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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上青樓,卻着實生猛了些,于是師兄弟二人出來王府,先往那京城繁華地游逛了一番。

此時正是春光融融的好時節,松軟明麗的陽光灑了一街又一街,這街市上,便也恁地熱鬧。巷子裏叫賣聲此起彼伏,酒樓上說書人口若懸河,戲臺上絲竹聲咿咿呀呀,達官貴人販夫走卒穿梭來去,車如流水馬如龍,端的是熙熙攘攘一派俗世風光。

葉花二人氣質不凡,一路閑逛過來,自是吸引了無數目光,其間不僅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更有手拿招牌上書“鐵口神算”的八字胡半仙一位。

“這位公子雖是氣宇不凡,但眉間卻隐有黑氣,只怕近日将有兇事在身啊!”

“哦?”葉吟風腳步一頓,想起先前不知來頭的夜襲,心中一動,在這算命小攤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二師兄?”花無眠面帶疑惑。

葉吟風笑道:“反正天色還早,小眠,不如便讓這位‘大師’替我們推推命理如何?”

花無眠點頭坐下:“也好。”

一盞茶之後,花無眠忍着笑丢下銀子,将不僅眉間隐有黑氣,而且臉上其他地方亦是黑如鍋底的葉吟風拖了開去。

“命犯桃花,斷子絕孫……”葉吟風咬牙切齒地重複半仙為他斷定的命運,忽地展顏,笑得驚心動魄,“小眠,我們這便去醉花閣!”

月引春心蕩,花牽醉眼迷。

作為京城有名的銷金窟溫柔鄉,入夜的醉花閣,自是一派靡靡聲色,春意無邊。

花無眠就着身旁女子纖手奉過來的酒杯将杯中酒悠悠飲下,眼角朝偎在身側的女子飛過一個暧昧眼神,這才擡眼瞅着對面的葉吟風,笑道:“莫非二師兄還在惱日裏我阻了你的興致?”

葉吟風哪聽不出他語中調笑。日裏他因那半仙為他斷定的“命運”而氣悶,一時沖動方言出“白日奔青樓”之語,但風月營生,自是晚上方最紅火,因此嘴上雖有那般話,他和花無眠仍是待到華燈初上方來到醉花閣。

他二人品貌風流,花無眠更是生了一副賽過不少女子的絕色容顏,因而他倆一進樓,閣中便有數名姑娘主動偎了上來。花無眠早對此種場面見慣歷慣,雖是在衆女中周旋,卻一派從容。他雖背着“天下第一采花大盜”之名,但他卻從未若別的采花賊那般強逼硬迫作惡多端,而是憑他的天生麗質與風流多情俘獲芳心,因而與他有過關聯的女子,無一不是心甘情願,便他處處留情,亦只對他愛怨交織而未有恨意。真正對他深惡痛絕的,反是男子,他嫁入東陽王府為妃那日,天下不知有多少男子拍手稱快。

葉吟風卻直接找上老鸨,詢問閣中花魁。身處花叢的花無眠在旁聽到,走過來笑吟吟道:“媽媽,我這位師兄是特地慕名來見如心姑娘的,還不快把如心姑娘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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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出手大方,老鸨自是滿面堆歡地将他二人迎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喚出了閣中花魁嫣如心。葉吟風已好一陣未來京城,是以并未見過這新近名起的京城名妓。見嫣如心容貌絕俗,果然好一種天然妩媚,葉吟風心中一動,暗想,還好還好,我果然還是喜歡女人的。

嫣如心彈得一手好琵琶,二人自然一起好好品享了一番。飲着美酒,賞着佳人,聆着仙音,葉吟風日裏那點小小氣悶早不知去了哪裏,心思悠悠然,不自禁地想到了接下來的風流,因而聽完琵琶,便與花無眠各自擁着美人進了屋。

雪膚花貌的美人玉體橫陳,婉轉相就,葉吟風心思蕩漾之餘亦不免激動——就知道他先前的春夢绮思只是因為禁欲太久!

美人媚眼如絲,吐氣如蘭,葉吟風心醉神迷,與美人纏綿一處,正要漸入佳境,忽聞房內異動。

葉吟風警惕擡眼,只見房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數名女子。

又是那晚那些人!

