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捉蟲）

“我應該有條圍巾。”

下午三點, 酒吧的門被推開的時候，泷川悠一突然聽見這句話。

他身形一頓，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剛想默不作聲地将門合上, 可風鈴輕微的聲響卻在那之前暴露了行蹤。

少年僵硬的神色一瞬間被那鳶色的眼瞳捕捉, 太宰治按低了冰球, 托着下巴的時候有些好奇。

“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悠一？”

“……沒有。”泷川悠一遲疑片刻, 最後還是走進了門。

他單手插在口袋裏, 另一只手接住迎面而來的飛镖。

路過兩旁的桌子的時候, 流着冷汗的黑手黨誠惶誠恐地低下腦袋, 剛想道歉, 金屬的物品卻被纖細的兩指夾着遞到面前。

男人一愣, 下意識地伸出手。

下一秒, 掌心中傳來沉甸甸的重量。

是那枚飛镖。

“小心點。”受人尊敬的幹部垂下眼睛，這樣叮囑道。

明明什麽表情也沒有, 但是——

“是！屬下回去一定勤學苦練, 決不讓您丢臉！”穿着黑西裝的男人猛地站起身, 鞠躬的動作吓了泷川悠一一跳。

……倒也不必如此？

泷川悠一疑惑地皺起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尾崎紅葉時, 後者卻掩唇忍不住笑了一聲。

“也不知道芥川聽見這話會有什麽感想。”尾崎紅葉慢悠悠道。

太宰治眨眨眼睛, 說着就要打開手機：“芥川君嗎？我可以把他叫過來哦。”

“……算了吧。”坂口安吾頭疼地按着額角, “你沒看見老板都吓得快要逃跑了嗎？”

這裏是港口黑手黨的産業, 經營者自然也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但這并不代表男人面對這群災難時能從容不迫。

“說起來。”坂口安吾突然想到, “你剛剛說的生氣是什麽意思？”

太宰治無辜地回憶：“因為我不僅每天早上都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悠一房間裏吓悠一一跳, 還總是戳戳被子裏的悠一——之類的？”

泷川悠一剛走到吧臺就聽見這句話, 憤怒地差點把盛着飲料的酒杯捏碎。

他精致的眉眼間浮現出戾氣, 咬牙切齒：“你這不是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诶——”太宰治耍賴道，“可是每天醒來的時候很無聊啊。”

夢裏是悠一，所以醒來也想見到悠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知道太宰治再想什麽的泷川悠一沉默，幾乎已經放棄掙紮。

“而且，悠一每次睡着的時候表情都很痛苦。”太宰治若有所思道，“是做噩夢了吧。”

原來戳醒他是為了這個嗎。

泷川悠一:“……你怎麽突然當人了？”

心虛的人會把眼神移開。

太宰治好奇地注視着少年的一舉一動，沉默幾秒後微微張了下口。

“悠一。”他的聲音放輕，愉快地彎起唇角，好整以暇地喊出對方的名字，“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啊？”

氣息壓了過來，泷川悠一神色一變，在那顆黑色的腦袋湊過來前擡手按了回去。

“說正事。”他咳嗽道，“安吾，叫我來是有什麽線索了嗎？”

坂口安吾點頭:“最近報告上來的茶色頭發的女人和你提供的線索不符，但黑蜥蜴那邊有人聲稱在執行任務的途中碰到了和你說的叫萊伊很像的男人。”

幾張從監控中打印出來的相片推到眼前。

“他有意識地避開了所有的攝像頭，我只能提取到背影。”

确實是萊伊。

泷川悠一松了口氣。

知道大致位置的話，他就能去蹲點了。

“不過。”坂口安吾将眼鏡推高，語氣忽然嚴肅，“泷川，你下達命令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們你要找宮野小姐做什麽嗎？”

泷川悠一:“？”

泷川悠一:“我以為異能力者改造企劃是保密的。”

尾崎紅葉笑了笑:“這麽說倒也沒錯，但是悠一，人在行動的時候往往會給自己編造出增加積極性的理由。”

泷川悠一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後的部下。

從他進門起，原本在喝酒的男人們就總是偷偷往這裏看，還有一個蠢貨甚至連拍照的相機聲都沒有關。

本對視線極其敏感的泷川悠一并不是沒有發現，大多時候他只是懶得管而已。

……等等，他好像知道紅葉姐在說什麽了。

少年打開手機，不太熟練地登陸內網——

【震驚！泷川幹部秘密戀人曝光！愛而不得，苦苦追尋為哪般！】

泷川悠一花了兩分鐘浏覽完帖子，對此倒不是很在意。

“說我漂亮也就算了，為什麽要說想揉我腦袋？”泷川悠一面無表情地掰了掰手指，一副馬上就要去打架的樣子，“就算被甩了，我也不需要有人來安慰吧。”

尾崎紅葉優雅地抿了口酒:“話不能這麽說，畢竟悠一你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泷川悠一疑惑:“那正常人失戀了是怎樣的？”

太宰治:“借酒消愁——這套對悠一來說沒有用呢。”

泷川悠一挑眉:“為什麽一副專家的口吻，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太宰治一頓，倒是沒想到對方會問起這個。

回答是的話悠一的表情大概會很有趣。

這麽想着的太宰治索性就這麽做了。他在暧昧的光線下側過臉，用那雙一眼看不到底的眼睛注視着對方，語氣輕快。

“有哦。”

