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靈動智能總裁兼董事長辦公室。

陸桀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前筆記本電腦敞開, 如炬目光專注在屏幕上,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跳動着，輕微聲響在寬敞的辦公室傳開, 仿佛一場快節奏的SOLO。

一道提示音闖入，并未打斷他的節奏。

“進。”簡短的一個字, 落地有聲。

感應門自動往兩邊敞開，王旭擡手扶了一下眼鏡，擡腿走進來。

“陸總, 這是上次您的個人采訪, 電視臺那邊送過來先給您過目一下, 您看看是否有需要增删修改的地方。”

王旭拿出一枚金色U盤正要遞上，卻聽到陸桀說：“不用看了, 跟他們說我不滿意, 取消。”

平穩如常的聲線, 不帶一絲情緒。

王旭遞U盤的手一頓, 非常意外地愣住。

陸桀擡頭, 視線短暫地從屏幕上移開，看向他，淡然道, “沒聽懂？”

他身後兩只機器人眼睛閃了閃藍光, 歪頭看着王旭，王旭擡頭看了下他們，沒多問, 最後點頭道：“我現在就去溝通。”

——

王旭出去十分鐘後，陸桀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陸桀往屏幕上掃了一眼，葉雯。他敲完最後一行代碼，終于停下手中的工作。

身後的機器人小智上前問他，“陸總，喝茶還是咖啡？”

“咖啡。”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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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智滑出去，陸桀伸手拿起手機，接通。葉雯情緒激動的聲音立即落入耳朵。

“陸桀你過分了吧，這個節骨眼上說取消？”這則采訪原定本周六就要在電視臺黃金時段播放了。

陸桀阖上筆記本，起身，握着手機走到窗邊，“你欺負我的人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後果。”

陸桀是為給曲琪撐腰，為她出口氣，葉雯不會不知道，可人已經得罪了，她還能怎麽辦，最後只好拿出合同說事。

陸桀輕笑一聲，望着窗外大廈間的車水馬龍，手插進口袋，輕落落道：“那又如何？”

是呀，那又如何，對陸桀來說，最糟糕的情況無非賠償點違約金，能用錢解決的事，對他來說反而是最簡單的事，但是對葉雯的職業影響卻是致命的。

臺裏上周還在為她能夠采訪到陸桀開了慶功宴，臺領導也誇她開了個響亮的頭炮，本來調任過來後可以借此平步青雲了，結果現在被采訪人不滿意，還跟臺領導質疑她的專業，這突然之間的，她也找不到分量相當的人物接受采訪，影響了團隊正常的工作進度，以後讓她還怎麽在臺裏立足。

命運的咽喉扼在別人手裏，葉雯不得不放低姿态，“陸桀，就當幫我最後一次。我以後……”

“你去給曲琪道歉，如果她心情好了，我這邊可以考慮一下。”陸桀懶得聽她浪費時間，強勢打斷。

咖啡的濃香在空氣中飄散開，陸桀轉身，接過小智遞過來的咖啡，抿一口。

葉雯在那頭天人交戰，給曲琪道歉？她這個性子實在不願低這個頭，只能曲線救國，搬出長輩來，“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爸呢？

陸桀捏着手裏的咖啡杯，沉吟片刻後道：“如果葉伯伯知道你品性如此，身為教育家的他，應該會對你大失所望，而不是我。”

葉雯近乎失控的咆哮：“陸桀你未免太絕情了！”

陸桀在這頭有一瞬的沉默，後道：“我拿你當朋友，幫你擋掉一次麻煩，結果你呢？借我大做文章欺負她？葉雯，我跟你說過她對我有多重要。以後，朋友都沒得做了。”

她将他那原本就對她少得可憐的心軟都消磨掉了。

“陸桀~”葉雯在電話裏語帶哭腔。

小智從身後拍拍陸桀的肩，陸桀轉頭看一眼他肚子上亮起的提醒。

“不用再找我，這件事沒有改變的可能，就這樣。”陸桀收了線，将手機和咖啡放下，拎過挂靠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出門。

