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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久覺得快要瘋了。

他五年前來到希爾斯軍事學院, 可能是上級覺得他經驗已經足夠豐富了，今年就把他調來了輔修班伺候這幫二代們。

來之前他聽說過輔修班的學生難管教，只不過他只是來做個機甲訓練課的助教，主教官又是經驗豐富又心黑手狠的姜牧禾, 闫久也不覺得會出什麽問題。

可他萬萬沒想到, 只是第一節 課, 姜牧禾剛走了一會兒，這幫學生就和腦子被門擠了一樣，一個個覺得自己就是黎明三王牌附體，剛摸機甲就敢玩各種花操作了。他管了這個管那個, 不過是一會兒沒盯住，就聽到那邊的學生大喊一聲：“看我給你們表演天峰十八斬！我練了好久了！”

闫久心髒都差點跳出來。他火急火燎轉過身, 正看到那個號稱要表演天峰十八斬的熊孩子像是醉漢一樣踉踉跄跄舞了幾步, 剛剛進行了兩次小距離變向，機甲就突然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朝一個方向直飛出去。

失速！

那個熊學生用的機甲是飛刃, 這是一架造型相當非主流的機甲。機架高度八米, 相較于普通機甲較為矮小，只是在手肘、膝蓋等關節處都裝了可以彈出的合金刃。黑色的啞光甲身不僅在黑暗處能很好地隐藏身形，表面還鍍了一層屏蔽膜，能最大限度躲開普通生物雷達的探測。

這是一架标準的适合潛伏刺殺的機甲。

闫久不知道是哪個傻缺把這臺顯然不适合學生練習的機甲放進去的, 他只知道這下要是處理不好, 他的職業生涯可能就要涼了。

他看到飛刃的正前方就是一臺巨人機甲, 那是适合初學者的适應機甲，裏面的學生他剛好也有印象，正是之前找他測試腦域開發度的那個女生。

第一次測試腦域開發度的學生, 恐怕連雙手抱頭護着駕駛艙都做不到吧？

闫久絕望地想要捂住眼睛, 不想看到那臺脆弱的巨人裏女學生被巨大的沖力撞成一攤肉醬的慘狀。可就在飛刃撞到巨人前面時, 剛才還慢吞吞恨不得趴在地上挪的機甲突然極為輕盈地一個側滑步，剛好在飛刃即将撞過來的一剎那滑開，絲滑流暢得讓闫久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還沒完，接下來那臺機甲的一系列操作更是讓闫久懷疑自己記錯了人。可能只有兩秒鐘的時間，它側身，抓機甲，轉向讓它飛出去，不僅自己躲過了危機，還順帶救了站在她後面的近十個學生。一直到巨人和飛刃摔作一團撞在了訓練場的防護罩上，他才像是如夢初醒一般，趕快跑了過去。

“高珏！你TM快點給我出來！”他吼着飛刃機甲裏的人，一邊心急火燎地沖向巨人機甲的駕駛艙，想要看看裏面的燕行歸情況如何。

不是他對鬧事的學生有意見（雖然很難說完全沒有這方面原因），只是相比已經接近高級機甲的飛刃來說，巨人這種初學者機甲安全措施做得相當不完善，他很擔心裏面的女生情況如何。

闫久站在下面喊了兩聲，巨人的駕駛艙打開了，之前他見過的那個女生從裏面爬出來。闫久喊道：“同學，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燕行歸搖了搖頭，她回頭看向撞成一團的兩架機甲，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心疼。

“嗳，老師，你怎麽就關心她不關心我呢？我草，疼死我了。”飛刃機甲裏面的男生也爬了出來，他邊揉着腦袋邊抱怨着，腦門正前方撞了一大塊青色，一看就很疼的樣子。

闫久心頭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高珏，你還有臉在這抱怨？要不是你沒事瞎嘚瑟，能出這種事？要不是這位同學反應快，你知道你今天要害了多少同學嗎？！你看看那邊，他們剛才都是站在你飛過去的路上的！”

高珏縮了縮脖子，也有點心虛起來，只是仍然梗着脖子辯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這天峰十八斬我之前在虛拟空間明明都練得差不多了，是你們這機甲有毛病吧？”

“機甲沒毛病，有毛病的是你。”

闫久氣得正想罵，就聽到旁邊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他怔了一下，剛才一直挺安靜随和的女生正冷冷盯着高珏，目光銳利到讓他都覺得心頭一顫。

“小距離變向時間太長，該換向的時候沒換，差錯累積，才第四次就出現失速情況。失速之後也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你當時腦子亂得一塌糊塗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麽，就算腦子不好使，你的手呢？拉杆制動不會嗎？推進器熄火後切熱備用引擎不會嗎？你在虛拟空間練習機甲，這些基本常識沒人教過你？！”

