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嘀嗒。
是水落下的聲音。
少年的睫毛顫了顫,輕阖的眼皮緩緩睜開。
泷川悠一的視線下落,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把木椅上。他的手鏈被鐵鏈綁住,尖銳的開關處陷進皮膚。
厚重的實木門外隐隐傳來交談的聲音。
“審訊還沒開始嗎?”
“琴酒說他要親自來。好像在路上,應該馬上就到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泷川悠一稍微有了點精神。
他的瞳仁偏向眼尾,平靜的目光落在堆砌着雜物的角落。
“你看起來很高興嘛,雷歐君。”
黑暗中并未傳來聲音。
泷川悠一笑了聲,懶洋洋地拖長聲音:“別躲了,幻術對我來說沒有作用。”
“……”
陰影中人影顯現,少年眨眼間發出聲鼻音,稍微有些驚訝。
“喔,真信了啊。”
金屬的鏈條掉在地上,泷川悠一扭了扭手腕,緩緩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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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着眼睛,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你比我想象得要天真呢,骸君。”
從自己的名字被喊出的那一刻,六道骸的表情就變得不太妙。
他的眼睛眯起,kufufu地笑了幾聲:“你從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泷川悠一回答道,他的臉色因失血而有些蒼白,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在尋找着什麽,“別誤會,不是白蘭告訴我的——雖說你的身份早在他那裏暴露了。”
六道骸沒說話,他看着泷川悠一走到桌邊,輕而易舉地揪住一只老鼠的尾巴。
白色的光芒在這一時刻短暫地綻放。
[掠奪]
少年皲裂的唇瓣恢複血色,松開手時老鼠軟趴趴地墜落到凝固的蠟油上。
“用幻術制造出一個我對你來說很容易吧,骸君。”
泷川悠一說這話時沒有回頭,他從沾滿血跡的風衣外套中抽出手帕,垂目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手。
六道骸完全沒有和對方交易的興趣,他的一只眼睛變紅,裏面數字轉為修羅道:“為什麽你覺得我會幫你?”
泷川悠一理所當然:“你都在複仇者監獄裏泡多久了,再不出來就要爛掉了啊。”
六道骸:“……”
不慌,他越獄的計劃一直在平穩進行,過幾天就是弗蘭行動的日子。
“白蘭又不是傻子,與其依靠你的徒弟,還不如讓我來幫幫你吧。”
泷川悠一轉過身,他斜倚在遍布裂紋的窗邊,彎起的唇角上是純良的笑。
六道骸有些窒息,他直直地注視着面前的少年,沒想到自己還有被算計的一天。
黑手黨中有許多難得的天才。
比如八歲殺死兄弟埋進土裏的貝爾菲戈爾,比如十幾歲自斷一臂在決戰後成為二代劍帝的斯庫瓦羅。
偏偏他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泷川悠一的名字。
才十九歲,琴酒的決斷是對的,即使是讓六道骸做出決定,他也認為應該在這時将泷川悠一殺死。
可黑手黨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事。
考量再三,六道骸手中緊握的三叉戟消失。
算了,管他呢,反正泷川悠一禍害的是黑衣組織,和他有什麽關系。
想到這裏,六道骸輕松地笑了一聲:“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比不笑還要可怕得多?”
泷川悠一眨眨眼。
他記起那把在雨幕中偏向自己的雨傘,誠實地點了點頭。
太宰的腳下是被打散的血水。
【“悠一,你剛剛笑得還蠻恐怖的诶。”】
“有哦。”
狹窄的屋子裏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少年散亂的銀發被汗水沾濕,一縷一縷地落在肩頭。
“別白費力氣了,都說了你是不會從我這裏套到任何情報的。”
泷川悠一眯着眼,下颌被冰冷的伯/萊/塔頂起:“倒是你們,把那個異能力者藏到哪裏去了?”
琴酒冷哼一聲:“是我在問話。”
“所以呢。”泷川悠一毫不在意地說道,“你最好馬上把我殺死,不然我會敲碎你的頭骨,然後将你扔到海裏喂鯊魚。”
動手哇!快動手!