葉吟風只覺如囫囵吞了個雞蛋一般,心頭委實憋悶:我說姑奶奶們,為什麽你們每次都挑這種時候哇!

衣衫不整的葉少俠只能狼狽地迎戰,中途還得順便點住床上美人的啞穴——這美人呻吟是醉人,這尖叫可就讓人頭大了,尤其他現在本來就已經一個頭兩個大。

那些女子仍是一副不聲不響只欲生擒他的架勢,葉吟風無奈非常,那被打斷的欲火更是漸漸生成了怒火,眼神一沉,終于決定抽刀——咦?刀呢?

待葉吟風終于孔雀刀在手,原本就不整的衣衫已被衆女的攻勢整得更不整,雖然之前葉吟風正是要與姑娘“坦白相見”,但此刻面對這數位來勢洶洶的姑娘,即将要“坦白相見”的葉吟風卻完全沒了“坦白”的念頭,于是他再次逃竄了,這一次,是奪門而出。

當務之急,自是甩開身後的追兵。葉吟風心下飛速計較:此時若往外逃,并不易甩掉她們,而閣中樓臺曲折,不若藏在閣中,她們找不到人,自會往外追去。

腦中念頭一起,葉吟風轉過回廊,立刻輕巧閃進了一旁的一間房內。

房門竟未關實,葉吟風暗自慶幸,然而下一刻,他頓覺好似囫囵吞了個鵝蛋,目立瞪,口頓呆。

只見,此刻床上雲雨恰歡,激戰正緊,當真好一出活色春宮,只是,那抵死纏綿的二人,似乎,有點眼熟……

見不知何時回來更不知何時來到醉花閣的東陽王寧飛揚一記眼刀狠狠劈來,葉吟風大是尴尬,硬着頭皮招呼道:“弟夫好……”

倒是被寧飛揚壓在身下的花無眠一見葉吟風,頓時凄聲叫道:“師兄救我……啊……”

花無眠叫聲未落,寧飛揚當下用力一頂,頓時叫花無眠再沒能完整說出一句話來。

葉吟風滿頭冷汗,幹笑道:“你們繼續,我還是不打擾你們……”

然而話音未落,退出未及,房中已再次被人闖入。

看着追進屋子的追兵,對上寧飛揚幾欲殺人的噴火眼神,葉吟風心頭叫苦不疊,大叫道:“不關我的事!”

身随聲動,語音未落,已一個縱身,奪窗而逃。

夜風中,葉公子奔得暢快,嘆得悠然:将這些人留給你家夫君對付,他自然再沒有時間欺負你,小眠啊小眠,你看師兄對你多好……

翌日,葉吟風趁着寧飛揚進宮之機,溜進王府看望小師弟。

“小眠,你還好吧?”瞧見花無眠頸間未能掩住的紅痕,葉吟風一臉同情。

花無眠臉上微微閃過不自在:“還……好。”

被寧飛揚當場捉奸,怎麽可能會好?就算寧飛揚自己也清楚,自成親後小師弟與姑娘們在一起不過是欣賞美人,并未真正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但依寧飛揚那個醋桶兼奸詐的脾性,又怎會不借機将小師弟“蹂躏”夠本?

葉吟風默默同情着小師弟,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誰也沒料到你家王爺會提前回來,若早知道,我便不叫你陪我去醉花閣了,這次委實是師兄對不住你。”

“二師兄……”

“不過,王爺乃國之棟梁,身系天下,你身為東陽王妃,成為王爺賢內助,天下百姓自會感激于你!”

“……”

二人又敘了些閑話。花無眠埋怨葉吟風昨夜忒不義氣,葉吟風叫屈道:“你家王爺武功高強,且麾下還有高手無數,我哪裏打得過?師兄倒是有心救你,無奈力有不逮,若真出手,只怕會被你家王爺綁在房裏,觀賞你們倆的活春宮啊!”

見花無眠不滿地瞪過來,葉吟風湊過去低笑道:“不過說起來,昨夜,莫非你們倆真是一宿不眠?”

花無眠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紅色,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二師兄,昨夜那些人到底是何來頭?”

