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怎麽猝不及防就掉馬了。

泷川悠一擰眉, 手掌從對方的身上摸索而過。

蘇格蘭:“……你在幹什麽?”

雖然是這麽說的,但蘇格蘭并沒有制止他的動作。

“看看有沒有竊聽器之類的。”泷川悠一毫不在意地說道。

他說完,餘光瞥見蘇格蘭的神色稍有些不自在。

于是泷川悠一頓了頓, 又補充道:“別擔心,就算有,我會在對方彙報給琴酒前把他幹掉的。”

少年說這話時意氣風發, 額前垂落的銀發有水珠悄然落下。

波本說得沒錯, 悠一根本沒把卧底這種危險的事放在心上。

他擔心的是這個嗎?

蘇格蘭嘆了口氣,走進浴室拿了條毛巾,徑直蓋到那顆銀色的腦袋上。

“聽波本說, 你被分到了琴酒那邊的行動組?”

“嗯, 他大概是想親手打造一把自己的刀,但就現在的情況看來,他被我氣出高血壓的可能性好像更大。”泷川悠一随口說道,粗暴地扯了扯自己勾到蘇格蘭袖口扣子上的頭發,“這家夥和木村一樣,現在大概挺恨我的。”

蘇格蘭在他把自己的頭發扯斷前制止了他, 視線落在他的唇角:“這又是怎麽回事?”

泷川悠一後知後覺地摸了摸。

“打架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吧。”他不屑一顧地冷笑一聲, “說什麽要訓練我喝酒, 要不是看在我現在還在卧底的份上,我遲早……嗷, 好痛。”

蘇格蘭把濕透了的毛巾扔到一旁, 平靜地對上那雙充滿不滿的眼睛:“知道痛就好。”

泷川悠一眯起眼, 仰頭看他:“什麽啊,你不應該站在我這邊嗎?”

蘇格蘭:“這話應該在你把所有人的仇恨拉滿之前說。”

和萊伊打架, 和琴酒嗆聲, 甚至還建議科恩去戴頂假發——他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少年安靜了一會, 沒過幾秒又嘟囔道,“怎麽波本什麽都和你說。”

被頭發打濕的襯衫下隐約可見一點肉色,借着月光,蘇格蘭能清晰地看到背對着他的悠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蘇格蘭不自覺地皺緊眉頭,目光冰冷,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而且這不是好事嘛。”相比之下,泷川悠一倒是無所謂地站了起來,“大家多關注我一點,你和波本的身份就會更安全一點。”

就像以前在警校的時候,雖然是大家一起搞的破壞,但鬼冢教官嘴裏永遠都是那句“泷川!又是你帶的頭!”

事情發展到後面,泷川悠一都懶得辯駁了。

拖澡堂好啊,還能順便泡個澡。

蘇格蘭的手指一頓,擦掉了少年落在眼角的水漬。

明明力道不重,卻還是留下了一片小小的粉色。

“你要回去嗎?”他觀察着對方的動作問道。

“嗯。”泷川悠一說,“我不能離開橫濱太久。”

誰知道他一走,森鷗外會不會把他培養的部下一個一個揪出來。

少年這麽想着,走到窗邊的時候腳步卻忽然頓住。

“蘇格蘭。”

他回頭笑了笑,背後是一輪皎潔的明月。

“晚安。”

安全屋的窗戶大敞着,溫和的夜風将透明的窗紗吹了起來。

【“這樣你和波本就會更安全一點。”】

青年臉上刻意裝出來的冷峻終究被打破,那句漫不經心的話就像是銳利的冰鑿一樣捅進他的心髒,搗爛,搗碎,至少在生的時候不得停歇。

良久,蘇格蘭拿起放在一旁的琴盒——裏面是把狙擊槍。

他關上窗戶,身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晚安,斯缤尼塔。”

“悠一——”

回港口黑手黨大樓的路上,泷川悠一老遠就看到了一個跑過來的身影。

背着個紅色斜挎包的夢野久作撲進懷裏的時候一把抱住他的腰,泷川悠一剛疑惑地低下頭,就看到了那顆黑夜中閃閃發光的鑽石。

“看!禮物!”

泷川悠一接過,多看了幾眼。

寶石、翡翠、水晶——在橫濱這個地方,這些東西的流通歸中原中也管轄。

很顯然,他手上的這顆不屬于其中的任何一種。

“你們偷偷跑到東京去了?”泷川悠一挑眉,話是對夢野久作身後,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的太宰說的。

夢野久作歪了下腦袋:“你不開心嗎?”

“那倒沒有。”泷川悠一非常自然地将這顆鑽石收了起來,溫熱的指尖戳了戳夢野久作的額頭,“說吧,你想要什麽?”

