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伏特加從來沒覺得陪在自家大哥身邊是件如此需要提心吊膽的事, 畢竟以往大多時候,他只需要掌握熟練的開車技術,順便再嘲諷幾句惹惱大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敵人就好。

但自從斯缤尼塔那小子加入以後, 他每次開車的時候, 都有種自己的後腦勺會被那把冰冷的伯/萊/塔抵住的錯覺。

一心二用使不得。

行車不規範, 親人兩行淚吶。

不過話說回來,組織最近的确是缺人。

貝爾摩德仗着BOSS的喜愛總是随心所欲,朗姆又不愛自己動手, 夏布利那不省心的去意大利出了一趟差,說是混亂之中被彭格列抓去當免費勞動力了。

這麽一想,伏特加瞬間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更沉重了點。

大哥都沒抱怨,他怎麽能抱怨呢!

【GIN】

耳麥裏傳來萊伊的聲音, 他在遠處的樓頂上收起狙擊槍,聲音平靜, 聽不出波瀾。

【我丢失視野了】

琴酒垂下眼,注視着那輛撞穿商鋪後從建築物背面沖出的車。

副駕駛的車門上滿是擦痕, 緊閉的車窗上貼了防窺膜,光從這個角度無法判斷其中的內部情況。

“蘇格蘭。”琴酒冷靜地命令道。

他的話音落下,一枚子彈就穿透了車輛前輪的車胎。

失控中,那輛黑色的轎車撞上了道路兩旁的護欄。砰的一聲, 內陷的車頭冒出些火花。

然而, 就是這麽一撞——

【車裏沒人】

月光下, 空着的駕駛室暴露在衆人的視野中。

琴酒一愣,猛地回過頭去時, 一輛白色的車輛早已從另一個方向沖出視野。

芥川龍之介站在車頂, 雙手插在口袋, 他似乎感受到了窺視的目光, 冷漠地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與此同時,天臺的門被推開。

斯缤尼塔慢悠悠地晃了進來,無辜地發問:“我遲到了嗎?”

琴酒沒有回答,他的神色陰冷,顯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太巧了。

對方就像事先知道他們會在哪裏開槍一樣。

“所有人,自行檢查一遍有沒有被竊聽。”

【哈?今天早上不是才互相檢查過一次嗎?】

琴酒碾碎了手裏挾着的煙,像是喪失了耐心。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基安蒂。”

【……嘁。】

他說要,目光才移到身後乖巧地翻着口袋的斯缤尼塔身上。

“去哪了?”琴酒淡淡地問道。

“晨間鍛煉。”斯缤尼塔回答得很快,脖頸上确實帶了層薄汗。

琴酒思索片刻,注意到他襯衣下發紫的手腕。

不過是拷了他一會,有這麽脆弱?

“手擡起來。”

“啊?”

“怎麽?”琴酒擡了下眼皮,“你很有意見?”

斯缤尼塔做了個投降的姿勢:“那倒也沒有。”

他的視線低垂,安靜地看着琴酒扯開自己的外套,仔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

這在預料之中。

竊聽器是他安的,但不是在這裏,

“你為什麽不查伏特加?”想到這裏,斯缤尼塔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旁邊自行搜身的伏特加。

琴酒收回手:“他自己會。”

斯缤尼塔:“我也會。”

琴酒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等等,他的人設之前是醫療組的,醫療組的人學過嗎?

斯缤尼塔語塞,停頓兩秒後用平常欠揍的語調補充道:“想了想,現在又不是很會了。”

琴酒已經懶得罵他了。

【沒有發現】

耳麥裏傳來這次行動組成員的報告,琴酒站在原地,把玩着手裏冰涼的打火機。

忽然,他的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

“去查一查我的那輛車。”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時間每過一秒,空氣就凝滞一分。

良久,耳麥裏傳來微微的電流聲。

【找到了】

萊伊的嗓音裏多了幾分玩味。

【上面有港口黑手黨的記號】

琴酒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他想到那張至今為止還沒找到的紙條,總算知道泷川到底送了他哪份大禮。

伏特加嘴唇發白:“不可能,上次我明明檢查過……”

“不必解釋。”琴酒打斷了他的話,明顯克制着火氣,“沒有下次。”

太好了,又離間了一組搭檔。

斯缤尼塔這麽快樂地想着,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笑出聲。

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拍了拍琴酒的肩膀:“看吧,還是我最有用,是不是又多愛我了一點?”