——

還有五分鐘就到每周一的管理層會議時間。

曲琪将開會需要的演示材料發到雲空間，關閉電腦，拿出化妝鏡檢查一下儀容，補了下口紅，推上抽屜櫃，起身理理身上的小香風外套，帶上筆記本和筆，離開辦公室。

右轉，直走，來到會議室。

推開門，發現裏面空無一人，連彙報的投影也沒有打開，偌大的會議室格外冷清。她走進去，智能燈感應到人的存在自動點亮，光從頭頂撒下，驅走一點寒意，然而曲琪仍覺得今天有些奇怪。

按以往經驗，大家都會提前到的，現在馬上就到會議時間了，怎麽沒人呢？她往會議桌走了兩步，停下。

難道管理層會議臨時取消了？她拿起手機查看公司群，确認是不是自己錯過了什麽通知。邊低頭查看歷史消息，邊轉身往外走，餘光裏出現一雙皮鞋，她擡起頭，對上財務部總監的眼睛。

“來了，我還以為……”話未講完，她已經注意到財務總監手中的花，一朵開得恰好的黃玫瑰。

財務總監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大叔，一笑眼角皺紋堆起來，但是顯得格外和藹可親，他笑眯眯地将玫瑰塞她手裏。

曲琪下意識去接，接到手上又覺得不對勁呀，她的魅力沒有大到橫跨這麽大年齡段呀，不對不對……財務總監明明已經結婚了。

“怎……”她正要問怎麽回事，總監後面緊跟着年輕的財務經理進來，然後財務主管，研發部負責人，一組工程師……二十幾位管理層依次走進會議室，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支玫瑰花，而且都毫無意外全部送給了她。

每個人臉上洋溢着笑容，給她送完花後，才在身後的會議桌入座。

曲琪雖然開始的時候有些懵，但是後來漸漸反應過來，能夠使喚這群人的人，除了他沒別人了。

果不其然，最後一個出場的就是陸桀。

他身上穿着長款西裝，将颀長的身材襯托得愈發挺拔，手執一支黃玫瑰來到她面前，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和煦如三月春分，濃密的眼睫蓋下來，目光落在她臉上，“花店老板告訴我，黃玫瑰的花語代表原諒，希望寶貝可以原諒我。”

“哇，寶貝……”

身後一群平常極為高貴冷豔的經理、總監們，此刻都發出驚嘆，以及露出滿臉的癡笑。

“曲經理，原諒陸總吧。”

“什麽曲經理，是老板娘。”

“對對對，老板娘原來陸總吧。”

陸桀這番操作，不止是在求原諒，還等于在向全公司宣布，他在追求她，她是他名副其實的女朋友。誠意算是很足了，可是……

“現在算什麽呢？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曲琪無奈地輕笑着搖了搖頭，将懷裏的黃玫瑰通通扔回給他，玫瑰錯亂地有的在陸桀手上，有的掉在地上，兩名總監趕緊跑上來幫他收拾走。

“陸桀，第二次了。”

喜歡一個人的喜悅和由此帶來的難堪，全都是這個男人帶來的。真正嘗過了才發現，愛情也不全然是甜蜜。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是什麽？

陸桀似是洞察了她的擔心，牽起她的手，指腹愛憐地摩挲着她的手背，雙眸溫柔地注視着她，“我知道這次又讓你受委屈了，但是絕不會再有第三次，我保證。”

說不清是對這段感情，還是陸桀，她沒有信心了。

曲琪垂下的另一只手微微捏緊手心，仰頭與他對視，鏡片後的眼眸在燈光映照下，隐隐地似有水光在閃爍，“陸桀，你信嗎？我可以愛上你，也可以停止甚至戒掉這份愛。”