六道骸的幻術是建立在一定媒介之上的,而這裏顯然不存在另外一個倒黴蛋。泷川悠一只能乖乖坐回椅子上,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原本弄斷的鎖鏈綁回原狀。
紫色的霧包裹住他,使得琴酒的每一槍都輕飄飄地穿透。
表面上他好像被打中了,實際上他都快無聊麻了。
泷川悠一決定等演到琴酒弄死他就偷偷溜出去,這裏應該是他們的據點之一,說不定能搞到什麽情報。
運氣好的話,還能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找到他們幕後的BOSS。
“還有心情走神。”男人玩味地說道,他的視線低垂,注意到少年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頸部線條。
琴酒在那裏開了一槍,他刻意避開了動脈,這個舉措使得對方既不會馬上死去,又不會發出煩人的聲音。
像朵被人摘下,踩在腳下狠狠碾碎的小白花。
琴酒毫無感情地又一次用槍口對準了泷川悠一的心髒:“真遺憾,你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變故在這時陡生。
木椅與鎖鏈的連接處斷開,忍不下去的泷川悠一傾身,一頭撞在琴酒的額角。
他的聲帶損傷,只能發出“哈”的笑聲。
沙啞的,好像是斷了弦的提琴。
伏特加站在門口,他看了眼倒在琴酒身上,肩膀聳動的少年,覺得對方可能是瘋了。
也對,被折磨了這麽久,是該瘋了。
琴酒面無表情,暴躁地将身上的重量扯開。
“蘇格蘭。”他緩緩站起來,對角落裏掙紮的諸伏景光冷聲道,“你好像很久沒有做過處決這種事了。”
泷川悠一偏過頭。
那把黑色的沖鋒槍在猶豫中被舉了起來,槍口對準的是他,卻有偏向琴酒的趨勢。
這可不妙。
泷川悠一嘆了口氣,冷淡的目光挪向一旁的六道骸。
“……”
砰的一聲,六道骸往天花板上開了一槍。
琴酒不耐煩地看去時,夏布利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
“抱歉,手滑。”
在這短暫的幾秒裏,泷川悠一的唇瓣一張一合。
他倒在地上,以這個角度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他知道,諸伏景光一定能看見。
[開槍]
少年又一遍重複了在橫濱時做出的口型。
[我不會死的]
出現在諸伏景光眼中的,是在那一遍又一遍播放的新幹線錄像中解脫的笑容。
【“不,誤會了。我當警察只是因為據說工資不錯,還不容易被開除。”】
搖曳的櫻花樹下,剛結束完負重跑的泷川悠一倒在地上。
諸伏景光失笑,伸手要拉他,卻反被拽倒在地上。
泷川悠一惡作劇得逞,在這時撐起半個身子,偏過頭時柔軟的頭發落在他的臉上。
【“景光呢?”】
[你是警察]
[要勇往直前]
——悠一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為什麽能用這麽篤定的口吻說着奇跡還會發生第二次的話呢。
【“我在此莊嚴宣誓,忠實擁護日本國憲法和法律,遵守命令和條例……”】
【“不受其任何約束,不因任何事恐懼,不為任何人憎惡,以自己的良知,履行警察職務,公平公正……”】[1]
宣誓的時候,櫻花的花瓣落到了地上。
——明明是這麽想的,諸伏景光卻選擇了相信對方的話。
砰的一聲,血濺到他的臉上,諸伏景光垂下了眼。
少年的心跳與呼吸停滞,在琴酒檢查過後離開時,諸伏景光卻看到那蒼白的手指動了動。
本該死去的泷川悠一重新睜開眼睛,在這片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的地方,像小孩子一樣比了個OK的手勢。
脫力的諸伏景光松了一口氣。
“你這家夥……真的是……”
顫抖的嗓音中帶着鼻音,諸伏景光揉亂了頭發,對着倒在地上的同期伸出了手。
[諸伏景光好感度+1]
[當前好感度:99]
諸伏景光站得筆直。
這次,他沒有被悠一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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