葉吟風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也沒有一點頭緒。”

“那,二師兄你最近有沒有惹上什麽人?又或許,她們是沖着光明堡來的?”花無眠沉吟道。

“不像是沖着光明堡來的。”葉吟風搖頭,“先前她們已經出現過一次,看她們的架勢,并無殺我傷我之意,倒似乎是想生擒我,但我實在看不出她們究竟是何來頭,也想不起我又什麽時候得罪過這麽一幫姑娘。”

想了想,他張開拇食二指撐着下巴道:“莫非,是她們中的哪一個看我英俊潇灑倜傥不凡,起了劫色之意?又或者是她們的女大王暗中戀慕于我,派她們來抓我回去成婚,讓我當她的壓寨夫君?”

花無眠默然半晌,方道:“我看不太像女大王。昨夜我雖未能看得十分真切,但卻也瞧見那些女子的衣衫上皆有雲朵狀的繡紋,這繡紋十分別致,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繡紋?”葉吟風凝神回憶了一下,眉心微微蹙了起來。他兩次皆忙于躲閃逃竄,倒還真未留心那些女子的衣衫,但此刻花無眠提起,他卻也記了起來,那些女子的衣衫上,依稀是有雲朵狀的別致繡紋。

葉吟風一愣,驀地想起一事,忙自衣內掏出一物,細一端詳,頓時呆住。

花無眠見他神情,湊過來看他掌中物事,一瞧之下,亦是一怔。葉吟風掌中是一枚玉佩,溫瑩潤澤,一看便知是上品,奇特的是,那玉佩上的圖案乃是雲朵形狀,竟與那些女子衣衫上的繡紋如出一轍。

花無眠眨眨眼,忽然“啊”了一聲:“我想起這繡紋出自何處了!”

葉吟風立刻轉眼盯向他。

“記得幾年前我曾碰見過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的衣衫上便有這般的繡紋,因只是偶爾遇見,我并不知曉她的姓氏身份,但卻無意中聽見,那女子,乃是魔宮中人!”

“魔宮?”葉吟風一愣,“你是說,雲夢宮?”

花無眠點頭:“聽說雲夢宮中盡是女子,昨夜那些女子,說不定真是雲夢宮的人。二師兄你何時得罪了她們?”

葉吟風苦笑:“我何曾得罪過她們?更何況,他明明是男子,怎麽可能——”話至此處,突然頓住,葉吟風突生一念,表情登時變得十分古怪。

“二師兄?”

葉吟風僵硬地轉過眼來看着他道:“小眠,如果我說,我這玉佩是來自一名男子身上……”

“男子?不對呀,傳言雲夢宮人确實都是女子……”花無眠疑惑,忽然睜大眼睛,驚訝道,“莫非,二師兄你說的是……”

葉吟風點頭,苦笑道:“雲夢宮唯一不是女子的人,除了此代雲夢宮宮主晏霜天,還能有誰?”

“師兄你竟然認識晏霜天?他還送了玉佩給你?”花無眠滿眼驚奇。

葉吟風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這玉佩并不是他送給我的,而是我無意間自他身上帶走的,而且我也并不認識他。”

說着語聲轉低,自言自語般喃喃道:“若知道你是雲夢宮宮主,我說什麽也不會對你——”話至此處忽然頓住,心頭不禁自問:若彼時知道他是雲夢宮晏霜天,還會不會救他?

一旁的花無眠聽見他的喃喃,好奇道:“對他?對誰?對雲夢宮宮主?二師兄你對他怎樣?”

葉吟風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将當夜之事說了出來。

雖然他只是簡單交代,但花無眠仍是聽得瞪圓了眼睛,震驚道:“這麽說,二師兄你不僅與男人有了肌膚之親,而且這男人還是神秘莫測傳言武功天下第一的雲夢宮宮主?”

葉吟風一臉悲壯地點了點頭。

“你不僅占了他的便宜,而且還不負責任地扔下他走掉,順便拿走了他的玉佩?”

“什麽叫不負責任?”葉吟風不滿,“我明明為他穿好了衣裳才走的!而且那玉佩也不是我拿走的,而是,咳,裹在了我的衣裳裏,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發現後你便一直将它帶在身上?”

“我本想,若能再遇上他便還他,現在看來,他已經自己來取了。”

這次輪到花無眠一臉同情:“二師兄,你覺得晏宮主派那些女子來是想要回他的玉佩?”

葉吟風默默地看了他半晌,然後長長嘆了一口氣:“小眠,現在我去讨好你的夫君我的弟夫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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