麽勝算的，自己攙和進去，有可能會引起郡王妃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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