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剛一抵達溫布利體育館,高臨觀就瞄到了球館附近的廣場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摩天輪。
“小眉你看,上一次我們來英國都還沒有這個摩天輪呢!”韓眉順着高臨觀的手看過去,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來。那個摩天輪修得異常宏偉,在國內是很少見到這種規模的摩天輪的;而且它帶着英國特有的古樸莊重的風味,讓人過目難忘。
韓眉一側頭,正對上高臨觀充滿期冀的目光,心髒猛地一頓,霎那間湧起一些酸酸漲漲的感覺,還夾雜着難以控制的湃動,讓某些模糊的情愫恰如破繭而出的蝴蝶,從心房小小的暗角忽閃着飛了出來。
高臨觀裝作自然而然的樣子拉住韓眉的手,“我們打完比賽就去坐那個吧。”
韓眉裝作絲毫不明白摩天輪寓意的樣子笑着應道,‘好啊,不過得帶點零食不然多無聊。“
兩人手心都出汗了。
但接下來的事誰也沒想到。兩輪比賽打完以後,就在八進四的那一天,男隊隊員們坐的那輛巴士在前往體育館的路上出了車禍。
車甩出公路好幾米。車上的人亂作一團,所幸最後大多都沒有大礙,只有高臨觀背撞在窗子上輕度擦傷,以及餘劍鋒手肘杵傷。雖然沒出大事,但比賽的節骨眼上出這樣的事故對士氣的影響可想而知。黎遠岸氣得揚言要跟他們交通公司打官司,卻也只能草草交涉了兩句便安撫隊員趕緊趕往比賽場地。
“傷得到底要不要緊?實在不行就棄賽,保護自己是第一位的。”黎遠岸實在不放心高臨觀和餘劍鋒,直到了後場熱身時還是忍不住又強調了一遍。高臨觀和餘劍鋒齊刷刷地搖頭,“不影響比賽,黎導放心。”
可這世上中有許多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最終這一次全英公開賽中國的男單、男雙紛紛止步四強,幾乎是再現了希雅奧運的慘劇。
因為成績不理想,高臨觀和韓眉自然也就沒了坐摩天輪的興致。只是在離開溫布利體育館的時候,兩人都忍不住回頭再看了那摩天輪一眼。最後高臨觀摟了摟韓眉的肩,“明年我們還會來的。在決賽會師,然後去坐摩天輪。”
回國之後,高臨觀沒等黎遠岸開口,很自覺地送上門去。“黎導,我答應您的事沒有做到,願賭服輸,臨觀聽憑處置。”
黎遠岸倒沒有因為這次慘淡成績而動怒,回來隊內總結也沒太責怪隊員,只是強調了幾句要學會面對突發事件調整心态,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翻過年轉眼就到的世錦賽。因此高臨觀推開他辦公室大門的時候,他的神态也是一派平和。
黎遠岸正簽着一份文件,頭也不擡,“嗯,那就鎖門吧。自己把褲子脫了,先面壁站一會。”
高臨觀騰地紅了臉,磨叽了半天沒動。他們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男孩子,最是愛臉面的時候。疼倒或許不那麽害怕,可這個臊勁兒實在難以忍受。
黎遠岸見他不動,聲音冷下來,“願賭服輸,就只是嘴上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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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臨觀咬合肌隆起,又僵了幾秒鐘,終于還是認命地鎖了門,對着牆壁站好,把運動褲扯到了腳踝。
黎遠岸嘴角微微一揚,倒也不想臊得他太狠,便不去計較他把“褲子”的概念偷偷剔除內褲項目的小動作了。慢條斯理地忙完手上的活,又不慌不忙地伸個懶腰,再不緊不慢地在儲物櫃裏一陣翻騰,最後總算找出來一個木制飯鏟子,掂了掂,正好。