被拆穿心思的夢野久作露出一個微笑,他立刻揪緊少年的風衣,在太宰治過來之前告狀。

“我不想和太宰在一起。”夢野久作委屈巴巴地說道,“他不讓我喊你名字,還威脅要殺掉我,整天冷冰冰的——但是笑起來就更恐怖了。”

“诶,聽起來是蠻可怕的。”泷川悠一垂下眼道,手指輕輕掀起夢野久作外套的領子,“還放了竊聽器,所以你剛剛說的話都被聽見了。”

“……”

黑色的竊聽器被扔到了地上,夢野久作看起來快要氣死了,他抱着玩偶,忿忿不平地在上面踩了幾腳。

直到把這可憐的電子産品踩成了碎末,夢野久作才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他抓住泷川悠一垂下的手,又擺出無辜的表情提議道:“悠一,我們一起讨厭他吧。”

泷川悠一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沒來得及回答,太宰治的聲音就輕飄飄地插了進來。

“這句話我也聽得見哦。”他微微翹着唇角,語氣裏透出些威脅的意思。

泷川悠一終于發現太宰和夢野久作相處模式中微妙的地方在哪了。

他看了躲到自己身後的夢野久作一眼,恍然大悟地評價道:“你們兩個還挺像的嘛,都長得很可愛,還愛惡作劇,要是小夢野的頭發是全黑的就更像了。”

夢野久作立刻抗議:“誰要和他像啊!”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氣憤地探了出來,不過被用可愛形容的太宰治看了一眼後又警惕地縮了回去。

太宰治在意的倒不是這個,他的眼睑垂下,目光從少年的唇角下移,一路不冷不熱地落在黑色風衣內的那件襯衫上。

“你換了件衣服嗎?”

泷川悠一低頭看了一眼:“這你都看得出來?”

不都是方領,有什麽區別?

“猜的。”太宰治理所當然道。

“……”泷川悠一哽住,又憐愛地摸了摸夢野久作的腦袋,“今天一天辛苦你了。”

夢野久作背後期待地亮起小星星。

“不過明天我有任務,你還是得和太宰待在一起。”

小星星吧唧地掉到了地上。

夢野久作很想罵人,但一想到自己那天在禁閉室裏受到的折磨,最後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目擊者都清理幹淨了嗎?”泷川悠一注意到Q的表情,笑了笑,偏過頭去和太宰說話。

“雖然我也很想那樣做。”太宰治單手插在口袋裏,和他并肩走着,“但是他們忙着去拯救被悠一殺掉的野澤君,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可憐的侍者先生呢。”

嗯?野澤大樹是被他殺掉的嗎?

泷川悠一想了想,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算了,不是自己就是萊伊吧。

“而且。”太宰治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泷川悠一垂下眼,看向那只搭在自己肩膀,綁了繃帶的手。

太宰治俯身貼近他的耳邊,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帶着意味不明的笑。

“中也要回來了哦。”

泷川悠一瞳孔地震。

中原中也不是今天早上剛坐上飛機嗎,按理說鎮壓任務一般不是半個月就是一個月——

“這也是你猜的?”泷川悠一問道。

“是紅葉姐說的。”太宰治回答道,“據說中也好像被什麽惹怒了,所以今天下午行動的時候順手抓了對方的首領。”

……這是能順手的事嗎!

泷川悠一仿佛看到了噩夢中撲面而來的一棟樓,覺得太宰治大概是在暗示自己什麽。

他與森鷗外的明争暗鬥,這家夥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太宰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陷阱?

泷川悠一眯起眼,打量着身邊的少年。

令人頭疼,要是這個世界上真有能讀心的異能力者就好了。

啊,不過那對太宰也起不了作用。

泷川悠一沉思,又想到了在意大利和白蘭打得火熱的六道骸。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家夥似乎能進入別人的夢境。

“你會做夢嗎?”泷川悠一這麽冷不丁地問道。

太宰治想了想:“不會。”

哦,那還真是遺憾。

泷川悠一巴不得自己也不會做夢,但這似乎不是他能控制的東西。

每次從冰冷的地板上喘/息着醒來的時候,白蘭都會給他發消息——

【“又做噩夢了嗎,悠一君~?”】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寄點棉花糖給你。”】

不過在他們因為港口黑手黨的事決裂以後,白蘭就再也沒有這麽做了。

反正他也不喜歡吃棉花糖。

泷川悠一這麽想着,腳步卻突然停下。

太宰還給他的那部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泷川悠一看了一眼上面中原中也的來電提醒,滿臉抗拒地不想接聽。

中原中也對森鷗外忠心不二,絕對是來找他算賬的。

“……喂?”

接聽鍵按下,電話那頭中原中也略為低沉的嗓音傳來。

“在忙嗎?”

泷川悠一猶豫片刻,謹慎地給出了個答案:“有一點,怎麽了?”

事實上他剛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外矗立着一道影子,中原中也站在那裏,綠寶石的袖扣別在袖口,帽檐下赭色的發絲被風微微吹動。

他的目光緩慢移動,先是落在了躲在他身後的Q身上,然後又挪動到了太宰的身上。

半黑半白,黑色,白色。

這三個惹是生非的家夥倒是挺搭。

中原中也挂斷電話,身上還帶着剛結束任務的血腥味。

他按捺下怒氣,盡量平和地對上那雙淺色的眼睛。

“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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