琴酒銳利的目光移了過來,他注視着斯缤尼塔的臉,又看了眼他在陽光下晃得人心煩的銀發,最後面無表情地說出一句:

“我要吐了。”

“……”斯缤尼塔哼了一聲,将注意力轉向一旁的伏特加,“伏特加,要不我們做搭檔吧?我就不嫌棄你。”

伏特加沒有回答,因為在那之前,琴酒已經捉住了想跑過來的斯缤尼塔的後領。

他扔給了他一副耳麥,在少年仰起頭的時候,無情地命令道:

“滾去蘇格蘭那幫忙。”

去蘇格蘭那幫忙=可以随時溜走

太可憐了,琴酒千算萬算肯定沒算到,好好一個行動組,只有剛剛被無辜牽連的伏特加是能用的。

泷川悠一這麽遺憾地想着,卻還是好好地抱着槍蹲到了蘇格蘭隐蔽的地方。

青年戴着兜帽,聽見他來的動靜時回過頭。

“吃過早飯了嗎?”

泷川悠一搖頭,一擡手,接到了對方扔來的一個三明治。

雞蛋青菜加火腿,未免太健康了點。

泷川悠一思考了一會,發覺自己沒什麽東西能和對方交換的以後,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OK繃。

蘇格蘭揚了下眉,似乎沒想到他還會随身攜帶這些東西。

“陣平給的。”敷衍地開了幾槍,索性坐下來吃早飯的泷川悠一說道。

蘇格蘭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小熊圖案,笑了笑,不太在意地放進口袋:“你們見過面了?”

“嗯。”泷川悠一含糊不清地回答,“之前在游樂園的時候,我想和他炫耀工資,結果他突然塞給我這個。”

少年說到這裏,突然愣住,警覺地側過臉:“話說這裏的一般工資是多少?”

蘇格蘭從來沒在意過這個。

但既然對方問起,他還是仔細回憶了一下。

半晌,聽到蘇格蘭說出的數字的泷川悠一握拳。

他咧開唇角,背後是澎湃的大海。

贏了!

他比景光多了一位數!

所以他還是六個人裏混得最好的!

嘿……嘿嘿嘿……

看見悠一這表情的蘇格蘭一眼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他嘆了口氣,有些頭疼。

“悠一,在這種場合說或許有些奇怪,但我希望不管在什麽時候,你都能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蘇格蘭的确沒想到,潛伏在組織裏的時候,悠一竟然還能膽大到去琴酒車上放竊聽器。

黑手黨也好,卧底也好。

受傷已經是他能承受的極限。

蘇格蘭只是無法再聽到一次對方的死訊。

他很清楚悠一暴露的那天會發生什麽,也很清楚那時候的自己會做出什麽。

正是因為這樣,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全身的血液就好像停止了流動。這種痛苦像無法掙脫的繩索一樣勒住了他的脖頸,時而收緊,時而放松,使得呼吸斷絕,心跳停滞。

可身邊的少年卻輕笑了一聲。

那只纖細的手握成拳頭,不輕不重地擊中了他的手臂。

“你說的我好像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泷川悠一挑眉,他背靠着欄杆,身後是清風與藍天,肩上是驕傲與坦然,“要不要賭一賭,誰會活到最後?”

一生只有一次的賭注,值得他壓上珍貴的寶石。

泷川悠一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他追尋危險,試圖讓無聊的人生變得有趣——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确從未輸過。

蘇格蘭盯着他看了一會。

青年被這樣的情緒輕而易舉地感染,收回目光的時候同樣笑了一聲。

“那大概是你吧。”蘇格蘭說道。

泷川悠一起身:“那就麻煩了。因為你還沒付我賭資,所以就算你上到天堂,我也會惡毒地把你揪回來的。”

蘇格蘭給手裏的槍上了膛。

“要是是地獄呢?”

消/音/器發出微微的振動,少年的皮鞋踩在地面,一聲一聲地遠離。

泷川悠一背對着他離開,姿态慵懶得像只窩在草叢裏曬太陽,剛睜開眼睛的貓。

“好蠢,下地獄的是我才對。”

“不過既然你這麽問,實際上哪裏都一樣,”

“地獄的話,那就踏平地獄。”

在蘇格蘭瞄準遠處的車輛的一瞬間,他打了個響指,風輕雲淡地回頭。

“加油工作哦蘇格蘭!”