此言一出，全場噤若寒蟬。

縱然她在葉雯面前可以佯裝出無所畏懼的樣子，但是她不喜歡這樣，為一個男人争風吃醋，一點意思都沒有，從來，她想要的，就不是贏過哪個女人，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她愛的并且愛她的男人。

曲琪将手從陸桀手中抽回，轉身，目光尋到負責主持會議的行政經理王夢詩，克制住喉頭的顫動，如往常那般以平靜的心态問：“今天的會議還開嗎？”

王夢詩：“呃呃呃……”她急忙望向大Boss，想看他下一步的指示。

但是陸桀明顯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蹙着眉頭自顧不暇，分不出一點注意力接收任何人的訊息。

“既然不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曲琪說完直接轉身，從陸桀身邊擦肩而過。

徒留下會議室的一群人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喘一下。

——

看陸桀這般興師動衆，王旭也不甘示弱。

雖然不知道這次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能讓曲琪當着衆人面拒絕，想必陸桀這次犯了不小的錯誤，這樣一來，自己的勝算無形中又大了些。

手裏兩張齊冉的演唱會門票，是王旭上周末托關系買到的，因為曲琪還在替錢進工作時，有次在KTV唱過歌，唱的就是齊冉的，猜她應該喜歡這個歌手，恰好，下周齊冉會來南城開演唱會，曲琪應該有興趣吧？

這樣想着的時候，他人已經走到了人事部經理辦公室。

曲琪收到演唱會門票時，忍不住興奮了一下，齊冉是她最近幾年最欣賞的歌手，早就知道他會來南城開演唱會，但是上周為陸桀的事糟心，錯過了搶票時間，她還為此懊惱了一番，沒想到今天門票就送上門了。

她喜滋滋地收下，王旭也喜滋滋地從她辦公室離開。

等興奮勁兒過來，曲琪靠在椅背上想了想，立即拿起桌上手機，在微信上轉了3000給王旭。

【王旭：這是……？】

【曲琪：演唱會門票的錢【龇牙】】

那頭，王旭喜滋滋的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她跟他算得那麽清楚，是一點希望都不給他留了。如果他不收，以她的性子，大概寧願錯過齊冉的演唱會也不跟他去。

王旭點下收錢。

【王旭：多了。】票價是2800.

【曲琪：搶票辛苦了。】

王旭啼笑皆非。

【王旭：這是把我當黃牛黨了？】

【曲琪：龇牙龇牙】

在微信上聊了幾句，曲琪格外珍惜地将門票收進包包的夾層裏。從今天開始，就一直期待着演唱會那天的到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陸桀就十分愁苦。

晚上明成輝組了個局，氣氛熱烈，唯有陸桀一個人埋頭喝悶酒，從進來到現在半個鐘過去，一言不發。

明成輝注意到他情緒不高，坐在酒桌上和他面對面，雙手撐在膝蓋上，擡頭打量着他，“一段時間不見，你的意氣風發怎麽好像不見了？”也是湊近了他才發現陸桀臉上有異樣，“還有你這臉怎麽……哈哈，該不會被你那妖精小寶貝撓的吧？”

陸桀掀起眼皮，冷冷地撇他一眼。

“喲喲喲，這小眼神，怎麽了你們最近？”

陸桀嘆了口氣，不過想着明成輝這麽會讨女孩子歡心，追求女人總是一套一套的，他也就跟他取取經。

明成輝聽完，起身跟他擠在一張沙發上，摟着他的脖子道：“咱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床頭吵架床尾合，你能不能領悟到這句話的精髓？”

明成輝輕佻的手指在陸桀肩頭上戳呀戳，跟得了多動症似的，語氣卻又是老神再再的，非常懂的樣子，“這句話它什麽意思呢？意思就是……你要好好想想，床頭跟床尾之間，它差個什麽？”

陸桀濃密的眼睫煽動，眼波流轉轉到他臉上，“你該不會是說……”

“對！”明成輝合掌一拍，“就差個做了！”

陸桀受到鼓動，放下酒杯，起身拎了外套便走，明成輝在後面給他加油，“第一次好好表現呀，這可直接關系到之後的每一次。”

