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路溜溜達達地回到宿屋門外，王小棠依然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坐在櫃臺後面招募着生意。但王小棠此刻卻有點不想進去了——她在麻葉出去買藥後沒照顧好他生病的媽媽，而過了這麽長時間天都快黑了才回來，那孩子肯定會生氣而責怪她的吧？

想起麻葉那張超認真的臉，王小棠覺得好麻煩，她真不想解釋啊啊……

在門口溜達了幾圈，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王小棠盯着那個笑眯眯的婆婆，不知不覺之間又開始想起了自己之前碰到的那些糟糕的事，比如想到黑龍，王小棠又覺得自己是個什麽苦都能吃的好孩子，便還是打起精神決定回去。

最多麻葉責怪的時候權當聽不見好了，王小棠這樣安慰自己。于是悄悄走回她們三人的房間。

站在門外沒聽到裏面有什麽動靜，就王小棠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拉開紙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麻葉正跪坐在他母親的被褥邊上，一臉沮喪的樣子。麻葉的母親此時似乎睡着了，但面色很紅，應該還在發着高燒。

“不好意思回來晚了……”

見到兩人的模樣，王小棠盡量壓低音量跟麻葉打了聲招呼。

正在低頭的麻葉看到王小棠後，立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突然站起來沖向王小棠，按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出了房間。

“你到哪裏去了？！這麽長時間沒有一點消息，我以為你……”

與王小棠預料的不太一樣，麻葉臉上的表情除了生氣外還有擔心，但似乎是顧及到他昏睡中的母親，麻葉不得不也放低了自己的聲音。

“別緊張，你姐姐我不會做出丢下你們孤兒寡母一個人走掉這種事情的。”王小棠向麻葉微微擺手，然後一臉得意地從口袋裏掏出沉甸甸的錢袋。

“不是說這個！”麻葉用力搖了搖頭，但是看到錢袋的時候他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等等……為什麽有這麽多？！”

王小棠拉起麻葉的手，把錢袋放到了他的掌心上。

“不然怎麽給你媽媽治病和住宿呢。”王小棠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就随口回避了話題。

但麻葉這孩子相當固執，依然不依不饒地追問道：“我想知道你怎麽弄到了這麽多錢？不能拿來路不明的東西！”

麻葉望着王小棠的眼神非常固執，王小棠心想這小孩怎麽那麽煩，在這種時候反而正直起來了……想了想，王小棠就只好向他說明道：“不是來路不明的錢啦，是給城主跳舞賺來的。”

“給城主跳舞？”麻葉露出了糊塗的表情，“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以這就是不想說實話的原因，王小棠就知道一定會被這小子刨根問底的。

沒辦法王小棠只能繼續解釋說：“就是說今天是岡崎城城主的誕辰，那些老頭們請了很多游女進城跳舞助興，我想這也是個好機會，就一起混進去了。”

“…………什麽？！！”

聽到這番說辭後，麻葉的反應變得非常大。在古代日本的話，游女就是娼/妓。麻葉顯然是誤會了什麽，他頓時有點驚慌失措，一臉不敢置信地盯着王小棠，聲音微微發顫：“難道你……”

王小棠一看這小孩的臉色就知道他想多了，當然其實麻葉的想法也沒錯。任何這個時代的人如果聽說有姑娘去當游女，恐怕都會聯想到那種事。

“對啊，你看我為你們犧牲了多少。”王小棠沒有解釋，反而故意回答的很含糊，趁機給自己貼金道：“所以你以後要多多的聽話，不能再和姐姐唱反調了哦。”

節操啊名聲啊什麽的就算了吧，王小棠覺得這是個給麻葉教訓的好機會。她想借機說你小子別整天在犯中二病任性傲嬌什麽的，所以也無所謂自己有沒有被麻葉誤會去做了什麽。

“…………”

“……”

不料王小棠一旦默認之後，那孩子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看到麻葉低着頭好久都沒說話，這讓王小棠意識到自己這麽騙他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氣氛略微有些壓抑，就在王小棠打算說點什麽這時候卻突然發覺，有幾滴水珠掉在了潮濕的木地板上。

王小棠頓時微微一愣，然後看到麻葉慢慢擡起頭，眼淚已是淌滿那張稚嫩的臉龐。

“…………對不起。”

麻葉的反應超過了王小棠的預期，她愣愣地不知道該怎樣回應。

麻葉站在原地顫動着肩膀，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麽，他再次低着頭，雙手抓住了王小棠的胳膊，不願看她的眼睛。