黎遠岸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望着高臨觀紅通通的側臉道,“你委屈嗎?這次出了事故,沒拿到好成績也不能全怪你們。”高臨觀搖搖頭,“輸了就是輸了,天大的事也不是借口。”“其實我沒那麽想打你。你不想給自己求個情?”“黎導已經給過我機會了,臨觀沒臉,也沒理由再求一次。”
黎遠岸看着他那副硬氣中帶點稚氣的小模樣,眼裏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好小子!有點骨氣!過來。”高臨觀正要提起褲子,黎遠岸一皺眉,“還提什麽!脫了丢一邊去。”高臨觀頓時又紫脹着臉僵住了。“還害羞個屁!你全身上下哪裏還有老子沒見過的?澡都伺候你洗過了,還跟我這矜持!你快點啊我耐心可不多。”
高臨觀終于咬牙切齒地光着腿只裹了條小內蹭到黎遠岸面前。黎遠岸伸手一拽直接将人放倒在自己腿上,利索地剝了高臨觀最後的遮羞布。“黎導!”高臨觀又急又羞,眼淚都湧上來了。
這樣光着屁股趴在膝頭上挨打的經歷,還只有遙遠的童年有過。這樣的感覺,異常羞恥,卻又有種異樣的溫暖。
“在師傅這裏,有什麽可別扭的?”黎遠岸感覺到了高臨觀非同尋常的恐懼惶然,緩和了語氣,安撫地輕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自己說的兩冠一亞,一個十下,就打三十下,好吧?疼就叫喚兩聲,不要死扛,師父不笑你。”
高臨觀柔順地點了點頭,兩手緊張地拽住沙發的布。“啪”,一個寬寬的板子狀物體擊打在他的臀峰上,麻麻的痛感,并不劇烈。黎遠岸打得不快不慢,也什麽都不說,就這麽安安靜靜左一下右一下地揍着他的屁股。漸漸地,屁股像火燒一樣,疼痛越累積越難忍,捱了十幾下的時候,高臨觀忍不住小幅度地扭動了一下,額角上已蒙上一層絨絨的汗珠。
黎遠岸暫停下來,把高臨觀往下滑的身體用力抱回來,“還有十四下,還打不打?”高臨觀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他這個人一向如此,遇強則硬,遇柔則軟。黎遠岸對他的器重偏疼他不是感覺不到,只是大多數時候黎遠岸都是嚴厲有加,而他天性不願服軟。
可是今天,此時,黎遠岸和一個普通的父親沒什麽區別,懲罰着孩子,又忍不住一次一次地心疼。高臨觀沒法不動容。
深吸了一口氣,他輕輕道,“臨觀很疼,但是黎導應該打完。”
黎遠岸停了一會兒,然後放下了木鏟,伸手“啪”一下打在高臨觀紅得發燙的屁股上。清脆的掌掴聲讓高臨觀更加面紅耳赤。那巴掌很有力,打得皮肉生疼生疼,卻也沒到疼得受不住的地步,可高臨觀久違的眼淚“嘩”一下就掉了下來。
噼噼啪啪打完了所有的巴掌,黎遠岸把哭得像個小孩似的高臨觀抱起來,邊拿餐巾紙給他擦臉邊笑着逗他,“扛板子的功力下降不少哇!怎麽哭成這樣?”
高臨觀一言不發摟住了黎遠岸的脖子。
黎遠岸輕輕拍着懷裏這不過20歲的半大小子的背,“全英的事我真的不怪你們。那次車禍別說你們這些孩子,我都吓得半晌緩不過神來。多少冠軍都沒有人命金貴,你們沒出大事我就已經安慰得不得了了。至于外出吃飯的事,我已經罰過你們款了,我也曉得那事不可能會是你挑的頭。你肯為隊友擔當,為全隊着想,主動歸咎于己,非但不該罰,還值得贊揚。我沒看錯你,是個好孩子。”
高臨觀抽噎得越發洶湧,好像要把這麽久以來的委屈統統發洩出來一般,鼻涕眼淚蹭在黎遠岸衣服上,留下一片水漬。“知道為什麽還要打你嗎?”高臨觀搖搖頭。
“因為你要當英雄。這就是英雄的代價。”黎遠岸慈愛地拍拍高臨觀的臉,起身去拿了藥油過來。“嘶——”紅腫的痛處一沾烈藥,更是受刑一樣苦楚,高臨觀疼得呲牙咧嘴。
“黎導,我明白您的意思。這代價我心甘情願。”高臨觀一邊忍痛一邊擲地有聲地答道。黎遠岸哈哈大笑,“這就是我認識的高臨觀!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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