“……”

可惡，落後了。

泷川悠一不甘心地握拳。

坂口安吾吐槽:“都說了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比輸贏啊！”

“哼。”泷川悠一松開拳頭，他知道道理，很快恢複平靜，“但你們說的對，我有了新的思路。”

坂口安吾:“？”

泷川悠一:“向萊伊要東西的時候，我就用這個理由。”

愛而不得，睹物思人。

惡心對方的同時還能打消疑慮。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黑手黨恍然大悟。

怎麽他以前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坂口安吾移開目光，不忍心看着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自此走上歪路。

但如果是泷川的話效果應該還不錯？

至少是即使去當牛郎，光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幹也會有一堆人趕着給他花錢的類型。

……等等，錢。

坂口安吾沉思，覺得無意間好像給泷川開辟了一條非常符合人設的職業道路。

要保密才行。

知道這樣能賺錢的話，泷川就不會認真工作了。

這麽想的坂口安吾試圖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你在想什麽，太宰？”

太宰治若有所思:“在想把萊伊君直接綁架的可能性。”

坂口安吾:“……那樣不會打草驚蛇嗎？”

“會哦。”太宰治滿不在乎地嘟囔道，“所以我才在思考的嘛。”

“喝你的酒。”一聽自己的行動要被破壞，泷川悠一立刻擡手，将面前的杯子抵到了太宰唇瓣。

液體從唇縫滲了進來。

太宰治看了眼杯子裏的橙汁，又看了眼自己面前安靜擺着的威士忌。

[太宰治好感度+1]

從來沒有試過的味道。

……好甜。

穿上斯缤尼塔的馬甲後，泷川悠一打算制造一場偶遇。

可惜的是，他在制造偶遇的路上碰到了疑似也來制造偶遇的波本。

“話先說好。”泷川悠一正色道，“搶……不是，要到衣服後一人一半。”

波本:“……為什麽我要去要萊伊的衣服？”

哦，對，公安沒有安吾這樣的能力者。

贏了！

泷川悠一的表情亮了些，連帶着否認時的語氣也跟着歡快:“沒什麽，你當我沒說。”

波本上上下下地把面前的少年打量了一遍。

“你什麽時候和萊伊的關系這麽好了？”

泷川悠一:“一直很好。”

波本:“我記得誰第一次和萊伊出任務的時候一副要把對方打死的樣子。”

泷川悠一:“不打不相識，感情都是打出來的。”

【“有的時候打架是會打出感情的。”】

這和萊伊幾乎一模一樣的話使波本提高了警惕，他皺起眉，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你拿萊伊的衣服是……”

“睹物思人！”泷川悠一學着論壇裏的說法接道，但他的話音落下，波本的臉色卻越來越冷了。

……難道不對。

“那、那做個窩，把我自己埋起來？”泷川悠一試探着問道。

是假的。

波本從對方的神色中得出結論，雖然不知道悠一為什麽要這樣說，但按悠一的執着程度，這應該和雪莉的行蹤脫不了幹系。

難道萊伊的衣服上有用于記錄的追蹤器？

可萊伊也不像是無能到發現不了這種東西的人。

波本這麽思考着，身後卻有熟悉的氣息靠近。

他下意識地就拔出了槍。

冰冷的槍口抵住額頭的時候，萊伊不緊不慢地挑了下眉。

“說好的斯缤尼塔不是gay呢。”

波本冷哼一聲，收回槍時無動聲色地将身後少年的身影徹底遮擋。

“他本來就不是。”波本冷硬地回道。

悠一喜歡的東西從來都只有一個标準——好看，貴。

只要有符合這兩樣标準的人出現，不論男女他都會跟着走的。

無關愛情，如果一定要讓波本來形容，他覺得這有點像被人類用小魚幹誘惑的貓咪。

以前在警校的時候，每次他和松田都要頭疼地去解救被騙走的少年。

不過嚴格意義上講，與其說是去解救悠一，倒不如說是解救那些被他暫時乖巧的樣子蒙騙的無辜群衆。

畢竟真要對他出手，只會被無情地咬下腦袋。

“那你擋着他做什麽。”萊伊問，“緊張了？我可不跟你搶。”

波本面色不善，沒有回答。

“至于衣服，我可以給你。”萊伊側了下身，看向被波本擋住的斯缤尼塔，“但你得先告訴我要用來做什麽。”

沒有愛意。

斯缤尼塔算不上個合格的僞裝者。

要不是任務不允許，萊伊甚至還可以在這方面教教他。

泷川悠一看了波本一眼。

從剛才波本的反應看，他應該是被拆穿了。

為什麽呢？

那就plan B吧。

“琴酒想讓我成為像你一樣的狙擊手。”泷川悠一認真道，話裏半真半假，“我想試試看和你穿的一樣會不會好點。”

萊伊:“Gin？”

他的确是聽說了琴酒最近帶着斯缤尼塔出任務的事情。

但這孩子不是不擅長狙擊嗎？

萊伊懶得去猜這裏面有多少水分。

他只是笑了聲，輕輕地扶了下耳麥，饒有興致地瞥了波本一眼。

都是同行，想到不久前自殺的蘇格蘭，萊伊倒也沒有要故意為難波本的意思。

“聽到嗎，Gin？”

他的聲音平和。

“不看緊一點的話，你的小鳥可是要飛到我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