“都是我們的錯……真的對不起。”

“唉？不用道歉……”

看到自己把麻葉吓哭了，王小棠不由有點心慌。要不要這樣啊，原本只是想教育他一下，誰知道他反應居然那麽大……

王小棠覺得自己不能這麽騙小孩了，剛想解釋說自己沒有賣身。麻葉突然擡起頭，鼻子通紅但很堅毅地看着王小棠說：“你為媽媽和我做了那麽多，可我卻一直心懷芥蒂……一直以來都想相信人，卻一直都很難相信人……真的真的對不起……”

“額這個……”

看着哭個不停的麻葉，王小棠頓時覺得一陣心虛，這種情況下讓她怎麽說實話啊！如果告訴麻葉真相的話，豈不是又要告訴那個好不容易願意開始相信人的孩子“哈哈其實我剛才也是騙你的”嗎？這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于是王小棠只好裝模作樣地安慰麻葉“沒關系，沒事的”，一邊摸着他的頭，一邊心裏無限郁悶。

維持了一會這個狀态後來王小棠有點受不了這種感覺，只好提醒麻葉說：“先去看看媽媽吧，再買點補藥什麽的。”

“嗯。”

麻葉用手背抹掉了眼淚，慎重其事地擡起頭，就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一樣，一臉認真的注視着王小棠說：“我發誓，等我長大以後一定會娶你。”

“………”

王小棠咧咧嘴，僵硬地抽動面部肌肉笑了笑。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小孩完全當真了。

面對麻葉執着的眼神，無奈之下王小棠只好幹笑着答應了下來。看到這麽固執的麻葉，她覺得自己還是什麽都不要解釋算了，這孩子腦筋太死，随便解釋起來什麽都會麻煩到死。

連哄帶騙把麻葉送回房間後，王小棠開始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行動。現在外頭還在下雪，這種時候去山裏的話很危險。

不管怎樣，眼下還是得先等麻葉母親的病痊愈才能繼續動身。

很快到了夜裏，麻葉的母親仍是高燒不退。她的身體非常虛弱，也完全沒有食欲。麻葉仔細地喂母親喝了藥後，就一個人開始盯着窗外發呆。王小棠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又有點受不了這種苦悶氣氛，便想一個人出去散散心。

“我出去走走。”

麻葉對王小棠現在一點敵意都沒有，點點頭，還叮囑道：“你要小心一點。”

剛輕手輕腳地出了宿屋，王小棠忽然就看到街上一片騷亂。

“讓開讓開！”

“這種大雪天他不可能進山！別讓他逃出去！”

在街上的遠處，有幾個兇神惡煞的士兵正一路挨家挨戶地搜尋着什麽。看到這一幕的王小棠臉色微變，她退後幾步，迅速逃回了宿屋。

情況不妙，那些人一定是發現岡崎城主逃出去了，現在正在瘋了般地找他吧？

相比那個身手很好的城主，王小棠更擔心自己的事情。那麽大搖大擺地從城門口走出去，他們一定已經知道了是她幫城主逃出去的，如果被抓到的話自己恐怕就要倒黴了。

逃回房間，麻葉看到王小棠這麽快就回來了後有點奇怪，不解地問：“怎麽了？外面出什麽事了？”

“說來話長，回頭跟你解釋。”王小棠一邊說一邊賣力地爬上窗臺，這個舉動讓麻葉大吃一驚。

不等麻葉發問，王小棠就堵住了他的嘴解釋道：“我在岡崎裏遇到了點麻煩，等等如果那些士兵沖進來的話你們就當做不知情。”

說着王小棠跳出了窗臺，找了個陰暗的樹叢，頭頂樹葉地縮着身子裏鑽進去，并對吃驚地趴在窗臺上看着她的麻葉說道：“我先躲到他們離開，別問為什麽，總之你們不認識我就對了。”

“我明白，但是……”麻葉皺眉看着把身體藏在樹叢中的王小棠，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出聲說：“你最好還是別躲在那裏。”

“有什麽關系？”王小棠瞪着麻葉反問道，“只要不被發現就可以了。”

“不是那個……”麻葉的神色有些遲疑，他似乎想了想，最終還是咬咬牙對王小棠說，“你的右邊有一個上吊的女人正在盯着你……她說你占了她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這真的不是恐怖小說啦！麻葉是麻倉好所以一定能看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