“記得還錢。”

【有異能力者出現,疑似實驗品】

【芥川正在墊後】

【确定了,泷川,那家夥是你的複制品】

十分鐘前,泷川悠一收到了吉田的三條消息。

他對此并不意外,畢竟在桃澤真弓的那份實驗日志中顯示,黑衣組織對于他異能的研究已經進展了很久了。

這并不是沒有先例。

很早之前,軍方的研究者就嘗試着從異能者身上提取過異能本身,成功了——但是只成功了一半。

異能是與能力者的精神緊密相連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再到後來,為了克服這個困難,他們創造出了一個新的靈魂。

[中原中也]

泷川悠一從加入港口黑手黨後不久就開始調查這件事,越調查越古怪,碰巧的是,在調查中還順帶查出了中也以前青年會的那幾個朋友死亡的真相。

是可以用來威脅森鷗外的底牌。

但還不到亮出來的時候。

泷川悠一笑了笑,趕到芥川身上的信號點已是五分鐘後。

原本裝修精美的建築物內滿是斷壁殘垣,水泥砌成的石牆轟然倒下,激起一道煙塵。

在這混亂之中,傳來少年劇烈的咳嗽聲。

芥川龍之介的神色兇狠,蒼白的手捂住半張臉,粘稠的血液從他的指縫間落下。

泷川悠一這才想起來他還有個肺病的屬性。

“你怎麽被個冒牌貨打成這樣了?”

一只手輕輕拍了拍背,這個動作觸動了芥川龍之介緊繃的神經,他下意識地發動羅生門,卻在發現後方的來人是誰後猛地頓住。

“泷川幹部。”他垂下眼,用沙啞的聲音恭敬道。

“沒關系。”泷川悠一說,“是我自己忘記換聲音了。”

六道骸去意大利之前給了他個儲存裝置,裏面的火炎足以發動幾次幻術,但卻不能改變聲音。

泷川悠一對此并不介意,反正他受過訓練,做這種事情不過就和碾死幾只螞蟻一樣簡單。

“去追吉田吧,這裏交給我就行。”泷川悠一說道。

芥川龍之介捏緊拳頭,滿臉的不甘心:“在下還能戰鬥。”

在這個說話的空擋,泷川悠一終于見到了那個能力者。

和中原中也這個成功體不同,那家夥實在醜得可以。

泷川悠一沉思,覺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誰允許他用着自己的異能還長成這樣了!

“戰鬥?”泷川悠一雙手插着口袋,偏過頭去看向一旁呼吸急促的芥川龍之介,“你要是死在這裏,更得不到太宰的認可吧。”

芥川龍之介愣住,聽到太宰兩個字後就像是被按下了什麽奇怪的機關。

“我知道哦,你之所以聽我的話,除了因為我是幹部外,更大的一部分是由于太宰的命令。”

他難得喜歡的部下竟然全心全意都是太宰治——想想就令人生氣。

不過,這孩子的眼神實在和那天叼着小孩不肯松口的次郎丸太像了。

他用盡一切手段都沒能讓他松口,結果白蘭一來,次郎丸就搖着尾巴湊了上去。

泷川悠一嘆了口氣。

“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的韌性,但就你這樣子,說不定連明年的春天還沒到就要長眠入土了。”

“就算太宰現在不認可你又怎樣呢,命運從不會偏袒我們這種惡人。就算這次贏了,你還是會經歷無數次的失敗,掙紮,被放棄,被超越。”

風輕輕吹起了少年的銀發,在扭曲的異能力者沖過來的時候,泷川悠一仍舊沒有動手的打算。

他不躲不閃,眼神淩厲,身上散發出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不過,如果你需要時間向那個人證明這一點的話,我便賦予你時間。”

“從現在開始,你的一部分靈魂屬于我。你在我這裏沒有過去,沒有現在,只有未來,”

掌下散發出柔和的白光,芥川龍之介的呼吸平靜,驚愕地發現肺部的不适感在不知何時悄然消失。

泷川悠一阖了下眼,輕輕地咳嗽一聲。

“去吧,我想要那家夥的人頭,知道的話就把他帶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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