——

曲琪洗了澡出來，正要撕張面膜補補水，聽到有人敲門。

她放下面膜，過去門後瞧了一眼，見他擡手又要敲，她擰開了門鎖，“幹嘛？”

陸桀雙手插在大衣兜裏，其中一只手指尖刮蹭着安全套的外殼，心跳很快，面上強裝鎮定，道：“恰好經過，上來看看你。”

沒想到他這麽無聊，曲琪反手就要關門，陸桀立即伸出一只手抵住，“那個，其實我是想上來借下洗手間。”

曲琪：“哈？”

陸桀：“……對，我是想借下洗手間。”

五分鐘之後，陸桀上完洗手間出來，看曲琪坐在沙發上刷手機，他過去坐她旁邊。

沙發那頭微微陷落，曲琪擡起頭看他，“上完了？”

陸桀：“嗯。”

曲琪：“那你坐這裏幹嘛？？走呀。”

陸桀：“……我突然又有點口渴。”

曲琪站起來，叉着腰，一副不知道要動嘴還是要動手的既視感，陸桀先發制人，“曲經理你這待客之道存在非常嚴重的問題，況且，我還是你老板，對吧？”

曲琪看着他胡謅，歪着腦袋想了想，還真去給他倒了杯水過來，她就想看看他接下去還能找到什麽理由。

“快點喝，喝完走。”

她将水遞給他，坐回原來的位置，拿起手機繼續刷微博。

然後感覺右邊那個男人往她這邊過來了一點，她屁股往左移，他又繼續跟着，她從手機上擡起頭來，不耐煩地擠擠眉頭，“陸桀，你到底想幹嘛？”

陸桀一臉無辜地看着她，“冬天快來了，尤其晚上，特別冷。坐近一點沒那麽冷。”

曲琪終于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起身，進房間拿了張平常蓋的羊毛毯出來，扔他懷裏。

陸桀将毛毯抖開，披在身上。

香甜的味道從毛毯上闖入鼻息之間，他的鼻子往上面湊，貪婪地吸收着屬于她的味道。

然後身體燥熱起來，想到明成輝說的“床頭吵架床尾和，中間差了個什麽？”

更燥更熱了。

“寶貝你也冷吧。”還不等曲琪說不，他就将她一起攏進了毯子裏。

曲琪咬了咬唇，就要趕他出去，轉過臉，他的唇已經貼了上來，将她到嘴邊的話堵了個嚴實。

曲琪試圖推開他，唇剛分開一點，他又扣着她的後腦勺，再次強勢地吻上她。

他松開手，毛毯從兩個人身上滑落，他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裏。

“唔~”曲琪所有抵抗的聲音，破碎在男人火熱的吻中。

直到她放棄抵抗，陸桀才終于放她的唇舌自由。

“琪琪寶貝，我想要你，發了瘋地想要你。”他的到來是一場預謀，但是對她的渴望，卻不是，而是早已紮根于心的

他說話時往她耳朵裏吹着氣，酥酥麻麻的感覺通向四肢百骸，曲琪的身子直接癱軟在他懷裏。

然後不知道怎麽，兩個人就躺倒在床上了。

睡衣被扯開，冷空氣灌入，肌膚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曲琪也終于從這場意亂情迷中驚醒，她及時按住他的手不讓動。

“嗯？”陸桀眼底的熾熱在洶湧燃燒。

曲琪差點被點燃，借着最後一絲尚存的理智，咬咬唇，克制道：“但是我不想。”

仿佛一捅冰水迎頭澆灌，陸桀眼中的火焰稍褪，雙臂撐在她兩側，喉頭動了動，壓抑而艱澀地問道：“是不想現在，還是……不想跟我？”

曲琪幾乎要淪陷在他的雙眸中，只怕再多一秒她就要投降，慌忙轉過頭逃避與他對視，望着窗戶上懸挂的簾子，“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