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與白蘭傑索的會面時間定在第二天的下午三點。

當然，白蘭沒有親自來到日本的打算，他在使用高科技物品這件事上有着一定程度的執着，提前一天派人送了新研制的全息投影過來。

不過，這不是泷川悠一現在工作的重點。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比起他，森鷗外才是更擅長談判的那個。

想到這裏，少年沉沉地嘆了口氣。

“為什麽總有人想不開在這裏做非法交易呢？”

充滿腐臭的船只上擺放着一只綠色的網，泷川悠一站在海岸的邊沿，冷漠地看着戴着口罩的部下将其中捕撈上來的屍體剖開。

用人體隐藏情報——這種壞習慣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

“田吉……”泷川悠一頓了頓，偏過頭去問身邊記着筆記的男人，“你是叫田吉吧？”

西裝革履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氣，在冰冷的海風中隐忍地握緊了手中的筆：“在下吉田駿，是受種田長官之命來協同處理這件事的。”

泷川悠一回憶了一下。

“抱歉。”他微微點頭，态度誠懇，“剛剛在思考事情。”

……竟然真的道歉了。

吉田駿握筆的手一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少年。

他的身材修長，身姿挺拔，緊皺的眉間透着一絲郁氣。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這家夥打架的時候真的不會突然病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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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默默地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下一串數字，突然開始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憂。

“這些都是一年前登記在冊的失蹤人口，從目前的證據看來，只能初步推斷是異能力者所為。”吉田駿推了下眼睛，冷靜分析，“如果發生沖突，您可以不必顧慮在使用異能方面的限制。”

泷川悠一沒立即回答，他注視着身邊一臉嚴肅的青年時就像在看一個稀有物種，沉默片刻後忽然發出聲微不可查的鼻音。

他可能是在笑——但吉田駿也不太确定。

“異能特務科裏都是你這種認真的類型嗎？”泷川悠一想起之前板着臉的坂口安吾，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

他低頭望着漂蕩着血色的海水，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別擔心，就算沒有這句話我也會使用異能。”

“畢竟比起戰鬥時産生的麻煩，抹除證據聽起來更容易些，不是嗎？”

吉田駿手腳冰涼，有種後腦勺被槍口抵住的感覺。他停頓兩秒，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身邊的少年。

遲疑片刻後，吉田緩緩開口:“我聽說，你在加入港口黑手黨前是位警察。”

在安吾前輩傳回來的資料上，有着吉田駿怎麽也理解不了的地方。

作為警校新生的泷川悠一成績優異，雖然在校期間闖過幾次禍，但每一次都完美地解決了案件。

再加上他的異能特殊——異能特務科曾經把他當做重點人才關照過。

這樣充滿正義感的人，怎麽會變成……

“你要是擅自腦補的話我就殺了你。”泷川悠一的聲音幽幽的，聽到系統關于[吉田駿好感度+1]的提示後反射性地咧開唇角。

他的神色陰沉，好像是在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折磨，連帶着眼睑下方都蒙着淡淡的烏黑。

吉田：“……抱歉。”

[吉田駿好感度-1]

泷川悠一眨眼，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重新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這才對嘛，吉田君。”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就好像剛才露出陰恻恻的表情的不是自己一樣。

“至于你剛剛的問題……”

砰——

子彈擦過臉頰時帶着幾分灼熱，吉田駿愣愣地睜大眼，眼尾的餘光落在自己耳側焦黑的頭發上。

身後倒下的是本該死去的男人，明明早已喪失了生命體征，手卻還在扭曲地抽動着。

“看來是能控制屍體的異能。”少年的眼睫下垂，毫無感情地又開了三槍。

他的彈夾打空，直到四分五裂的屍體再也沒有行動的能力後才收手。

“——就像這樣，我之所以成為黑手黨，只是覺得方便又有趣而已。”

泷川悠一說完，忽然抓住了重點。

“怎麽樣，要不要加入我們？”

吉田駿:“……請不要在我的同事面前挖我的牆角，要是被當做叛徒會很麻煩的。”

泷川悠一露出羨慕的神情:“真好啊，我以前的同事就完全不會這麽覺得。”

“……”