“你……”高珏被她說得臉紅脖子粗，卻找不到任何話反駁。他在虛拟空間确實練習過，只是，誰管什麽熄火切熱備用？反正是虛拟空間，出了事故就出事故呗，又不會受傷不會死人的，失敗了從頭再來，試那麽幾百上千次，總有一次能蒙出這些操作的。

燕行歸看着顯然受損頗重的兩臺機甲，心更是一陣陣抽着疼。她知道這時代的機甲已經不像三百年前一樣，整個藍星都沒有一百臺，可長久以來養成的悭吝習慣還是讓她在看到這些的時候壓不住怒火。她更加冷酷地斷言：“機甲是駕駛員的身體的一部分，你要像對待自己的肢體一樣指揮它、愛惜它。你連這點都不懂，還想要開機甲，還想用狗拳這種操作？”

“……狗拳？”高珏一臉懵地看着她。

“嗯？你不是想做這個操作嗎？”燕行歸也迷茫地看着他。

“什麽狗拳！我這是天峰十八斬，黎明三王牌的路德維希大人的天峰十八斬！”高珏也怒了。

燕行歸：……

萬萬沒想到，路德維希的招牌動作也被改了名字，而且是和燕旋燕折同款中二的羞恥名字。

她能認出這學生用得七零八落的操作動作，也是因為她對這一招太熟了。

當年她和封宙航、路德維希雖然并稱藍星三大王牌駕駛員，可其實三個人的風格差距是非常大的。

封宙航為人嚴肅古板，駕駛風格也是标準的嚴謹認真學院派，很少冒險，也從不出錯。

她的風格就更偏向于無腦莽的那種，其間夾雜猥瑣心髒的令人窒息的操作，往往讓對手死得很不安詳。

路德維希則是三個人中最陰險狡詐的那個，可能是因為人長得黑了點，他和他的膚色一樣熱衷于隐匿刺殺，他能在蟲族巢穴的附近潛伏兩天一動不動，尋找最佳的機會一擊必殺。在被包圍的時候，也傾向于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傷害，趁對方重傷的時候迅速溜走。雖然和她的風格不太一樣，可用封宙航的話來說，那就是也是很不光明磊落的狗比操作。

當年藍星大比武的時候，她和路德維希的戰鬥，是被觀衆譽為“狗咬狗”的巅峰之戰的。

路德維希當年的機甲叫“枭雄”。他這一套動作又很像是狗刨亂咬，因此燕行歸就直接給這動作取名叫狗拳，路德維希覺得不太好聽，自己又改名叫汪拳，這倆名字也就和她的二人轉與叫油子一樣在聯軍中流傳了下來。

萬萬沒想到，時過境遷，當初的那些熟悉的名字竟然是一個都不見了。

燕行歸一時愣在原地，心頭一陣悵惘，連繼續訓斥不懂事的後輩的想法也沒了。

“好了，高珏你給我閉嘴。燕同學說得一點都沒錯，別以為自己在訓練場練過就天下無敵了，你還差得遠呢！”闫久吼道，“虛拟的訓練場能模拟出機甲每個結構的運行情況嗎？能模拟出光雨風和各種溫度下操縱嗎？生瓜蛋子也敢用天峰十八斬，路德維希大人就算活過來也能被你氣得重新躺回去！”

高珏沒吱聲了。他悻悻地去收拾機甲，并老老實實承諾會賠償兩架機甲的修理損失——燕行歸是為了救他才把機甲弄壞的，修理費用當然要他也承包。他偷眼觑着和他一起沉默整理機甲空間鈕的女生，突然有些別扭地說：“那個，謝謝了哈。”

“沒事，以後小心點。這裏還有防護罩，要是真進了宇宙裏，你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燕行歸的臉色還是不太好，多說了兩句。

高珏的臉歪了歪：“你說話怎麽和我爸一樣……好了好了，我以後會注意的。哎，你剛才那個叫什麽？那個鈎子……我記得巨人不是初學者機甲嗎？也沒配備武器，你用的那個鈎子是哪來的啊？”

“那不是武器。所有的機甲都有這東西。這是防止機甲抛錨在宇宙中、救援的時候不好固定而設置的牽引環。”燕行歸說，“剛發的課本《通用配件詳解》裏面寫到了，你沒看過？”

高珏臉又歪了。

“你真的……好古板，你多大了啊？真的和我爸好像……”高珏嘀嘀咕咕着，“對了，你開機甲的技術這麽好，幹脆和我一起組個戰隊吧！馬上就是校慶大比武了，我們兩個一起，拿個首席戰隊下來啊！”

“不了，我不喜歡開機甲。”燕行歸冷酷拒絕。

“？？？為什麽啊？！”

“我想早點退休，開機甲太慢了。”燕行歸很現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