這是炫耀吧！絕對是炫耀吧！

吉田駿咬牙切齒，忍不住在內心吐槽。

明明是這麽罵的，但對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卻反倒更熱切了。

泷川悠一看着那成功變為負數的洗白點數，更加堅定了挖牆腳的決心。

“我說真的，吉田君，要是幹不下去了可以來我們這裏。港口黑手黨廣納人才，早九晚五，夜班三倍工資，法定假期可以擁有帶薪休假……”

泷川悠一的話還沒說完，但吉田已經面無表情地把耳朵捂住。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再聽下去他就要反水了。

蘇格蘭威士忌，這是六道骸的短信中提及的名字。

而在港口黑手黨的資料庫中，這個名字僅僅只出現過一次。

三個月前，尾崎紅葉所率領的小隊在任務中遭到伏擊。

報告顯示，她的金色夜叉在砍斷其中一個敵人的槍管時，有人大喊了一聲“蘇格蘭！”

逃亡的異能力者還沒有漏出尾巴，泷川悠一只能坐在部下搬來的椅子上，開始一心二用。

“明明可以用來做代號的東西那麽多，偏偏選了我最不擅長的一個。”

資深一杯倒選手發出抱怨的聲音，對于找出對方身份這件事完全沒有頭緒。

中原中也倒是表示他有收藏一瓶艾雷島威士忌，那是一盞價值近四千萬的酒，水晶制成的瓶身上面鑲嵌着8500顆鑽石和300顆紅寶石，連邊角部分都是用融化的黃金鍍成的。

泷川悠一狠狠地心動了。

要是有朝一日他要去黑衣組織卧底，他就給自己取這個名字。

聽起來就比琴酒尊貴很多。

“可能因為是跨國組織？”系統默默地分析道，“用其他的東西可能會造成語言上的差異之類的。”

泷川悠一:“……”

有道理。

如果把太宰的人間失格翻譯成英文，那就變成了“No Longer Human”。

——我不當人啦！

……等等，好像更合适了。

泷川悠一微妙地明白了什麽，決定下次森鷗外再讓他填資料就填這個。

他要讓全世界的黑手黨都明白！太宰治！不當人！

少年想到這裏心情愉悅，沒注意到兩棟樓外瞄準鏡折出來的光。

“基安蒂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朗姆的意思是，如果無法活捉就解決掉。”身為二五仔的六道骸看了眼短信，無聊地托着下巴，“看來上次任務失敗的事琴酒還真是耿耿于懷啊。”

在這潛伏的短短幾天裏，憑借着超高的幻術和觀察能力，六道骸已經弄明白基本情況。

這個表面上充滿威脅的黑衣組織，實際上可以分為——

廢物，廢物，廢物。

二五仔，琴酒，二五仔。

廢物，廢物，廢物。

幹掉琴酒，皆大歡喜。

當然，奪走對方的身體對于六道骸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那對于他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誰要給這沒救了的組織打白工啊！

“我知道了。”

陰影裏的黑發青年組裝着琴袋裏的狙擊槍，壓低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幾個小時前，代號蘇格蘭的諸伏景光在前往這裏的途中收到了來自琴酒的“禮物”。

一個名叫夏布利的新人。

他的履歷十分漂亮，尤其是在審訊叛徒這一方面。

琴酒用意呼之欲出，諸伏景光瞬間警戒值拉滿。

他必須表現得比平時更殘忍才行。

思緒在這裏止住，諸伏景光面無表情地架起了槍。

子彈從槍膛中脫出，在扣下扳機的前一瞬，青年微微皺了下眉頭。

時機，地點，角度——一切都很完美。

瞄準鏡放大的視野中，赫然是琴酒交給他的那張照片中的背影。

但是，總覺得在哪裏……

哐當——

子彈與子彈在空中相撞，在呼嘯的風中，銀發的少年默默地垂下舉槍的手。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諸伏景光的心跳加速，搭在扳機上的手指顫抖。

【“太溫柔了可不行啊，景光。”】

記憶裏的影子低垂着眉眼，在例行的對抗訓練中煩惱地揉亂了頭發。

【“景光？”】

【“景光——！”】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景光？”】

“怎麽回事，蘇格蘭？”

兩道純白色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諸伏景光的耳麥中傳出基安蒂不耐煩的聲音，他張了張唇，試着回答，可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悠一……

[掠食者]，他必須要除掉的對象，怎麽會是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